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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地之角 第八章 風中之花 文 / 渭水之陽

    花園中,繁花似錦,有一少年人,身形修長,面如冠玉,緊鎖著眉頭,心中似有無法開解之事。一切,很複雜,捋不出個頭緒;一切,又很簡單,儘是源於一柄刀,一柄無意間得之,十分奇怪的刀。

    天隱從腰間摘下了「破刀」,這把刀破是破了點,不管怎麼說還是忠心耿耿地跟了自己五年了。仔細地看著、摩挲著,不覺有些異樣——這把刀的坑窪之處又少了少許,而且刀身似乎也變長了,只是之前從沒量過,也不是十分肯定,但坑窪確實少了,「戰」字也清晰了,這種情況,就好像戰刀是有生命的一樣,從重病在身緩緩地恢復著,是不是有一天可以完全「康復」,成為一把威風凜凜的戰刀?

    「大概是不可能吧。」天隱給了自己一個回答,四顧無人,便揮起刀來,緩急相濟,配上其靈巧的身法,看上去瀟灑飄逸,時而剛勁犀利,時而綿柔細膩,殘破的戰刀在他的手中竟似長出了無形的刃身,隨著天隱恣意地揮舞散射出無形的壁壘,氣勢逼人!

    刀之法門,一言蔽之,無非六字而已,「主、客、老、嫩、遲、急」。以主欺客,以客犯主,均是使刀之勢;以刀尖開砸敵器為「嫩」,以近柄處刀刃開砸敵器為「老」,磕托稍慢為「遲」,以刀先迎為「急」。兵家有雲,與其以主欺客,不如以客犯主。嫩勝於老,遲勝於急。

    觀天隱之刀法,緩遲舒張,虛實有道,內斂不狂,與其俊逸的身形相輔相成,硬是將百兵之膽舞出了君子的氣度與儒雅!真的很難想像,天隱一個未加冠的少年人,如何使出這等老成、滄桑的刀法;也很難想像,若是以此刀法與「黑虎」相峙,勝負誰屬!

    天隱會刀法,真的會,且比想像中要好得多,但為何從不肯在人前顯露?顯然,是性格所致,天隱不願傷人,也怕自己變得如萬俟虎一樣嗜血殘暴,所以有意隱瞞,使眾人只知其體術高超,不曉其刀法深淺。

    其實,天隱也沒辦法解釋自己是怎麼學會這套刀法的,就如天生的一般,拿起刀就水到渠成了,因為自覺不太喜歡進攻,自保倒是十分必要,加之一握住「破刀」心台便異常清明,所以天隱在無人時或是心有困惑時,就舞一舞刀。

    心靜了,思緒就不再紛亂了,漸漸地,天隱找到了些頭緒,關鍵的問題有:其一,虎子是怎麼知道「鬼洞」的;其二,「那個人」和黑衣人為何都要去鬼洞,卻不取雲戰的戰刀,他們的目的究竟為何;其三,萬俟村的人如果還在生,都去了哪裡,為何偏偏在那天夜裡離開;其四,萬俟虎為什麼會性情大變,是不是那把刀在作怪;其五,將軍口中的「共鳴」是什麼意思,那日手搏場周圍的士兵為何會受傷,自己受傷時看到的是什麼;其六,自己時常聽見的那個蒼老的聲音是誰發出的,難道刀會說話,若果是,倒是能解釋刀為何會像有生命一樣生長。

    微風襲來,百花奉迎,天隱以刀輕點,撩起落英無數;刀借風勢,風迎刀舞,空中似是有條無影之河裹住了天隱,各色的花瓣,便是河中飄蕩的小舟,時而密集,時而散開。一個少年在恣意地揮著刀,此時刀的殘破竟與漫天的飛花相襯,閃爍著難以名狀的光輝。

    俄頃,風停、刀住,塵,歸於塵,土,歸於土。落紅豈是無情物,輕輕的,輕輕的躺落在野草的懷中,緊緊相擁,似在訴說往昔的情懷。看著花朵似悲似喜的淚痕,天隱有些癡了,就算浪跡天涯,終究也是應該有個歸宿的;落葉,歸根,落花,有情!即便是野草,也有個落腳的地方,住得久了,也便紮下了根。

    天門關應該回不去了,難道繼續過從前居無定所、獨面冷月的生活?可是該如何活下去,連阿魚這等體壯力大之人都撐不住蒼州冬季的刺骨風寒,餓到在外,自己怕會更慘。天隱不知該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不是害怕,不是恐懼,也不是矛盾,就是覺得心頭似有迷霧籠罩,朦朦朧朧看不到前方的路。唯一的光亮,就是靜靜垂落的夕陽,揮手灑下的火紅。

    「總歸應該做些什麼,好男兒立於天地,豈能低頭俯首、任由風雨?現下,還是留在這裡比較好吧?」,收起「破刀」,眉頭舒展,靜靜躺下,躺在滿地的落花中,靜靜地想著,想著前方淒迷的路,想著少年人未解的夢。

