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府城下,趙?和趙?兩兄弟彼此攙扶著,被城中倖存守軍與臨時招募起來的義兵簇擁著,慢慢走出延安府城的西門。看到鄭國援軍到來,一夜苦戰無果的夏國的軍隊,無奈的撤離延安府城下。現在,趙氏兄弟走出城外,是要在這裡迎接鄭國討逆都元帥、皇太子韓承憲殿下。
鄭國援軍的前鋒,全部由騎兵組成,兵士的身上沾滿厚厚的塵土,幾乎將戰袍和鎧甲的顏色掩住,他們的臉上滿是疲倦,卻仍然流露出自信的神色,看的出,這些鄭國騎兵是經過了長途疾速行軍,甚至可能是一晚沒有休息,趕來增援延安府。
很快的,延安府內的人們,就看到為數在萬餘人的鄭軍騎兵自遠方馳來,這些騎兵在延安府西門外打了一個轉,當先一名年紀不大的小將勒住韁繩,停住戰馬,餘下的鄭國騎兵們也陸續在這員小將的左近停下,距離西門外的迎接人群,大約十丈遠。
趙?是?延路都總管、延安府的主官,這個時候必須由他出面,是以他排開眾人走上前,對著當先馬上的那員小將拱手道,「這位將軍有勞了。」看看那個少年將軍沒有說什麼,他的心中微微有些不滿,他趙?現在雖然十分狼狽,但畢竟是鄭國堂堂正三品的都總管,眼前的少年將軍見了他竟然如此高傲,連馬都不曾下。可是,這種心思也就是轉眼而過,?延路都總管大人隨即自己安慰自己,人家怎麼也是太子殿下眼前的將軍,又在如此年紀便掌握這支萬餘人的精銳騎兵,說不定此人還是某個開國功臣的子弟,就算是對自己高傲一些,也是平常。
於是,趙?繼續拱手道,「托太子殿下神威、將軍弘福,令夏賊聞風喪膽,不戰而走,延安府上下十數萬百姓,對將軍感激不盡……」
「是趙大人吧,說這些太客氣了,若不是你們徹夜堅守,即使我等趕來,也將面對夏賊據守的堅城而毫無作為。今夜之事,我一定會稟報朝廷,為趙大人請功。」忽然,那少年將軍夾了夾馬腹,走近幾步,溫言對趙?道。
雖然這名少年將軍的語氣十分和緩,但是聽在趙?的耳中,卻有些刺耳了,此人說話竟然如此倨傲,又輕言為他上奏朝廷,這些東西,豈能是一個軍將應該說的?就在他走神的時候,那少年將軍忽然跳下馬,一手抓住了趙?的手臂,拉著?延路都總管大人向西門走來,此人口中爽朗的笑道,「今次延安府武衛軍立下大功,理應得到賞賜,我來得匆忙,未能帶來許多金帛,還請趙大人暫借我些許錢財,發下去,賞賜了延安府的立功兵將。」
向地方官府暫借錢財?那就是要動用府庫,這可是大忌,況且,未經過朝廷批准,便打開府庫,挪用朝廷財物,這是死罪,趙?如何能答應下來。他再顧不得眼前的少年將軍剛剛解救了自己的老命,他費力的甩開少年將軍的掌握,面對少年將軍,板著臉道,「這位將軍,此事趙某不能答應。府庫之內,俱是朝廷財物,趙某不敢私用一分。沒有朝廷旨意,沒有太子殿下的王令,趙某只能對將軍說抱歉!」說罷,他甩了甩骯髒不堪的朝服,轉身便要離去。
「趙?無禮!請太子殿下誅殺之,以正朝廷威嚴。」忽然,一個聲音在趙?的身後響起。
就在這個時候,原本等候在西門處的趙?也出現在趙?眼前,臉色焦急的對趙?道,「大哥不得無禮,還不快快向太子殿下謝罪!」
「太子……」剛剛身後的吼聲,已經令趙?心中惶然,現在他的弟弟趙?的話,更是令?延路都總管大人肝膽欲裂,他腿上一軟,全身無力的跌倒向地面。
幸好,身後伸來一支手臂,一把扶住了趙?的身子,令?延路都總管大人不必與地面作某種親密的接觸。那少年將軍溫和的聲音在趙?的耳邊響起,「趙大人乃是我天朝功臣,他是在執行朝廷法度,何罪之有?說趙大人無禮,不知者不怪,不知者不怪。」
趙?急忙走上來,自鄭國太子韓承憲手中扶住他的哥哥趙?,口中卻是大聲斥責道,「薛軍勝,昨夜不放你入城的人,是本官,你為何要攛掇太子殿下處死我哥哥!」
趙?回身看過去,見到在那少年將軍身後,站著一名很是狼狽的軍將,此人趙?認識,正是那薛奪失剌軍營中的一名軍將,聽趙?的說法,似乎兩人之間有仇。
