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蕭蕭拉著風寒水遠離山谷五六里的時候,心中驚悸的感覺才慢慢消失,風寒水見他面色蒼白,問道:「你見鬼了?」
風蕭蕭長吁了一口氣,說道:「活死屍都見過了,還怕鬼麼。」話音剛落,突然聽得後方一聲震天巨響,如同夜雨中的驚天霹靂,聲震百里。
兩人大驚,迅速躍上一棵百年大樹的樹頂,但見山谷廢墟之內一朵巨大的蘑菇雲正徐徐升起,同時,一圈圈的煙塵大浪向四周擴散,所過之處皆是末日景象,包括大地在內的一切存在均都分崩離析,化為粉塵,空間都似乎被灼燒得要溶解開來一樣。山谷四周的山敦峭壁被掀翻,拋飛,能量風暴猶自擴散向叢林,飛沙走石,巨樹橫空。
風蕭蕭二人驚駭欲絕,大吼一聲:「逃啊!」再度狂奔而去。
突覺身後一股大力推來,二人體內氣血翻騰,口溢鮮血,腳下瘋狂的一次次形成對流勁,藉著那一股大力,風馳電掣。
轟隆,轟隆,天降巨石成群,大樹如箭雨。
風寒水急得哇哇大叫,眼淚都飆了出來,風蕭蕭卻是異常冷靜,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大腦極速運轉計算,每每都能拉著風寒水避過被砸成肉泥的厄難。但也難免受到氣浪波及,衣衫襤褸,片刻之間,身上被小石子劃傷的痕跡已不下十數處。
與此同時,廢墟中心的上空數十里處,蘑菇雲的邊緣,十數個身影也是面色蒼白的看著這一切。正是風堂一行人等,只剩十數人了,三位年輕天驕也是在老人們的捨命相救之下才得以倖存。此刻更是眼睛血紅。
「孔前輩,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頭髮披散的風堂臉色疾苦的說道。
「我也不知,當時我們合力攻擊地下寶庫入口的陣法,就是那瞬間,我感覺到陣法內部同樣有一股可怖的能量正在向外衝擊陣法,便出言提醒,不料終究是遲了一步。」孔令也是面如土色,再無絲毫的高手風範,其形象跟街邊遭人毒打過一頓的乞丐並無二樣。
「陣法波動的瞬間,隱約見得地下一口灰色棺材爆裂開來,難道能量風暴是因此而起?」方寧望說道。
眾人都是沉默,這推測委實太過不可思議。
「灰色棺材,我倒是想起一事,咳……」李元被一名老人攙扶著立身空中,微微咳血,說道:「諸位前輩可聽聞過造化之棺?」
「造化之棺,你是說當年傳聞之中太鴻教的鎮教之寶——造化之棺?怎會,這事在當年也就是一個傳聞,後來更有各大天朝和超級大派的絕代高手聯合上門逼問造化之棺的下落,最終證實太鴻教並沒有獲得造化之棺的。」風堂大駭。
「傳說造化之棺不但能生死人,肉白骨,更能逆天將人的體質轉化為造化之體,若真是此棺爆裂,這等能量風暴倒也說得過去。」孔令沉吟道。
「在這等風暴面前,寶庫也定然化為烏有了,此行損失慘重,方某這便回去回稟宗門。告辭。」方寧望一抱拳,踏空而去。
而已經走至百里之外的百里浩鴻一行人,此刻也是駐足觀望,三位皇子和眾多僕人都是咋舌不已。
「但願十五十六他們不要真趟這渾水才好。」七皇子面有憂色。大皇子和五皇子卻是沉默不語,看不出心思若何。
百里浩鴻微笑著說:「七殿下無需憂心,十五十六兩位殿下雖受到些波及,此刻也頗為麻煩,但並無什麼大凶險的。我們繼續趕路吧。」說完當先行去。眾人自然跟上。
風蕭蕭二人一直奔走了柱香時間之後才感覺風暴有所減弱,乾脆又跑回了之前的山洞,風寒水淚痕未乾,身子猶自輕輕顫抖。
風蕭蕭將她輕攬入懷,輕聲說道:「江湖之路,我們都將遭遇比這凶險十倍,可怕百倍的事物,這是自由的代價。何況,你這樣可不像是絕代俠女啊。」
風寒水不同風蕭蕭,身心上都只是一個深宮之中的半大孩子,猝逢此等末日景象,生死危機,此等反應便算是出色了。
良久,風寒水「嗯」了一聲抬起頭來說道:「你在流血呢,敷藥。」語氣之中倒真有點俠女風範。
風蕭蕭打了個哈哈,拿出自己配製的凝血膏塗在雙臂十數處傷口之上便遞給風寒水,然後一把扯開上衣,但見後背之上的大小傷痕竟不下百處,甚至還有一些樹枝、石子插於其上。
風寒水一邊清理傷口一邊嘀咕:「功夫真差,竟中了這麼多,本俠女可是一個都沒中的。」
風蕭蕭苦笑,二人既為孿生,又近在咫尺,自己又怎能感受不到風寒水心中的難過心痛,怎會不明白風寒水的心緒,這丫頭,就不能正常點告訴我你沒事嗎?
