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風蕭蕭一改常態,竟然在先賢山莊之中到處閒逛起來。此時正是春夏交替之際,山莊之內又是山水田園的佈局風格,楊柳青青,湖水粼粼,頗令人賞心悅目。然而,風蕭蕭卻是志不在此。
正行至一小湖邊上,便聽得身後遠遠的傳來腳步聲,暗道一聲「來了」,依然若無其事的向前踱步。直至身後響起聲音:
「十五弟好雅興,不過,遊園這等雅事也該叫上三哥我才對。」正是三皇子和那幾個狐朋狗友。
風蕭蕭心中一聲嗤笑,卻是轉過身來微笑著說:「見過三皇兄,三皇兄勿怪,臣弟武體平平,實在無志武道,更是不喜那打打殺殺的粗魯之姿,然這世間以武為重,臣弟實在不敢奢望能有志同道合者。」
三皇子一陣哈哈大笑,說道:「十五弟無需太過見外,叫我三哥即可,依你所說,這世間熱衷武道之人豈不都成了不懂斯文的山野村夫了?」
「既然三哥親厚,我也就不矯情了。」風蕭蕭故作神秘的湊到三皇子耳邊說道:「在這皇族之中,如三哥這般懂得生活情趣之人,我心裡是欣賞的。但是,像二皇兄那些整天就知道搬著石頭砸來砸去的人,卻是粗魯之極。」說完還滿臉的鄙夷之色。
三皇子目瞪口呆,二皇兄何許人也,天生八脈俱通的天才,家族內定的皇儲候選人,竟然被一個無心武道的小子鄙視了?想著想著便又暢懷大笑起來,幾乎都笑出眼淚來了,又說道:「對,那個鳥人就是一個不懂生活情趣的山野村夫,哈哈」想來,這位三皇子平時定然也受了二皇子不少氣了。
風蕭蕭見目的已經達到,便拱了拱手說道:「今日和三哥一席話令人快意,那個,我也是時候回去督促寒水練字了。臣弟告退。」說完便轉身走了開去。
風蕭蕭走遠後,三皇子一臉似笑非笑的說道:「不意這十五弟卻是個妙人,我倒是有點兒欣賞他了。」
「殿下行事越來越高深莫測了,非是我等俗人能猜度。」一旁的風家子弟雖然滿臉迷惑卻也不忘「正事」。
「這小子剛才所說你們可都聽見了?」三皇子面色一肅,說道。
「自然聽見了。」
「你們這便去宣傳,把他的話一字不漏的公之於眾,逢人便說即可。本皇子便等著這一場好戲了。」說完便大笑而去。
短短半個時辰之後,皇族內所有年輕子弟都被轟動了,族內人人皆知的「書蟲」竟然恥笑八脈俱通的天才風嘯影為不懂斯文的山野村夫,更是把族內所有衷心武道者一併作此論,這簡直是大逆不道了,年輕一輩的都是義憤填膺,礙於族內禁止私鬥的規矩尚無人找上門去,況且風蕭蕭前不久才為皇朝立下大功,但已有相當一部分人決定聯名上書請求風德皇帝對其作出處罰了,但更多的人卻是直奔二皇子住處,紛紛要求二皇子出手教訓。
而這一切都在風蕭蕭的預料之內。且說風蕭蕭徑直回到雅竹院,卻見風寒水正在打拳,也不打擾,命玉玲備茶,便坐在院內悠閒的自斟自飲起來。玉玲退下後,便不時的對風寒水指點一二。暗中卻在慢慢調整狀態,若是所料不差,今天便將迎來自己人生的第一次武道較量了,雖然結果已是注定,但風蕭蕭仍然感覺熱血沸騰,此時調整,便是為了那關鍵時刻的絕對冷靜了。
直到落日時分,風蕭蕭依然微閉著眼睛坐在雅竹院內,風寒水卻是自早上打完拳後便回房睡覺去了,理由便是:「一天沒吃肉了,渾身沒有力氣。」說完還長長的一聲歎息。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只見玉玲急匆匆的跑了進來說道:「十五殿下,二殿下領著一大群人往這邊來了。」
風蕭蕭故作驚訝的道:「他們來做什麼?」話音剛落,便聽見院外遠遠的傳來一聲宏渾沉喝:「百無一用是書生,你,不配言武。」
風蕭蕭一聲苦笑,緩緩站立而起,走到院門處,便看見十數丈外一群人正殺氣騰騰的走來,為首一人二十歲左右年紀,面容剛毅,配合高大魁梧的身影和一身金色勁裝,一頭黑髮無風自動,氣勢不凡,正是二皇子風嘯影。
