看見承煥兩眼發直,左金蓮道:「恩公你身體十分虛弱,還是吃點東西吧!」
承煥的懷裡像是鑽進去二十五隻小耗子,百爪撓心,曾經兩情相悅的兩個人現在見了面卻不敢相認,心裡怎麼能好受啊!承煥忍痛要把碗接過來,道:「我自己來,自己來!」
承煥的手上包著厚厚的布巾,怎麼得也不方便,左金蓮將湯匙遞到承煥嘴邊,道:「恩公,你身體不便還是我來吧!家裡也沒個丫鬟我有伺候不周的地方還望恩公不要見怪。」
承煥拗不過,一口一口地吃著粥,眼睛時不時瞄左金蓮一眼,心中有千言萬語到嘴邊卻又嚥了下去,自己跟自己都說好了不再打擾她的平靜生活,難道說自己就沒這點毅力嗎!再則說,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啊!自己能給左金蓮什麼呀?殘缺不全的愛還是痛苦纏身的身體,罷!罷!罷!一切的一切就讓它爛到肚子裡吧!
一碗粥剛吃一半,外面就進來了四個人,當先一人是個老者,承煥一看是左壯左老先生,後面的是左存禮,再後面就是陳文豹和左定方這倆孩子。
左存禮快走幾步來到床前,握著承煥的手,道:「恩公,你醒啦!哎呀!可把我急死了,你的事我都聽說了,你別著急,就在我這藏著,等曹天嬌過了這個勁自然就沒事了!」左存禮今天早上上朝回來就聽說了昨晚發生的事,也沒放在心上,他這個人比較清高孤僻,所以連李賢的晚宴他都沒參加,可當他到家就聽兒子左定方說家裡出事了,來了個賊人把姑媽都嚇死了,賊人滿身是血已然昏過去了,家裡人正要報官呢!
左存禮一聽,心中就是一動,忙道:「讓我看看!」等他來到承煥倒地之處一看,不就是在城外救自己的壯士嗎!倒不是左存禮記性好,而是承煥現在這出跟那天在城外沒什麼兩樣,加上剛才聽的傳言是以左存禮一眼就認出來了,趕緊吩咐家裡人不要聲張,連大夫都沒敢找,自己和妹妹左金蓮給承煥好一頓收拾,承煥換衣服的時候左金蓮自然是不能參加的。
老頭子左壯聽說救自己兒子的壯士昏倒在自個家了,那能不好好照顧嗎?因此左家上下這通忙乎,直到覺得承煥沒大事了才安靜下來。
承煥想起兩句話,三年河東三年河西,人生何處不相逢啊!先前自己因為念著左金蓮的情誼冒死救了左存禮,沒想到時隔幾天自己就被左家人給救了,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啊!
承煥的眼睛有些濕潤,道:「左大人,大恩不言謝,我會記著你的恩情的。」
左存禮趕緊道:「恩公這麼說不就見外了嗎?我才知道恩公竟然是李賢李大人的侄子,我對李大人是很欽佩的,再說了,你得罪的那個曹天嬌乃是一個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人,說什麼我也不能讓她得逞啊!恩公大可放心在此養傷,曹天嬌絕對不會知道您在這的,另外我修書一封告訴王鴻,讓他轉告李大人他們,讓他們也大可放心。」左存禮這麼處理確實是最好的辦法了。
承煥不擔心別的,那曹天嬌乃是殺人不眨眼的主,她要是知道自己藏在左存禮這,還不得把老左家滅了啊!心下盤算著怎麼離開這裡,嘴上道:「左大人,您別一口一個恩公叫著,我心裡彆扭之極啊!您就叫我承煥好了!」
