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天氣晴朗陽光和煦,是個難得的好日子,離戈鎮的第一酒樓已經結束了午時的營業高潮但依然人滿為患,酒樓有兩層,為中空環形建築,佔地方圓十數丈,是離戈城的標誌性建築之一。
此時,酒樓裡樓上樓下都坐滿了人,七成多都是鎮裡的老人小孩,也有地痞流氓,少部分是路經此鎮的江湖人士,圍繞著酒樓中間的一桌一椅在等待誰的樣子。
有些江湖人士一臉迷惑,問旁邊的老人:「老丈,你們這是在等誰啊?」
老丈顫巍巍的抖著一根煙斗說「等老羊啊,每個月的今天我們都來聽他講故事的。」
「講故事有這麼多人來聽」江湖人覺得頗不可思議。
「老羊講的故事可都是真實發生過的,大半還是你們江湖上的事呢?」
「江湖事?那你們直接問我不是更好,保證真實…….」江湖人一臉不用客氣的表情,老人卻轉過頭來鄙視了他一眼,很是不屑,江湖人很生氣,正要說話,卻聽樓下一個雞嗓子般的聲音響起「各位父老鄉親,老羊今天來遲了,先跟你們說聲對不起啊。」
人群裡走出一個長著山羊鬍子手拿一個小錘子的老人,人如其名,一看就知道是叫老羊的。
酒樓裡頓時一片掌聲,江湖人很是鬱悶的嘀咕「這麼個小老頭知道的江湖事能比我還多?」
「老羊快說這個月有什麼新鮮事,要好笑的,讓我樂一樂。」
「樂你媽,不像個男人,就要熱血的。」
……
很多年輕人已經等不及的叫囂了起來。老羊急匆匆的走向中間的桌椅,大咧咧的就坐了下來,一陣喘息,然後,右手小錘子往桌子上一砸,「砰」的一聲,全場肅靜。老羊又猛吸了一口氣才說「這個月不講江湖事,我給大家講發生在我們天觀皇朝皇宮裡的事,我們天觀皇朝出神童啦!」
神童?皇宮裡的?老羊一句話就引起大家的興趣,就連一些江湖人士也是滿臉好奇。
需知元初大陸浩瀚沒有邊際,人煙稀少,叢林密佈,猛獸遍地,處處凶險。人類的城池距離最近的也隔著上千公里的山林湖泊。天觀皇朝之內一共有十七個省城,京都天寶城居於中央,其餘省城眾星拱月一般圍繞著京都。而離戈鎮隸屬南方飛揚城,距離京都一萬多公里,能夠在這裡聽到發生在皇宮裡的新鮮事就殊為難得了,並且還出了神童,神怪故事可一直都是百姓茶飯余後的至愛。最重要的是——老羊出品,必屬精品。
「我知道,一定是跟大范皇朝的使者有關,大范皇朝來使,使者上個月還途徑我們這裡呢。」一個年輕的小伙子得意的說。
「按說,大范皇朝此時應該是在我天觀皇宮之內沒錯。」一老者若有所思。
周圍眾人也紛紛猜測:
「難道神童是大范皇朝帶來的?畢竟以前可沒有聽說過皇宮之內有什麼神童。」
「傻帽,大范朝帶來的還算是我天觀的神童嗎,去死!」
……
老羊環視一周,對觀眾的反應很是滿意,右手小錘用力「砰」了一下,酒樓裡才慢慢安靜了下來。老羊又清了清嗓子才說:
「沒錯,故事和大范皇朝的使者有關,而我說的神童千真萬確是我天觀人,他正是我天觀皇朝第十五皇子——風蕭蕭殿下!」
老羊這次卻是醒目,眾人剛要喧嘩,他已經一錘子敲了下來,他接著說
「說起蕭殿下就不得不提我們皇帝陛下十五年前的一段驚人經歷了,當其時現在的陛下才正式成為皇帝候選人不久,被派往東方明霞城審理一重大案件。陛下當時可是衝脈境圓滿的強者,加上有三個衝脈境界的侍衛和數十皇城禁軍一路護送。不料,行至中途一處叢林竟然遭遇十數黑衣蒙面人刺殺,令人絕望的是:為首的三個黑衣人都是衝脈境界圓滿的高手。」