    許是將軍有過交代,一直沒人來打攪過天隱。是以,秦府後院,一個人,一地花,一片殘陽;少年人,心惆悵,無以名狀,正是:

    夕陽依舊壘雲間,寒馨滿園幻成真。

    惆悵古今多少事,孤草獨自怨凡塵。

    爾後,繁星滿空,殘月掛蒼穹,一不小心,就鋪了孤影在心頭。天隱從未如此孤獨過,一個人,靜靜地,靜靜地,和著夜鳥的空鳴,融入了濃稠的夜色

    一天,兩天,天隱就這樣靜靜地躺在花園,白天看著百花爭奇鬥妍、野草欣欣向榮;晚間對著夜風冷月,隨星空閃爍。

    第三天,清晨,露水滴落,拍打在天隱的臉上,只見他猛然起身,拍掉身上的塵土,走向了客廳,將軍,風軍侯,雲軍侯竟然都在!雲軍侯在跟早飯做激烈的搏鬥,風軍侯斯文得多,將軍則是若有深意地看著天隱,似乎等他很久了。

    「見過將軍,見過二位軍侯!」

    「考慮清楚了?」問話的是將軍。

    「尚沒。」

    「那為何來此?」

    「肚子餓了」天隱面色一紅,不知再說什麼好。

    將軍及風、雲二位軍侯皆是一愣,而後開懷大笑,笑得天隱更加不好意思,直在地面找螞蟻洞,想著鑽進去躲上一躲。笑歸笑,將軍還是沒忘叫人給天隱添上碗筷。早餐跟他醒來的那天是一樣的,噴香的濃湯、滾圓的大饅頭,但這次吃起來味道卻不太一樣,好像有了種暖暖的感覺,心裡暖暖的。

    將軍好像看出天隱有異樣的神情,便問了一句,「如何?」

    「好吃!」天隱並不知道怎麼形容這種感覺,就是清早起來不再是跟一群大兵搶飯,不再是聽著他們海吹鬍侃,不再是先上早操然後吃飯,不再是必須准點進餐否則便得餓到中午,還有,雲軍侯沒有瞪著眼睛吼他「那個兔崽子」,而風軍侯也沒有變著法子戲弄他。他可以說「餓了」,而將軍不僅不會斥責他,還會開懷大笑,天隱覺得自己有些喜歡這種感覺。

    「你可以留下!」將軍加了重音,天隱明白這代表的意義。

    「我可不可以再考慮一下?」

    「我說過,多久都可以!」

    這時風、雲二位軍侯已用完早餐,聽了幾句不知道二人在打什麼機鋒,而將軍顯然又不準備詳細告知,便下了客廳。

    天隱再不言語,其實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看到將軍望著自己時眼神透出的關切,想著鬼靈精怪的巧兒與和藹如娘親的秦夫人,他甚至有股衝動想要說自己決定留下。可是想想生活了五年的天門關,那裡有喜歡他的人,有敬重他的人,有願意聽從他號令的人,怎麼可以因為貪圖安逸便棄他們而不顧?此時,他真的覺得自己經歷的東西太少太少了,做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決定真的太難太難了!

    猛然間,天隱腦中靈光一現,為什麼自己不去問問風軍侯呢。風軍侯雖然看起來散散漫漫,又好捉弄人,但事實上,他有著超眾的思維和敏銳的洞察力,是一個連將軍都曾為之歎服、與雲軍侯合稱天門關「智勇雙璧」的男人。如果他肯指點一二,一定比自己這麼悶著多久也想不出個所以然要來得好。是了,吃完了去請教風軍侯!

    主意既定,心情豁然開朗,饅頭吃著好像也比那天的甜了。將軍不知道天隱為什麼突然開心了,不過這總是個好事,就放心地離開了。

    吃罷早餐,天隱急急忙忙地往前院趕,因為他剛剛從備馬的僕從那裡得知風軍侯在前院,正準備隨將軍去雲城,一來一回可能需要半個月,而他實在等不了這麼久。

    到了前院,卻只有一個老僕在掃地,一問,原來將軍與風軍侯已經走了。雖然秦府不缺快馬,現在追也能追上,但總不能當著將軍的面問風軍侯吧,這下天隱可犯了難。看來只能老老實實地等將軍回來,再另覓良機了。現下既然有空,還是去書房多看看書為好,畢竟機會難得。

    突然,一聲怒吼響起,如平地炸雷,嚇了天隱一跳。

    「哪個兔崽子毀了俺的花,看俺不扒了他的皮!」這吼聲怎麼這麼耳熟?

    是雲軍侯!想到這兒天隱不覺渾身一緊,怎麼雲軍侯會養花,還是在將軍府中的後院?自己在他老人家的寶貝花園裡躺了兩天,接下來的日子看來不會太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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