左存禮連聲道好,指著屋子裡的人給承煥介紹,承煥都認識啊!不得不裝做頭次見面的樣子跟大家打招呼。
左壯見承煥確實沒事了,道:「承煥那,我就這麼叫你啊!你就聽存禮的,在我家把傷養好,我早上可聽存禮說了,那姓曹的小姑娘滿城的在找你,她的所作所為我也略有耳聞,該躲的時候就得躲躲啊!硬碰硬咱們可惹不起人家啊!」左壯對曹欽家族的勢力心裡明淨的,是以好心地勸著承煥。
左金蓮在旁也道:「是啊!你一身的傷痕就是走也不好走啊!就在這住下吧!」陳文豹和左定方倆人也一併勸著承煥。
承煥知道左存禮說的有理也明白這會出去就是找死,可讓他這麼天天面對左金蓮,他真受不了這個折磨啊!想著想著就覺得心口一疼,嗓子眼一甜,吐出一口鮮血來。左金蓮趕忙擦拭。
左壯一看,道:「承煥看來還有內傷啊!這不找個大夫看看怎麼能行呢!存禮,你快去前街把萬和堂的老先生請來給看看。」
左存禮一合計這麼干可不行,那不弄的人盡皆知了嗎!道:「爹,找郎中來恐怕不行啊!萬一被人知道了不但承煥性命不保,就是咱們一家老小都得死於非命啊!」
承煥把翻騰的氣血壓了壓,道:「左大人不必去找大夫了,我這是老毛病,就是找來郎中也沒用,能挨過去的。」承煥知道這是體內烈火寒靈相衝撞的結果,是以告訴左家人不必焦急。
聽說是承煥的老毛病,大家略為安心,左壯忽然想起一事,道:「存禮,門達不是說咱家那個玉珮對練武的人治療內傷有一定的療效嗎!你還不快去取來讓承煥試試!」
左存禮一拍腦門,道:「你看我,一著急把什麼都忘了,我這就去拿!」
承煥一聽門達這二字,身體不由僵了僵,他偷眼一看左金蓮,卻發現左金蓮的眼中竟然流露出一絲迷茫之色,不知道這是為何。
時間不長,左存禮興沖沖拿回來一個錦盒,道:「承煥,這是我們家的傳家之寶啊!前些日子聽人說居然還有醫治內傷的功效,這東西在我們家傳了幾輩子了我們居然不知道,你說怪不怪。」左存禮打開錦盒,從裡面拿出一個紅色的絲綢包,一層層打開,最裡面有一個掌心大的小盒,打開小盒,就閃出一片紅光來,承煥定睛一看,裡面有塊比指甲略大一些的玉珮,通體血紅,心中不由吃了一驚,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血玉嗎?傳聞血玉是普通的白玉置於死人之口吸食死人的全身精血後轉變為紅色的,異常珍貴,傳說只流傳於世而真正的血玉卻沒有人見過。
承煥看了看,道:「這就是血玉嗎?」
左壯道:「應該是吧!在我們左家之手就流傳好幾輩了,往上追溯更是沒有頭,說是能醫治內傷,姑且一試吧!」
承煥就見這塊血玉紅光流動,似要滴出血來相似,道:「這,這如何使用呢!」承煥也希望這東西能讓自己的傷勢快些好起來。
左存禮沉吟一聲,道:「放在嘴裡吧,應該是這麼用的。」邊說邊遞給承煥。
承煥拿在手裡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只見血玉通體刻有數條騰飛的龍紋,最下面刻有一行小字:九龍真玉珮。想來是此玉的名字了。承煥把九龍真玉珮放在嘴裡,片刻就感覺到嘴中升起一團和氣,通達全身四肢百骸,烈火寒靈倏然竄動不已,都想將這股和氣據為己有,承煥凝神靜氣,雙手抱胸企圖讓翻騰的氣血平靜下來。
