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9-18
風蕭蕭全身心投入到迷宮盤的推演之中,初時只能凝望迷宮兩刻鐘,三個時辰後已經能夠凝望迷宮半個時辰了。腦海之中一邊分析一邊記憶,縱然以他心識三分的無上智慧,面對這樣一個迷宮亦是感覺到幾分吃力。
時間就這樣不知不覺的流逝,天草半月的身影慢慢浮現在房門之外,許是覺得無聊了,逕自走到菜園那邊去看那些撲稜了翅膀想飛入菜園裡的母雞。
但也沒過多久,這些母雞也都相繼回到一堆麥稈上休息去了。天草半月便坐在院中的水井邊上,仰望著心空,心中亦不自禁的回想起與風蕭蕭初識時的情景。
他天草半月其實是不應該存世的禁忌生命,人非人,鬼非鬼。左手輕輕撫摸自己的右臂,即便隔著衣物和手套,依然能夠感受到指尖傳來的冰涼堅硬。他的右手和左腳其實只是一副骨架,這是他整天穿著緊密黑衣帶了手套的原因。
一雙眼睛同樣異常,那裡,封印著幾乎無窮無盡的陰煞鬼力,他以神劍幻化成黑色布帶遮眼,既是為了掩飾,也是要神劍慢慢吸收眼睛內的鬼力,期盼著有一天,這一雙眼睛能夠真正切切的看到這世間的色彩。以目前的進度來看,或者會是千年之後。
這樣的形態依然活著,還活得好好的,成為當今絕頂年輕神才之一,不得不感歎造物之奇詭偉大,當然,風蕭蕭的出現是直接促成天草半月形態的原因。
他本應該在很多年以前就死在那片亡靈骨海之中,並且化為其中的一員,是風蕭蕭的出現帶給了他新的希望,造成了他身上的一番神異變化,雖然形態駭人,但畢竟是活了下來,而且還能夠運用身上無窮鬼力,實在是一大殺招。
只是鬼力畢竟有損生機,以他目前的狀態,著實不宜使用,稍一不慎,只怕就要徹底化作一副亡靈骸骨了。雙眼之中封印的陰煞鬼力更是恐怖,天草半月現在是動都不敢動的。
過往一切,天草半月已經忘記了很多很多了,依稀記得自己是中元某個小勢力中的天才弟子,後來被鬼獄擄去,扔到那亡靈骨海之中戰鬥,直到倒下失去意識,一覺醒來,風蕭蕭便是他睜眼所見的第一人。這期間,過去了多少年他也不知道,也不在乎了。
神劍是後來離開亡靈骨海後鬼獄的原劍子聯合一名大乘傳奇合力打造,目前已經是四品的神兵,有儲存和凝練鬼力的神效,與他的功體相得益彰,更添神威。
天草半月就這樣依這老井,仰望著夜空,心中越發的平靜。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院外響起腳步聲,天草半月神識微動,正要隱身而去,忽聽李老人的聲音自夜風之中傳來:「小友不必避諱,這個地方沒有危險,你大可放鬆下來。」
天草半月心中驚訝,原來這個老人一早就已經發現他了,只是不道破而已。一個蘊神境的老人居然能夠識破天草半月的隱身,不得不說,李老人對天地自然的感覺無比的靈敏,遠超金丹宗師。
天草半月便乾脆捨棄了隱身的打算,靜靜的看著院門被推開,白忘世扶著老人緩步而入,朝他微笑致意。
天草半月扯了扯嘴角,努力想做一個微笑的表情,但明顯失敗了。只是侷促不安的站在老井邊上。
「我這腐朽之身卻是經不起餓,不同你們這些年輕人還可以辟榖。」老人微笑著朝一旁的廚房走了進去。白忘世連忙跟上,說道:「爺爺,我來幫你。」
天草半月依然面無表情的樣子,但雙目之中卻透出幾分追憶,做飯?熟悉而又陌生的事情,腳下不自覺的也向廚房緩緩走去。
廚房內,白忘世點亮了兩根蠟燭,微弱昏黃的光線比起院中的月光並沒有好上多少,但李老人對這裡面的一切是再熟悉不過了,菜刀,砧板,臘野味,鹽油醬醋……此時的老人反而現出幾分生氣和活力來,似乎一下子年輕了好幾年。
白忘世到菜園裡摘了幾顆油菜,在水井邊上洗漱,臉上洋溢著滿足幸福的神彩,這樣的平凡樸實的小事反而令他感到無比的充實,比讀了十多年的聖賢書更令他精神飽滿。
一老一少兩人樂在其中,一旁蒙著眼睛靜靜傾聽的天草半月由開始的迷惘漸漸浮現一縷微笑在嘴邊,這表情,誰也無法懷疑,是名副其實的微笑。
足足半個時辰之後,一小鍋稀麥粥,幾味小菜已經完成,老人體質虛弱,卻是適合這些易消化的食物,要不是想著跟白忘世小酌幾杯,怕是不打算做肉食的。
