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隱手中有劍,雲常手無寸鐵,所以天隱佔據優勢;劍不是刀,天隱最善使的是刀,所以天隱略佔優勢。饒是場面上天隱在壓制雲常,卻總是無法將優勢轉為勝利,每每到了緊要關頭,雲常總有辦法化險為夷。天隱有這樣的感覺,只要雲常願意,自己便永遠無法觸及近在眼前的勝利。
為什麼?明明場面、武器、氣勢均是自己佔優,但就是沒辦法勝利?如果雲常的實力真的強大到穩穩地吃定自己,為什麼還要玩這種貓捉耗子的遊戲?天隱常常會在戰鬥中陷入莫名其妙的胡思亂想之中,而後,忽略身邊的場景,忽略身邊的人,就像戰鬥的並不是天隱一般。
「你在想什麼?」雲常低頭閃開飛馳而來的劍尖,問著一臉茫然的天隱,「戰鬥中難道可以三心二意、一心多用?」
天隱就著劍勢橫起手肘狠狠頂向雲常的心窩,卻被雲常雙手擎住進不得分毫,只能立即分開再覓時機。只見天隱一面左右飄閃,一面道:「我不該獲得現在的優勢!」
「為什麼不呢?」雲常饒有興趣地望著天隱,全身放鬆著,洞門大開,竟像完全不防禦一般與天隱聊著天,「手中有兵器自然有助於改變場面,你佔優不足為奇!」
「你是故意把劍留給我的!」不知為什麼,面對漏洞百出的雲常天隱就是不敢發動攻擊,總覺得此時的雲常週身散發出極為凌厲的氣勢,自己若是輕舉妄動,下場一定不會好。
聞言,雲常笑了,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不錯,不錯,你還是看出來了!哈哈哈哈哈,這樣難道不好麼?你很喜歡一面倒的戰鬥,又或者你很享受毫無還手之力的感覺?不過,我很不習慣過於輕鬆的對戰,那很無趣。」
果然,這個武力深不可測的「老管家」就是在陪著自己玩!一念及此,天隱心中隱隱然有些憤怒,不是氣雲常看不上自己的實力,而是為在雲常面前自己弱小如斯氣憤。在天門關,自己是「八大高手」之一,很久很久,不論出自任何原因,無人能撼動自己的位置;在蒼雲山,十數人束手無策的「老鼠兄」,自己一出手就解決了;在冷水鎮,接連幾度惡戰,自己並沒有真正意義上吃過虧。為什麼,在這個滿面滄桑的老人面前,自己就如剛出生的嬰兒一般無力、羸弱?
從天隱閃爍的眼神中,雲常看到了他翻滾的心緒,一步步緩緩前行。不見雲常有任何防禦或進攻的意思,就是這樣走過來,手無寸鐵,但天隱卻不由自主地後退著,「為什麼,你要退?」
一劍抽出,卻沒沾到雲常,也沒能阻止他的腳步,「這樣亂揮劍一點用處都沒有,不管多鋒利的劍,碰不到對方就毫無意義。如果你不能停下來面對,我就不是手無寸鐵的,你能明白麼?」
「不能!」天隱仍然在雜亂無章地出著招式,他說不出自己是怎麼了,就是突然間感覺不一樣了。之前自己拿到軟劍的時候,還覺得自己可以贏,自己是有優勢的;剛剛雲常幾次三番地轉危為安令自己心裡產生了動搖,發覺目前的境況可說是雲常有意為之的;現在雲常表面上很是平常地走了過來,但如果與之相對定然會有一種被無形的氣勢擠壓的感覺。可以說,天隱是被迫後退的。
「你是不是覺得有一道無形的牆將你推向後方?」雲常停下了,笑了,天隱也停下了,卻笑不出來,「你是不是出不了手,儘管你認為這一次自己的心頭已經有了充分的準備?你是不是在心裡想著,這一切,都是我刻意製造的?」
天隱點點頭,迅速劈向雲常的一劍也說明「老管家」揣測的不錯。
「哈哈哈哈哈哈!坐!」說著雲常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仰頭對著天隱道,「今天你做的不錯,接下來,好好地聊一聊吧,哈哈哈哈哈哈!很久沒有人能把我捆住了!」
「好!」天隱棄了劍,在老管家身前坐了下來,靜靜地望著雲常,眸子中閃爍的困惑與憤怒已將他全部的心事暴露了出來。
「知不知道這些天為什麼一直是你空手對著使用武器的我?」見天隱搖著頭,雲常繼續道,「因為你很強!」
聞言,天隱滿臉的不可置信地看著雲常,「哈?」
「就同齡人而言,你很強了,我曾聽忠遠和逸塵提起過你,他們對於你的體術和身法可是讚不絕口。無論在蒼雲山,抑或在冷水鎮,你都展現出了遠超常人的實力。就事實而言,你很強!」雲常微笑地看著天隱,滿目的讚許,「但是,不論是否出自你的內心,你的實力已經變為一種傲慢!」
天隱張口想說些什麼,但終究沒有說出來,只是翕動著嘴唇。