老羊抑揚頓挫越說越是激動,已經是不自覺的站了起來。
「短短數息之後,陛下的侍衛和皇城禁軍便已經倒地不起,俱都一命呼呼了,然陛下何許人也,天之驕子,兩歲習武,五歲便能力舉千斤,曾被譽為皇族第一天才,雖是以一敵眾,卻面無懼色,手中化靈寶劍寒光凜凜,戰技無雙,同時左手掌指翻飛印決宏渾,競一度欲突圍而去……」
元初大陸人族的武學境界分為練體、衝脈、開竅、蘊神、金丹、大乘、造化、世界、混沌,金丹境已經是一代宗師,大乘境便是傳說,後面三大境界堪稱神話。常人完成練體便能有數萬斤的力氣,也就是九牛二虎之力,但確實少有人能在五歲時便能力舉千斤,三十歲便達到衝脈圓滿境界,「天才」之稱,並不為過。
場中百姓聽著無不一臉神往之色,雖然百姓家的孩子也是三歲學武,九歲搏虎,但那都是祖上流傳下來的一些基礎武學,何曾見過那種開山裂石的驚心大戰。但一些同樣身懷戰技印決的江湖人士卻是頗為不然,覺得那只是老羊的吹捧之語罷了,江湖上三十歲的衝脈圓滿者其實也是不少的。
「黑衣人眼見戰況不利,陣型一變,除了為首的三人之外竟都開始以命搏傷,實乃死士打法,陛下身中數刀流血不止,漸見支拙,雖只剩幾名黑衣人,但尚有三個衝脈高手圍殺,陛下心知不妙,卻也只能苦苦支撐。」
危急時刻,一道劍氣突入戰局,逼退一名衝脈黑衣人,場中雙方都是一驚,各退數步,但見樹林之外走出一道迤邐身影,明貌皎齒冰肌玉骨,竟是一個黑髮飄飄的絕色俠女,她一步步走向眾人,口中還唸唸有詞「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本俠女——水亦寒。」
「相信大家也猜到了,沒錯,她就是後來的寒妃娘娘,也就是我們的神童風蕭蕭殿下的母妃。當年寒妃娘娘救風德皇帝於危難之中,並結伴一同前往明霞城,一路上對受傷嚴重的風德皇帝關懷備至,竟是日久生情。十三年前風德皇帝正式登基,一年後,寒妃娘娘產下一胎龍鳳,蕭殿下正是兄長,為十五皇子。」
「陳年舊事就講到這裡,接下來的主角就是十二歲神童蕭殿下啦。大家都知道我天觀東南邊境和大范皇朝素有摩擦,這次大范皇朝來使,就是為了商討劃定邊界線,擬定互不侵犯條約的,使者團包括了三名大范皇朝元老院的元老和他們的當朝宰相,令人驚訝的是,他們還帶來了大范的新科狀元,他們要求在談判之前來一次友誼較量,以文會友。」
「不安好心啊,大范知我朝武功鼎盛,風德皇帝更是武學天驕,帝師大人也遠赴大延天朝,在此時提出以文會友,明顯企圖殺我天觀皇朝威風,要為談判取得先勢,當時乾坤殿上風德皇帝與百官同在,豈能弱了氣勢,即決定當場比試,比試方式也由大范的人決定,以此顯我朝風度。」
「卻不料小覷了大范的新科狀元,畢竟人家可是有備而來,第一場,對方只出了一個上聯要求對出下聯來,百官竟無一人能對。」
觀眾此時卻是情緒高漲,雖紛紛猜測神童蕭殿下即將出來大顯神通,但聽到乾坤殿內百官竟無人能對出對方下聯也難免洶湧,有不信,有歎息,有氣憤……
「那是個什麼上聯,老羊你趕緊說出來聽聽。」有個書生打扮的公子哥很是不服。
「對方的上聯就是——鐵棒點灶,難分金木水火土。」
雖然大陸之上尚武之風極盛,但一些家族門派或者富貴人家對於文學文化也是十分的重視,既能顯高貴風雅,又是傳承發展的必須。場中也有不少人深喜此道,此時紛紛凝眉沉思。
「我不懂對聯,老羊你說說這上聯有什麼玄妙。」一個地痞顯得很不耐煩。