隨後風蕭蕭又拿出一些調理內傷的丹丸與風寒水各吞了幾粒,這些都是水亦寒當年用來調養身子的,剩下不少,對內傷也頗有效果。
山洞外的動靜慢慢平息了下來,兩人相繼走出,目光所及,儘是狼藉。
「啊!」風寒水一聲驚呼,卻是一不小心踢在了一顆血跡斑斑的頭顱之上。
二人向山下走去,不時都能見到血淋淋的人獸斷肢,多是在逃命過程中被利器切斷後拋飛的。
狼藉不堪的叢林之中也站著不少人,有迷茫,有驚駭,甚至還有幸災樂禍……
多是尋寶來遲,並未正式踏足山谷之人,少部分人只是遠遠的看見了這恐怖的能量風暴,絲毫未受波及。
「老兄,這裡是怎麼回事,遺址呢,寶藏呢?」
「寶藏你姥姥,要不是老子機靈,現在都是一灘肉泥了,簡直是倒了八輩子的大霉。」
「這麼恐怖的大爆炸,也不知那幾個大派的人在深處觸動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是啊,這一下子,南衛城和含光城的江湖小勢力幾乎全軍覆沒啊,真是慘烈。」
甚至還有人捂著半個臂膀來回走動,口中喃喃:「我的手臂呢,我的手臂呢?」
而原來的遺址所在此刻已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窪地,單是入口處便深達數丈,內裡更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大黑坑。
「這到底得要多大的威力啊?」風寒水看著眼前的巨大深坑,震驚不已。忽又突發奇想的道:「裡面會不會有寶藏?」
旁邊有人聽見,說道:「小姑娘真是沒有常識,這麼恐怖的能量風暴之下,空間都要湮滅,哪裡還會留下什麼寶藏。」
風寒水聞言,頗為不滿的吐了吐舌頭,對方倒也不與她較真。
突然見得河乾他們竟然也正向這裡走來,似乎並無甚損傷的樣子。
「怎麼該死的沒去死?」風寒水小聲嘀咕。
風蕭蕭不想惹麻煩,拉著風寒水若無其事的與他們擦身而過,聽得藝超說道:「河乾師兄真是洪福齊天,早早便說要離開這混亂之地,安全進階才是首要,若非如此,我們也葬身此地了。」
河乾卻是不置可否,頗為憂慮的說道:「我們還是趕緊把長老賜下的丹藥服用了才好,此事是我們傳遞的消息,長老們的損失定然不輕,若是得不到足夠的利益,只怕會遷怒於我們的。」
「這河乾也算有幾分運道。」風蕭蕭心中暗道。離開時也不時有人目光不善的盯著二人,但二人分明是兩個半大小孩,皮膚白皙,衣著光鮮的,別說懷裡藏什麼遺址中的物品,只怕即便動手撿過什麼東西都能瞧得出來,,見得二人表情也無甚虛假,便紛紛轉移目標了,可不能因為兩個小孩子而錯過真正的目標的。
二人順利遠離山谷,路上依然見到大批江湖人士源源不絕的趕來,大多被歸途者紛紛勸了回去,自然也有人不信,要親自求證。
霞彩漫天之時,叢林之中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眼見夜幕將至,即使還有不甘心的江湖散修也或退去或找藏身之所了,叢林之中不少猛獸甚至蠻獸都是夜間才會走動覓食的,夜晚的叢林比日間要凶險得多。
風蕭蕭二人也不得不再次尋找落腳之處,直至天邊餘暉褪盡之時,兩人才找到一個被獵人閒置的樹屋,屋子架在大樹十數丈高處的枝丫之間,與大樹渾然一體,若非風蕭蕭細心,也難以發現。
樹屋之內鋪有厚厚的木板,倒也四平八穩。二人坐下之後有細細觀察了一番周圍的環境,到處撒了點驅獸粉,覺得並無什麼異樣,便拿出個小火盤開始烤起野味來,還擺了點山野水果,倒是有滋有味。
肉有七分熟之時,香氣飄散。風蕭蕭現在的手藝和當日初出皇城之時判若雲泥,連風寒水都開始有點相信,水亦寒說這是天下第一美味的話是真的了。
突然,耀目白光貫射入樹屋之中,兩人都是心中一驚,卻聽樹屋之外清亮詩吟響起:「拂長劍,寄白雲,一生一愛一瓢飲,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二人搶身而出,但見一丈外的樹枝之上,一道瀟灑身影正徜徉在白光之中。身影站定,白光瞬間內斂,露出來人的俊逸風姿。
頭束白雲髮帶,黑髮如瀑,雲髻峨峨,面如冠玉,肌膚若凝霜,一襲飄飄白衣之上繡著幾朵水仙。潔白長靴纖塵不染,風神俊秀,夜色也掩蓋不了分毫。
「難得遇到一個母親流,竟不知是男是女。」風寒水咋舌。
風蕭蕭凝神戒備的同時也不禁暗暗苦笑,風寒水話中的母親流大概就是現身時喜歡喊口號的人了。對方能無聲無息而來,這番動作倒也不像是故意虛張聲勢。
風蕭蕭甚至有一種直覺,對方雖然看起來十七八歲的模樣,但其武道修為恐怕尚在司徒秀等天驕之上。所幸的是,風蕭蕭並沒有感覺到對方的殺意。
對方聽得風寒水的話語,微微一愣,然後竟行了個輯禮,說道:「兩位小美人安好,秋少這廂有禮了。」
風蕭蕭額頭髮黑,這都是什麼話,亂七八糟的,而且動作生硬無比,怎麼看都不像是個會行禮的主。有聽對方說道:「唉,天生本少絕代風華,世間少見,也難怪小美人誤會,本少也是無奈啊。」說完還唉聲歎氣。
「敢問秋少,『兩位小美人』此言何解?」風蕭蕭皺眉道。
「耶,小美人莫要再裝了,別以為本少看不出你是女扮男裝。」秋少很是理所當然。
風寒水聞言,捂著肚子哈哈大笑,不料又被風蕭蕭一個爆栗敲下。風蕭蕭惡狠狠的瞪了幸災樂禍風寒水一眼,道:「秋少這般想的話,卻是注定要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