「你想否認?只要略略回憶一下你過往的戰鬥歷程,不難發現,你在戰鬥中會不自覺地表現出一種目中無人。如果在戰鬥中不能謙遜,後果會很嚴重,所以,為了讓你認識到這一點,我必須,也有責任告訴你,你沒有你想像中的強大!在真正的強者眼中,螻蟻再強也僅僅是螻蟻罷了!」
,天隱開始了反思,這是他一貫的優點之一,他不會因為他人稍顯刻薄的話而生氣,最先的反應,便是自我反省。或許雲常早就看出了這一點,所以才毫無顧忌、毫不保留地說著自己的想法。
「戰鬥中,你不夠冷靜!真正的冷靜並不是僅僅避開敵人手中的武器就行,而是能夠躲開所有對己不利的情況,無論武器,還是使用武器的人!」雲常這話說的是天隱這些天總是被自己從後面打暈,除了第一天之外幾乎沒有被武器擊中過,這說明天隱在戰鬥時對於武器的注意遠甚於對敵人動態的把握,這種情況,簡而言之,就是不夠冷靜。
「為什麼,沒有一次,你想過或者嘗試著去奪下我手中的武器?今天,的確是我有意將武器讓給你,你不覺得使用武器總會比空手強上一些麼?」雲常凝視著天隱,見他略微點著頭,不由得心頭有些暖意,「在你看來,有無武器的區別在哪裡呢?」
「似乎沒有區別……」天隱說的是實話,的確,在這個剽悍的「老管家」面前,自己是否使用武器並沒有決定性的不同,若一定要說哪裡不一樣了,那就是自己今天沒有被敲暈,而且雲常又坐下與自己說著話。
「哈哈哈哈哈哈!就是這個,就是這個!你之前都沒有想過麼,對於真正的戰士而言,用什麼武器,用不用武器都是一樣的,知道為什麼會這樣麼?」
「真正的戰士很強?」天隱知道這種回答跟沒回答沒什麼兩樣,但又實在想不出更合適的答案,是以,聊勝於無了。
出乎意料的是,雲常竟然沒有笑,而是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就是這樣,真正的戰士很強,你可知道他們為什麼強大?或者說,時是否知道一個戰士如何成為真正的戰士?」這個問題,天隱從來沒有認證想過,在他的印象裡,不會輸的就是真正的戰士,或者說不會輸就是對強大最好的詮釋。
「真正的戰士,一定知道自己是為何而戰的,或許這聽起來很是虛無縹緲,但這是事實。心中有信念,手頭就有力量,以後你就會知道擁有信念和茫然的巨大區別了。你,是為了什麼而戰鬥呢?」
雲常的問題,其實天隱已經在心頭問過自己無數回了,但每次給自己的回答都是「需要去做,所以去做」,或者「也沒有更好的了,就這樣吧」。都是一些模稜兩可,連自己都難以信服的「答案」。
「今天的你似乎與往常不太一樣,為什麼?」儘管天隱沒有任何可能戰勝雲常,但他今天的拼勁兒與專注卻給雲常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或許天隱今天改變的原因,可以解釋天隱是為何而戰的。
聞言,天隱的臉一下子紅了,小聲道:「我今天有事情想請你幫忙……所以,唯有今天,想贏一次」
「哦?直說便可,為何一定要贏了才可以呢?」這次換雲常好奇了,只見這個老人像個孩子般望著天隱,等著他的回答。
「可能,贏了會好說一些吧。」
雲常想了想,「哈哈哈哈哈哈!勝者為王,你若是贏了,自然可以為所欲為,是也不是?嗯,你竟然覺得能贏我,這還真是,勇敢,哈哈哈哈哈!只是即便你贏了,你想我幫的我也是無能為力的!」說著,雲常衝著天隱狡黠地眨了眨眼,顯得十分頑皮,「你是不是想為『小吱』求情?」
聽到雲常突然提到小吱,天隱不禁愣住了,這個老管家怎麼什麼都知道?莫非那天自己跟老實的說話被他聽了去?就算聽了去,他怎麼猜出來自己今天是為的小吱的事兒?
「我耳朵一向比較靈敏,而且老實那鬼叫聲想聽不見也是很難的。不過呢,身為府中的管家,怎麼可能不知道老實在柴房養了一隻小老鼠?老實雖然有些時候不那麼老實,但總的說來還是很不錯的,你覺得我會因為一隻老鼠把他攆走?」
天隱紅著臉搖搖頭,但心中也鬆了口氣。突然,就見雲常猛地一起身,提步就向外走去,留下一陣大小聲,「哈哈哈哈哈哈!你還真行,為了這種小事就能認真戰鬥一回,看來我應該叫老實再養些貓貓狗狗什麼的,哈哈哈哈哈哈!我今天心情很好,就告訴你吧!」
天隱看著雲常迅速離開的背影,等著下文,就聽到「今晚吃的是『香滿天』的火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