「鐵棒點灶,鐵是金、棒是木、點是水、灶是火、土。」老羊慢悠悠的道來,場中正在沉思的眾人霎時瞳孔放大,眉頭皺的更深了。老羊見一時無人說話,微笑了笑又說:「當時乾坤殿上一片沉默落針可聞,風德皇帝也頗覺尷尬,但大范朝的宰相卻在此時步步緊逼,言我天觀躺大皇朝竟無人識得風雅。殿上百官有氣憤有羞愧,無言以對。」
「就在此時,風德皇帝叫來身邊太監附耳說了幾句話,太監匆匆忙忙走了出去,風德皇帝卻說,勿急,如此簡單的比試,當然要讓後生小輩應對才算公平,可不能落下話柄讓人說我天觀皇朝以大欺小。」
場中眾人頓時哈哈大笑,都道風德皇帝果然氣度不凡。小孩更是急不可耐要聽蕭殿下大發神威。
「砰」錘子落下,老羊接著說:「當時大范宰相怒極,無奈大范的狀元爺年紀輕輕,才二十歲的樣子,確實是後輩無疑,也就唯有一臉憤憤而已。稍息,蕭殿下駕到,嘖……嘖,不愧是神童啊,雖高不及五尺,但確實鍾天地之靈秀,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童一般,五官那個精緻啊,相信世上最頂尖的雕刻大師也難以捉譜,面對百官注視而面不改色,配合那一襲青衫,稚嫩之中顯出飄逸從容,嘖……嘖……」
「小太監一路上已對蕭殿下說明了情況,蕭殿下向風德陛下行過禮之後掃視一眼大范使者團,猶在對方宰相和狀元爺臉上停留了片刻,清脆脆的說『父皇教導,我天觀皇朝乃禮儀之邦,決不能做那以大欺小之事,今天的比試由本皇子擔下,想來身為天觀皇子的我也不會辱沒了貴國的新科狀元吧。』」
場中已有不少人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這個皇子嘴巴太毒辣了,說天觀是禮儀之邦不會以大欺小,但自己明明又比人家小了十幾歲,又抬出皇子的身份來讓對方推搪不得,這是在逼對方先吃一個以大欺小的惡名啊。
老羊等眾人樂了好一會才「砰」了一聲接著講:「大范使者團的人都是面色鐵青,那宰相正要說話,我們蕭殿下卻已給出下聯『悟罷春秋,識得五四三二一』,場中百官哄然叫好,大范宰相更是面色醬紫,卻是他們狀元爺微微一聲歎息後說服,並且請蕭殿下同樣出一個上聯,他們對不出下聯即輸第一場,風度頗令人欣賞。」
「蕭殿下的上聯——日月雙泉明白水,日月雙泉是京都天寶城西郊有名的兩個泉眼。這上聯同樣是拆字聯,日月為明,白水為泉,卻更高一籌,大范狀元苦苦思索最終無果,只有認輸,大范使者個個面色不善,恨不得吞了蕭殿下,風德陛下和殿上百官當然就笑容滿面。」酒樓中眾人也是大聲叫好。
「第二場,比寫字,抄寫《玄真經》指定經文一段。大范皇朝的人真是卑鄙,說不定那狀元爺已經抄寫過無數次那經文了,但無奈有言在先由他們出題,風德陛下也只好命人準備上好的文房四寶,兩位比試者當下相互一抱拳道了聲『請』就開始了。」
「但見大范狀元筆走龍蛇,氣勢磅礡,引得陣陣驚歎,反觀蕭殿下,卻是斯斯文文,輕柔如水,無甚出奇之處。一炷香之後,大范狀元率先完成,蕭殿下卻是在又過半燭香之後方完成,先有太監呈上兩幅作品讓風德陛下品鑒,風德陛下一連讚歎好字好字卻不好直接判定誰高誰低,又命百官和大范使者們共同品鑒,引得一片嘖嘖稱奇之聲,最後竟是大范狀元主動認輸,大范宰相怒問原因,卻得來一句話『我寫的僅是字,或可稱為藝術,他的字卻把《玄真經》的意境蘊於其中,著實高我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