「半月自便即可,爺爺做的飯菜可不一般,跟你家先生的茶有異曲同工之妙。」白忘世對天草半月招呼了一聲,為老人和天草半月都斟上小杯的陳釀。這些陳釀也是老人在山上閒暇時自己釀的,雖然不是什麼靈酒,滋味也未必絕頂,但其中也自有不凡。
天草半月很是慢慢夾了一根油菜入嘴,瞬間,但覺一股清氣自油菜之上溢出,迅速向四肢百骸蔓延開去,識海清明,一種彷彿回到了故鄉的感覺油然而生。
「好吃。」天草半月輕輕點了點頭,正好看見白忘世舉起小酒杯相邀,便也拿起酒杯與白忘世與老人的酒杯都碰了碰,隨即一飲而盡。
陳釀入喉,天草半月甚至有一種感覺,喝的不是酒,是回憶,最美好的回憶瞬間浮現在眼前。很多本以為已經忘記了的事情都再次湧上心頭。
三人便這樣吃吃酒菜,說說話,其實基本都是白忘世和老人在說話,白忘世講了很多最近江湖上的事跡給老人聽,特別是對於風蕭蕭在公開亭中一番震驚天下的謀劃,敬佩之意溢於言表。老人嘴邊卻是停不了句句叮嚀,譬如以後遇上那白髮魔女當如何如何,自身境界不足切莫強度人芸芸,又譬如不能因為大世的降臨而一心學武荒廢了學問等等。
直到半夜之時,老人雖然開心,但也著實疲累了,白忘世便扶他回房休息,老人卻是要在休息前去看一看風蕭蕭。
風蕭蕭此時已經盤膝做到地上去了,雙目緊閉,完全不去看那迷宮,門外的老人看了半響,終於是帶著微笑回房休息去了。
白忘世自老人房內出來,卻不見了天草半月,神識散開一掃視,一縷笑意浮現嘴角,一縱身,化作一道虹光落在房頂之上。天草半月正躺在房頂麥稈茅草之上假寐。
「半月兄弟,秋少是怎麼稱呼你的,我卻是迷糊了,不知是不是該叫你天少。」白忘世打趣。
「他叫我天草小子,半月小子。」天草半月微微轉臉,一本正經的說道。
「呃……」白忘世語窒,笑道:「那我還是叫你天少得了,公開亭上那一劍當真讓我記憶猶新啊。」
白忘世也在房頂躺下,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多是白忘世問,天草半月回答。
直到東邊旭日初升之的一刻,兩人同時化作虹光落下,直接奔入了風蕭蕭所在的房間,正見風蕭蕭立身而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風少完成了?」白忘世頗為驚喜的問道。
「如今再不完成,豈不是叫白少失望了?」風蕭蕭微笑著說道。白忘世想起昨天跟爺爺說風蕭蕭估計是要到明天才能解開迷宮的,風蕭蕭這話明顯是在回應了。
新的一天才剛剛開始,白忘世自然沒有失望,反而是驚喜,正要去告訴老人,想了想又搖了搖頭,說道:「這第一道考驗我也是通過了的,爺爺也沒有必要前來觀視,風少只管動作便是。」
風蕭蕭點了點頭,兩手分別夾住迷宮盤兩端的珠子,動如雷霆,其速快捷無比,兩顆珠子頃刻間在迷宮盤上留下一竄竄幻影來。
滴,滴,滴,關卡木牌一塊塊跌落,彷彿雨水一樣一竄竄的。白忘世動容,風蕭蕭第一次嘗試簡直比他演練了百次之後的操控都要精確得多,兩顆珠子每次都能分毫不差的撞上兩塊相對應的木牌。
想到後面的關卡,過去一直存在的大膽猜測再次浮現心頭,白忘世看向風蕭蕭的目光之中,更多了幾分驚訝。
叮,一聲清脆的撞擊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風蕭蕭手中的兩顆珠子終於在迷宮盤中心處相撞,風蕭蕭收手,長長吁了一口氣,要說不緊張那也是假的,只要稍一出差便是重來的局面了,而重來也未必就會比上一次做得更好。
下一刻,整一面牆壁都輕輕顫抖起來,就在迷宮盤的中心處,一條裂縫慢慢擴大,最後形成一條通道,腳下有十來階階梯斜向地下延伸而去。
下方是一條十來丈長一丈寬的通道,盡頭處衣衫金鐵之門豎立。
「這通道與山體相連,有一個巨大的天道之陣相連,若是用強,整座山都會崩毀,內中一切化作灰灰,只能依循著關卡考驗步步向前。」白忘世在後面緩緩說道。
「未知白少走到了那一關?」風蕭蕭回身問道。
「止於眼前這一關。」白忘世搖頭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