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隻做了一個急轉彎,潘金蓮聽到了船幫壓水的聲音,也感覺到了船隻的傾斜。船轉向的速度如此之快,以至於潘金蓮彷彿看到天上的星星被絢爛的拖出一道道尾巴,就好像天上瞬間誕生了無數的彗星一般,只不過,它們並不是血紅色的。
天空的星辰位置是不同的,可海面上就不一樣了,四周的景色過於相似,都是黑漆漆的海面,看不出有任何的差別,黃虎頻繁的轉動船隻的方向,潘金蓮能夠明顯的感覺出,黃虎只是在單純的憑運氣亂走而已,有的時候,她甚至懷疑轉動的並不是船,而是天空本身。
「不能夠再像白天的時候那樣,到船底去聽海流的聲音嗎,現在沒有霧氣,那些鬼魂也不會出現的吧。」潘金蓮衝著毛蛋喊道。
「不行的。」毛蛋扭回頭來對潘金蓮說:「入夜之後,海流的流向會改變,也就是說當霧氣消散的時候,這片水域的海流將不會再有任何的指引作用。另外,準確的指引只出現在小島的正西側,可是我們現在看不到篝火,也就是說,船隻並不是在島的西側,即便是等到明天白天,也只是亂走而已,那些鬼魂會一擁而上,發出各種各樣的誘導的聲音,怕是那個時候,黃虎都會被左右搖擺的誤導弄的瘋掉。」毛蛋陳述著讓人悲哀的事實,毫無希望可言,可是他的語氣仍然不絕望。
這樣漫無目的的航行又持續了一段時間,潘金蓮說不准具體是多久,焦急和恐懼佔據著她的內心,讓她對一刻鐘和一個時辰失去了區別的能力。總之,就是過了這麼的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中,潘金蓮也加入到了觀望中,並不是她想這樣,只是黃虎和毛蛋都在這樣做,她如果繼續的坐在那裡,就覺得極度的不安全,而且毛蛋的口吻傳達出一種若有若無的信息,那就是只要站在甲板上看,就應該是有收穫的。否則,冷靜的他又怎麼會像失去控制的黃虎一樣,做著毫無收益的蠢事。
海風弄不知道混合了什麼東西,吹的潘金蓮的眼睛一直在流眼淚,她只是用手指揉了揉,便繼續搜尋,哪知道這一揉,眼淚便停止不住,居然如同斷線的珍珠一般,辟里啪啦的流了下來,潘金蓮有些驚慌,因為她根本就不想想哭,可是淚水無論如何就是抑制不住。
這個樣子不能夠讓毛蛋和黃虎看到,在這種環境下,黃虎無比的焦躁,而毛蛋雖然表面看上去冷靜,可潘金蓮真的吃不準這男人心裡到底有沒有感覺到絕望。眼淚只會讓這兩個男人更加迅速的走向瘋狂。
潘金蓮用袖子勉強的抑制住眼淚,擋住臉面,然後沿著船幫,向船隻的後側走去,那裡同毛蛋黃虎所站的位置有一點距離,這些距離,將幫助潘金蓮,隱藏她的眼淚。
在她走的過程當中,袖子完全的被淚水浸濕了,等到她站到背人的地方,拿開袖子的時候,眼淚幾乎已經是從眼睛中湧了出來。完全不是斷了線的珍珠了,淚滴連成了線,如果做一個形容,更像是山上的泉眼在不斷的冒出水來。
潘金蓮胸前的衣服上,都已經被淚水打透,她陷入在這種莫名的情況中,不知所措,所能做的,只是把腦袋探到船外,讓淚水盡可能的落在海中,這樣的話,至少不會在她自己的身上,和甲板上留下更多的痕跡,潘金蓮的感覺就好像是她第一次經歷月(和諧縱橫)事的時候的那種躲人的感覺。
流眼淚並沒有什麼不對,可能只是她身處驚嚇和絕望當中的時間過去長久,身體的自然反應罷了。可是她就是不想讓黃虎和毛蛋知道,這種做法除了可以避免黃虎和毛蛋可能的過激反應,還可以隱藏,實際上,她才是三個人當中,情緒首先崩潰的那一個。
流淚的症狀並沒有減輕,相反更加的嚴重了。潘金蓮甚至可以聽到淚水流到海水中的聲音,她的淚水幾乎是噴射而出,這看上去不像是流眼淚,更像是一個喝了很多水的人在暢快的小解一般。
不,不是一個,而是兩個,因為水流有兩根。
潘金蓮徹底的慌了,眼淚的威脅,對比在未來會發生的飢餓和乾渴來的更加的直接,人的體內只有那些水分,這一點潘金蓮是知道的,這種流眼淚的方法,遲早會把所有的水分都流乾,到那個時候,她就僅僅是一具乾屍了。
「毛蛋,黃虎,快,快來!」潘金蓮大聲的呼喊到,她自己已經無能為力。
船隻並不大,片刻之後,毛蛋和黃虎就到了潘金蓮的身邊。
「你看到篝火了?」黃虎一邊走,嘴裡一邊呼喊著。而毛蛋則是很沉默。
「沒有,我的眼睛,在不聽的流眼淚,怎麼止都止不住。」潘金蓮聽到她自己的聲音幾乎已經變成了淒厲的嚎叫。
「女人啊,就是願意哭。」黃虎的聲音失望而憤怒,他一定是感覺到被耍了,對於他來說,除了篝火,現在沒什麼是重要的。
「不是那樣的!」潘金蓮很怕黃虎會這樣離開,而毛蛋也會沉默的跟他一同離去,她的腦袋正探在船外,看不到兩個人的樣子。為了把兩個人留下來,潘金蓮把頭伸了回來,然後迅速的轉過身。
眼睛裡流出了兩條瀑布,水滴落在甲板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怎麼會這樣?」黃虎大喊道,很顯然,他被眼前的景象所震驚了,他的手指指著潘金蓮,指尖在不斷的顫抖。
感謝明亮的星光和月光,否則我的眼淚,將不能被二人所見。潘金蓮的心中突然出現了這樣的一句話。
「預言應驗了。」一直沉默的毛蛋,終於開了口。他的聲音有一絲顫抖。
「什麼預言,這是怎麼回事?」黃虎轉過頭去,大聲的對毛蛋呼喊,他的情緒如此激動,就好像流淚不止的人是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