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桂花樓越近,劉林感覺到壓力越大,先前的那種安全感在不知不覺中散去,劉林心裡明白,在現在的陽谷縣,他已經是孤家寡人,不再有什麼人可以依靠。他只是一個賬房先生,雖然懷揣著比較遠大的理想,最近也新有了些悲天憫人的想法,但這一切,都不足以讓他有信心起來。
「哦對,別從前門進,一會給我抬到後門。前面是客人進去的地方,我一個賬房,從前面進不合適。」劉林知道,他根本沒有必要跟轎夫解釋原因,但多年來做別人手下的習慣無法更改,他習慣性的在決定和想法後,帶上原因性的說明。[]
「明白了,劉賬房,您在稍待一會,咱們說話就到。」轎夫的聲音馬上傳來。
與此同時,劉林感覺到轎子轉了個彎,應該是轉到桂花樓後門的街道上來。果然,又過了大概一刻鐘的時間,轎子被輕輕的放下。「劉賬房,到了。」轎夫把轎簾輕輕的挑開。
劉林邁步走了出來,伸手往懷裡掏銀子,摸了幾下,卻發現一無所獲。直到這時,他才想起來,本來這一趟出門出於安全考慮身上帶的銀子就不多,再加上去清河縣的花銷又超出了預計,連最後的五兩銀子也因為剛才的慷慨而饋贈給了那個婦人,現在居然沒有錢來付抬轎子的錢,這讓劉林有一些尷尬。
「劉賬房,是不是沒有散碎的銀兩啊。」轎夫問道。
劉林很感激轎夫,其實任誰都能看出來,自己是沒錢了,可轎夫為了顧及劉林的顏面,而問劉林是不是沒有散碎的銀兩。
「我這趟出門,身上帶的銀兩不多,剛才又把銀子……」劉林沒有隱瞞,他覺得自己應當以實相告,當然,這樣說讓劉林有一些尷尬。「這樣吧,你在這裡稍等,我上去取了銀子,下來送給你。」劉林並沒有說讓夥計送下來,是因為他覺得這樣是對轎夫起碼的尊重。
「哎,劉賬房,您看您這就是見外了不是?我不知道您怎麼想啊,我可是徹底把您當朋友來看的,您要說一會送下來給我,那就是太外道了。這樣吧,我知道您也不是愛佔小便宜的人,晚上的時候,我到桂花樓來喝壺酒,您送我一道小菜,咱們就算結清了,您看怎麼樣。」轎夫頗為豪爽的擺了擺手,而後說道。
「好。」劉林也覺得,這樣是最好的解決問題的辦法,這轎夫如此豪爽,把劉林當做朋友,也讓劉林始料未及,心裡也感覺熱乎乎的。「不過,其實我有個很尷尬的事兒得問問你。」
「劉爺儘管說來,吞吞吐吐的,那就是看不起洒家。」轎夫把胸脯拍的山響。
「你看啊,你知道我叫劉林,也把我當做朋友,可是我……卻不知道你的名字,這樣論起來,我確實是有些不合規矩了。」劉林說這話的時候有些抹不開,其實他有很多機會問轎夫的名字,全然沒有必要等到這樣的場合才問,這讓劉林很不好意思。
「我還以為是什麼事呢。哈哈哈。」轎夫哈哈大笑。「我不說賤名,是怕污了劉爺的耳朵,既然劉爺要問,我當然樂意相告。小人叫薛三,土生土長的本地人,這樣您以後看到我,也就有個稱呼。」
「薛三,好,我記住了。」劉林點點頭:「都是場面上的漢子,客氣的話我就不多說了,晚上我在桂花樓,靜候薛賢弟。我就自稱這聲哥哥了,哈哈哈。」
「小弟一定去。」薛三一抱拳,然後招呼著另外的一個轎夫,抬起轎子,從第一個轉角轉了出去。
辭別了薛三,劉林沒有在多做停留,而是拉開門,進了桂花樓。劉林在桂花樓待了很多年了,這裡原本是他最熟悉的地方,可現在看起來有一些陌生。四周的衛生看起來也有幾天沒有打掃過了,看來武大的不辭而別對於桂花樓的影響正在慢慢體現,但是說到底,要是自己不離開的話,也不至於讓桂花樓變成這樣,不知道那些熟客們,還是不是經常光臨桂花樓,這不到十天所造成的客人損失,可能得用半年才能夠恢復,劉林在心裡琢磨著,直接從後面上了樓,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在走廊裡贏面走來一個夥計,這夥計本來是搖頭晃腦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看到劉林之後突然驚呼道:「劉賬房!」
這一聲呼喊倒是把劉林嚇了一跳。「啊,對啊,是我,怎麼用這種眼神看我?」
「不是,唉,這不是把兄弟們急得嗎,你說掌櫃、您、甚至連張樹都突然不見了,整個桂花樓一下子群龍無首,大家能不亂了嗎,不過謝天謝地啊,您可算是回來了。不過,您知道掌櫃去哪了嗎?」夥計隨口問道。
想不到第一個問題就這麼難以回答,劉林本來放鬆的神經一下子繃緊了。說到底,劉林只是一個賬房先生,桂花樓的一個僱員,只有當東家和掌櫃都存在的時候,他這個賬房才會具有權力,反之就什麼都沒有。夥計先問掌櫃的下落,也是理所當然的,在桂花樓掌櫃基本等同於東家,反正都是武大,只不過是不同的人叫法不同罷了。
「哦,你問掌櫃啊,大爺回老家去了,老家有點事情讓大爺去辦,他走的匆忙,沒來得及跟你們打招呼,二爺比較著急,就派我去找大爺了,我這是剛從清河縣回來,大爺那已經沒什麼問題了,估計幾個月就能回來,這段時間桂花樓暫時由我執掌。至於張樹,你也知道,他被二爺賞識,估計以後都不會回桂花樓做工了。你們也好好學學,當個夥計能有什麼前途,跟著二爺干,那才是吃香的喝辣的,要什麼有什麼。」劉林一副訓誡的口氣,對夥計說道。
「是,您教訓的對。可是我們哪像張樹懂的那麼多啊。您先回房休息,我得趕緊把您回來的事,告訴其他人去,讓大家都樂呵樂呵。」夥計說完話,一溜煙的跑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