風蕭蕭神態自若,對身邊的玉玲說道:「你去寒水房外守著,莫讓寒水出來。」
「十五殿下,奴婢還是去找皇上吧。」玉玲的聲音微微顫抖。
「去不了的,你只需看著寒水即可。」風蕭蕭揮了揮手,顯得有點兒不耐煩,玉玲這才退回院內去了。
此時,風嘯影已行至一丈開外停下,身後跟著的一群風家子弟都一臉幸災樂禍的看著風蕭蕭。
風蕭蕭走前兩步,微微躬身行禮道:「臣弟見過二皇兄。」
風嘯影似是未料到風蕭蕭會有此舉動,怒氣稍斂,說道:「你倒是鎮定,難怪能在乾坤殿之上挫敗大范狀元。」突然一步踏前,沉喝道:「你可知錯?」隨著這一步踏下,地面的石磚竟然碎裂開來,在場眾人只覺風嘯影陽剛之氣暴湧,這一丈方圓之地似乎瞬間又回到了烈日炎炎的午時,都是心中一驚。
風蕭蕭首當其衝,感受更為劇烈,暗驚:「這便是練體巔峰麼?這山莊之中同樣刻有陣法,這一步只怕已超出九牛二虎之力甚多了。」
武道境界之中練體為貫穿始終的根本,衝脈境根據衝開經脈的多少而又細分為五重,開竅境,奪天地之造化,同境界的差距更大,分為九重。
風嘯影八脈俱通,所指不單是奇經八脈而已,尚有許多無法命名和統計的經脈也是通透的,既已達練體巔峰,也無需衝脈,只等體內真氣充滿體內經脈便極有可能直接是衝脈三重甚至四重了,可見武體之利的強悍。
然而,風蕭蕭肩頭微微一偏,撲面而來的陽剛之氣便如同流水撞上砥柱一般,在風蕭蕭半寸身前向兩邊狂卸而去。風蕭蕭慢慢站直身子,不卑不吭的說道:「敢問二皇兄,臣弟何錯之有。」
風嘯影瞳孔一縮,。滿臉的不可思議,身後的風家子弟不明就裡,紛紛叫嚷:「你侮辱武者,侮辱風家,你大逆不道……」
「就是,你小小年紀便如此,長大了豈不是無法無天,必須要受到教訓。」
「皇上日理萬機無空管教於你,二殿下為兄,教訓你卻是足夠了。」
「趕緊跪下向二殿下認錯……」
……
風蕭蕭卻是全然不為所動,只定定的看著風嘯影,良久,風嘯影止住身後眾人的叫嚷,肅然道:「也是了,你雖然武體平平,但自小天資聰穎,凡事都能舉一反三,如此悟性,琢磨技巧之道倒也能有所成就,這便是你大言不慚的恃仗麼?」
風蕭蕭微笑著說:「技巧小道,只是為了滿足寒水的習武興趣而已。未知『大言不慚』何解?」
風嘯影一聲怒哼,喝道:「你大庭廣眾之下辱我是山野村夫,可有此事?」
「我只對三皇兄提過此事。」風蕭蕭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卻是一石激起千重浪,全場嘩然,風嘯影更是怒不可歇,面上青筋浮現,週身陽剛之氣暴亂。
「好,好,我自問從來沒有看不起你,更沒有欺過你母子三人,你卻視我如山野村夫,好得很…….」風嘯影大手一揮,又說道:「你們都退後,今日我便見識見識神童能耐。」
說完,不等身後眾人有所動作,直接踏前數步,一拳直奔風蕭蕭面門而去,這一拳雖不是全力施為,但也是含怒出手,當真烈如疾風。
風蕭蕭早有戒備,右掌抬起,微微一轉,生出輪轉之勁便迎了上去,當下「叭」的一聲拳掌相交,風蕭蕭只覺一股大力湧來,腳下不穩,「蹬蹬蹬」一連退了三步,心下暗驚。
殊不知,旁邊的風家子弟已是目瞪口呆,在他們的想像之中,這一拳下去,風蕭蕭必定是如同死狗一般趴在地上的,如今這結果,實在相差太大。
卻聽風嘯影一聲冷哼:「我這一拳用了三成力道,竟被你卸去近一半,果然不凡,便讓我掂量一下你到底有多大能為。」說完又是一拳擊出。
拳頭未到,風蕭蕭便覺一股龐大的陽剛之氣鋪天蓋地而來,內心一聲苦笑,右臂之內瞬間凝起三個輪轉之形的內力圈,,右掌在空中劃了個半圓,一縮一放之後便再次迎了上去,二次相交,風蕭蕭卻是一觸即退,雙掌舞動之間,竟全是卸力之法,風嘯影大叫一聲「好」,當下再不留手,拳頭如狂風暴雨般出擊。風蕭蕭指掌交並,身影飄忽,雖然節節敗退,但猶似狂風中的小草般迄立不倒,並且還越趨穩定。