未待趙?說話,太子韓承憲轉身看向薛軍勝道,「薛千戶,昨夜你兄長薛奪失剌守衛失利,為夏賊所乘,敗軍之際,趙大人緊閉城門,不允許你等入城,正是那個時候最明智的作法,你不得因此而尋機向趙大人報復。」
被韓承憲所斥責,薛軍勝不得不低頭拱手應是。叱退了薛軍勝,韓承憲又褒獎過延安府的軍兵,便帶領自己的萬餘騎兵進駐延安府城。在此之後,各地鄭軍開始源源不斷到來,延安府左近,很快便聚集起近十萬軍隊,根據斥候的匯報,那進犯的夏軍,也退出了綏德州城,很快消失了蹤影。
又過了半月左右時間,重新部署了延安府以及?延路的防務,同時傳諭陝西五路加強戒備後,鄭國太子韓承憲開始點派兵馬。此時,他的麾下已經聚集了十二萬軍隊,在其中,騎兵大約有四萬之眾,比例極高。
但是,在韓承憲統帥的大軍行出百里左右路程的時候,便有斥候送來消息,前些日子失去蹤跡的夏**隊,突然出現在與?延路臨近的慶原路境內,並且擊潰了鄭國駐紮在慶原路境內的第二將營,其餘的州城府縣,俱不敢出戰,紛紛緊閉城門,以至於夏軍長驅直入,兵鋒直指慶原路的治所之地慶陽府城。
接到戰報後,韓承憲微微沉吟下,即下令全軍轉向慶原路。跟在他馬後的趙?緊趕幾下,搶在韓承憲側後出聲道,「殿下,難道說我軍要轉擊那支夏賊麼?」趙?本是鄭國的司農卿,因為在延安府守城戰中表現出色,為韓承憲看中,上報朝廷後,被鄭國太子殿下納入幕府,暫時作了從三品的高級幕僚。雖然失去了具體的職司,但是趙?沒有絲毫的抱怨,說到底,如今鄭國江山,日後一定是這位統軍出征的太子殿下的,現在投效韓承憲,日後的仕途,便會更加前途無量吧。
深吸一口氣,韓承憲回答道,「我不能留下這支夏賊為患邊防,更不能將我軍的糧道放在夏賊的眼皮下,否則,那會變成一場災難,你我,還有跟隨我的十幾萬軍兵,都會陷入萬劫不復。」
聽了韓璐羽的話,趙?也變得無語,他不是南朝那種不知兵的書生文官,相反的,作為北地漢兒出身的鄭國官員,趙?雖然已經過了知天命的年紀,仍然能躍身上馬,開一石半的強弓,對於兵事,他懂得不比眼前的太子殿下少。試探著,他勸說道,「殿下所說全部是事實,這支夏賊著實可惡,肆意騷擾我朝邊關。不過,下官有個想法,如果我軍全力攻取夏國的都城中興府,想必夏國的朝廷一定會吃受不住,要求這支夏賊返回中興府吧……」
「嗯,原本夏國兵馬在二十萬上下,但是經過與蒙古幾次大戰後,消耗甚多,一直沒有完全補充,現在的兵力在十三四萬上下,又分佈在夏國各地,估計能夠在中興府集中起來的兵馬,也就七八萬。」韓承憲望向遠處的天空,低低自語著,「那日進攻延安府的夏賊,人數在五萬左右,也就是說,在中興府的夏賊兵馬,不超過四萬……」
「殿下,這是一戰而定夏國的機會啊……」趙?出聲勸說道,「軍中糧草輜重,足以支持三個月,圍攻中興府後,無論是否攻下夏賊的都城,這支夏賊兵馬都將回兵馳援,如此,我朝邊防的危機自然就解決了。」
緊緊咬著自己的下唇,韓承憲陷入了沉思,他在猶豫,作為軍中的主帥,他必須透過那耀眼的勝利光芒,看到其背後掩蓋的危險。最終,他緩緩的搖頭道,「不成,我們不能冒險,要是這支夏賊沒有回兵,而是繼續騷擾我軍的糧道,那個時候,我軍就會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這樣作實在太冒險了。」
看到韓承憲的決斷,趙?呆立一下,沒有繼續說下去。
兩日後,當先馳援的鄭國騎兵來到慶陽府城下,發現這裡並沒有出現如延安府一般的慘烈攻城戰,相反,僅僅是慶陽府城外的幾個集鎮被夏國兵馬所焚燬,損失了部分糧食。而那些進犯的夏國兵馬,一早在鄭軍出現前三個時辰就離開了慶陽府。
看到如此情形,令一個騎兵將領很是沮喪,此人名叫王守榮,他原先的姓氏,是完顏。同樣的,看著慶陽府那幾乎沒有什麼痕跡的城牆,鄭軍統帥韓承憲也深深的思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