接下來的事情可把左家老少嚇壞了,只見承煥氣喘如牛,眼睛半開半閉,面現痛苦喃喃道:「冷……好冷……!」一會又臉色火紅道:「熱……好熱……快拿水來!」
承煥如此痛苦不堪的嘶吼掙扎著,一直到暮色漸增的黃昏時分才略為好了一些,人也昏沉地睡了過去。
等承煥再次有知覺的時候,感覺渾身輕飄飄地舒服,舒服的讓他不想睜開眼睛起來,就在這時,聽見身旁有人說話,仔細辨聽,是左金蓮和她嫂子王氏。
王氏把燈火調的亮了一些,道:「金蓮,你都在這呆一天了,快些去休息吧,你身體現在這麼差,不能太勞累的。」
左金蓮幽幽一歎,道:「多謝嫂子關心,我沒……啊!」左金蓮剛想說沒事就捂著小腹悶聲呻吟著,臉色變的十分蒼白。
王氏趕緊把左金蓮扶到床邊坐著,道:「你看你,我都說多少次了,小產對身體很不好的,當初就跟你說別把孩子打掉,現在曉得遭罪是什麼滋味了吧!」
承煥聽的真切,腦袋嗡嗡直響,左金蓮打掉孩子,天那!那……那該不是自己和她的孩子吧!承煥馬上出了一身冷汗。
左金蓮苦著臉道:「嫂嫂不要大聲,莫讓別人聽見啊!你說我現在這個樣子怎麼把孩子生下來啊!寡居生子,咱們左家的聲譽不都敗在我的身上了嗎!爹娘會怎麼看我這個女兒,哥哥會這麼看我這個妹妹,文豹會怎麼看我這個娘親啊!」
王氏知道左金蓮說的是事實,無奈地歎了口氣,道:「你也是的,怎麼會和那個孩子做出這樣的事來呢!明知道是沒有結果的還玩火*,雖然沒身敗名裂可這身子骨不都糟蹋了嗎!還有,你都把孩子打掉了怎麼還會答應門達的親事呢?你們倆根本不合適啊!」
左金蓮略微好了一些,道:「先前我是為肚子裡的孩子著想,可孩子那時候都三個月了,再怎麼瞞也瞞不住任何人的,我也想把親事推掉,可嫂嫂也知道,門達把事情弄的人盡皆知,就是想退婚也退不了啊!別人會怎麼看咱們家啊!再說了,爹和娘又極力撮合,我就是想反對也反對不了啊!」
王氏和左金蓮的對話讓承煥頭大如斗,他沒想到左金蓮會懷上自己的孩子,更沒想到左金蓮曾經想把孩子生下來而答應的門達的婚事,一切的一切讓承煥默默淌下滾燙的淚水,打濕枕巾,事情的前因後果居然是這樣,承煥覺得自己心裡最軟的地方被插上了一把尖刀,很疼!
王氏跟著長歎一聲,道:「金蓮啊!嫂子雖然替你瞞著家裡人,可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凡事應該心裡有數,快去休息吧!」
承煥真想把左金蓮叫回來跟她把事情講清楚,讓她把婚事退掉,因為承煥知道左金蓮是不喜歡門達的,說白了是門達把事情弄的亂哄哄,令左金蓮顧及家裡的聲譽不得不答應他,可自己真的應該這麼做嗎?承煥捫心自問,答案卻是模糊的。
王氏對這個救了自己丈夫的年輕人自然是感激不盡,送走左金蓮回來到床前一看,見承煥淚掛雙耳泣泣然,這是怎麼啦!輕輕搖著承煥,道:「承煥,承煥?你怎麼了?」
承煥實在是憋不住了,痛哭失聲,吐出九龍真玉珮,道:「我……我就是……就是和金蓮在一起的人啊!」
王氏整個蒙怔,道:「你……你不是燒糊塗了吧?我,我是見過那孩子的,才十四五歲啊!」
還是老法門,承煥把怎麼在淫尊手裡救了左家一門的事細細道來,講完了,王氏也傻眼了,這……怎麼會這樣啊!