兩人這一番交手,當真令眾多看熱鬧者驚駭欲絕了,風嘯影可一直是家族大力栽培的天才,家族年輕一輩之中,能與之匹敵者僅三五人而已,如今竟被年僅十二歲的風蕭蕭擋下了,什麼時候,整天躲在書庫裡的「書蟲」竟有了如此武藝?但那一陣陣撲面而來的勁風卻又讓眾人清楚的意識到,這絕不是風嘯影有意相讓。
然而,風蕭蕭卻是知道,風嘯影此時所表現出來的實力只怕還遠遠未到一半,至少他尚未用上半分真氣,更別說戰技,而自己是幾乎是施盡渾身解數了,這中間的差距實不可以道里計。
但這明顯不是風蕭蕭想要的結果,「這便是武道天才麼,說你是山野村夫未必就是侮辱了你。」雖然被壓迫得內息不暢,但風蕭蕭還是強撐著說完這一句。
風嘯影一聲怒哮:「既然你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別怪我下手無情。」瞬間,力氣再增,一拳一腳均重如山嶽,風蕭蕭打出卸力之法竟然不堪一擊,一股股大力直奔體內而去,體內輪轉之形的內力流也瞬間被破,頓時氣血翻滾,首見負傷了,嘴角已有鮮血溢出。
旁觀眾人更是破口大罵「不識好歹,死不悔改,不見棺材不流淚,該死」等等。
風蕭蕭卻是心中暗喜,眼見風嘯影又是一拳擊來,拳頭竟如烈火一般鮮紅,也是心下大凜,右腳向後踏出半步,雙掌一劃,陷空之勁生成,風嘯影淬不及防,身影微微向前一挫,力道再次被卸,但見風蕭蕭雙掌環抱,一拉一推之間,頓時同樣一股大力生成,這一推,乃是合陷空吸來的勁道和風蕭蕭本身勁道於一體,再以千重勁手法推出,幾乎是風蕭蕭目前所能做到的極限攻擊了。
頓時,兩股勁道懸空交擊,一聲轟鳴傳出,勁氣如浪潮一般四散開來,風蕭蕭承受不住,接連後退了十數步,再次一口鮮血溢出。即便風嘯影,也是身影不穩,右腳一蹬,竟是挺身硬受,腳下的石磚也同時出現大量的裂痕。
圍觀的眾人也是身影微晃,再次嘩然,同輩之中未逢敵手的天才人物風嘯影,竟然後退了半步。看向風蕭蕭的目光也是一片驚異。
風蕭蕭滿口淤血,兀自哈哈大笑,神態癲狂,不意牽動體內傷勢,又是咳出數口鮮血,,卻是渾不在乎的說道:「力氣不錯,砍樹擔柴倒也足夠了。」
此言一出,圍觀眾人再次大驚,但見風嘯影面紅耳赤,一聲咆哮:「冥頑不靈,接我一招雷火拳。」言猶在耳,但見風嘯影雙臂一振,衣袖碎裂紛飛,露出如同老樹虯根般的肌肉,赤紅如血,舞動之間,猶如兩條火龍騰空,威勢懾人,以凌空下撲之勢直奔風蕭蕭而去。
雷火拳,風家盈級戰技,剛猛異常,據說練到極致之時能誕出有形雷火之氣,是下品攻擊戰技中的佼佼者,圍觀者之中也有不少人人修煉此戰技,但此刻目睹風嘯影竟只憑身體力氣便能將這戰技摧發至此,莫不感歎一句練武天才。
風蕭蕭暗道:「成了。」,當下也是一聲沉喝,運起體內餘勁,雙掌一劃一圈之間,暗含太極玄理,正是——生滅之勁。
風嘯影瞳孔再次微微一縮,「這是,印決?」雖然心中驚異,拳勢卻是不減,當頭壓下,拳掌尚未相交,風嘯影突然發覺,拳頭之上力氣大減,竟似憑空消失了一般,一瞬間,又覺拳頭之前竟然阻力大增,頓時心中大凜:「怎會如此詭異!」力氣再催,迅速壓下。
再次相交,風蕭蕭只覺一股鋒銳而又灼熱無比的氣勁狂湧而來,雙掌微微一滑,腰身一偏,將大半力道卸往下半身而去,眾人只聽得一聲清脆的「卡嚓」,風蕭蕭已是左腳屈膝跪於大地之上。
但這並不是結束,但見風蕭蕭身子向後一仰,右腳趁勢而起,竟然直奔風嘯影下陰而去,這一下變故,大出眾人意料,竟都是一愣,便連風嘯影也不例外,驚覺之時,風蕭蕭右腳竟已觸及褲襠,風嘯影驚怒交加,接連「蹬蹬蹬」後退數步,這才堪堪避過一劫,再看向風蕭蕭之時,卻見其神態癡狂,正捧腹大笑。頓時怒髮衝冠,一聲狂嘯,雷火拳再次打出,威勢更增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