承煥無比懊悔,道:「我……我知道對金蓮不住……!」
「啪!」尋思過味的王氏給了承煥一個嘴巴,泣道:「你知道金蓮有多苦嗎?你倒是風liu夠了一走了之,什麼後果都要她一個人承擔,你把她都害慘啦!懷了孩子想生下來又不敢,打掉孩子不但讓她傷心欲絕,身體都作踐毀了你知道嗎?」王氏算是找到出氣筒了,把苦水完全傾倒出來。
別說一個嘴巴,就是捅承煥幾刀承煥都不覺得屈,通過慕容碧未婚懷子一事他對左金蓮的遭遇理解的很深刻,知道左金蓮受的苦不是他所能想像出來的,承煥看著王氏,道:「大嫂,我並不知道她受了這麼大的委屈,你放心,先前我是不知道,現在我知道了一定會給金蓮一個交代的,我會彌補的!」
王氏聽了更來氣了,道:「彌補,你說的倒輕巧,金蓮已經跟別人結好親了,豈能說退就退的,你以為這是過家家嗎!」
承煥咬牙切齒道:「大嫂,我既然知道了這些那就不會允許金蓮再嫁給別人,別說她現在還沒有嫁,就是嫁出去了我也會把她搶回來,我現在就去找門達。」
王氏被如凶神惡煞的承煥嚇了一跳,見承煥要走,道:「我去找金蓮,看她怎麼說!」說著趕緊去找左金蓮。
承煥心想,自己先去把門達那頭安排明白回來再和左金蓮講清楚不遲,想到此他起身把外衣穿好,忽然發現床上有一個透明的石子,正是九龍真玉珮的形狀,玉珮不是紅色的嗎!難道玉珮中的血紅被自己吸收了,好像是,要不自己現在怎麼感覺這麼好呢!承煥伸手把玉珮揣到懷裡,出了房門幾個起落踏出左府。等左金蓮姑嫂來到這的時候已經不見了承煥的蹤跡。
承煥哪知道門達的住處啊!純粹兩眼一摸黑,先找個人問問錦衣衛的衙門口在哪吧!承煥見雖然入夜了可街上的夜市還開著,尤其是將近除夕人比往常更是多了三成。
錦衣衛的衙門誰不知道啊,一問一個准,承煥曉得地址後向錦衣衛衙門行去,邊走邊體察身體的狀況,外傷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好的,手上和前胸還隱隱作痛,但內傷卻已經好了八成,只要承煥不同時催動烈火寒靈就不會受那氣血逆沖之苦,這讓承煥欣喜若狂,也就是說他現在的武功已經恢復到全盛時的六七成左右,怎麼能不讓他興奮呢!摸著懷裡的九龍真玉珮,沒想到它竟然有如此功效,自己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啊!對左金蓮一家的感激也無以倫比。
用不多時,承煥來到錦衣衛衙門,向留守值班的錦衣衛打聽門達的住處,門達乃是錦衣衛的千戶,職位不低,他的住處其他錦衣衛都知道,又見承煥是個漂亮小伙,印象就給人以好感,因此沒費勁就打聽到了門達的住處。
來到門達府第的時候已經快要過二更天了,承煥一看也不能像白天似的登門造訪啊!得了,給他來個夜入民宅也好,承煥抬腿一縱飄入門府。
門府房屋的四角都掛著燈籠,明亮異常,承煥不知道門達住在哪個房間,因此無沒頭蒼蠅一般挨個屋裡撒摸。
承煥來到一處房間前面時就聽見頭頂響起衣袂破風之聲,抬頭一看,一個黑影在上方飛過,落到了前面的院子裡。承煥心中一動,躡足潛蹤也跟著翻進了前面的院子。
這個院子獨門獨院只有一間房,房裡沒點燈因此院子顯得挺黑,承煥見看見那個黑衣人在門上敲打了那麼幾聲,門裡有人道:「進來吧!」黑衣人一閃身溜了進去。
承煥看了看左右沒人,貓腰藏到了窗下,夜晚之間幹這個勾當多半是見不得人的事,承煥也想知道來的是什麼人,談的是什麼事。
房間裡面一個人道:「門堂主,我是奉少主的命令來的,這是信物,請過目。」承煥一驚,門堂主,難道是門達嗎?他什麼時候又成什麼勞子堂主了!
門達咳嗽了一聲,道:「信物不假,收起來吧!不知道少主有什麼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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