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此人怪腔怪氣的話,方子謙沒好氣的道,「你又不是不清楚,我這樣優遇方胖子,不過是為了讓他繼續執行我們限制倭國的策略而已,你以為我真會要方胖子那樣的族侄麼?他這兩年販賣人口,可是沒少造孽……」雖然話語上沒有什麼像樣的口氣,不過方子謙還是站起身子,對著來人躬身行禮。
那人擺擺手,也不客氣,直接坐在了方子謙的主位上,原來,此人竟是如今鄭國的皇帝陛下--韓璐羽。鄭國皇帝陛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道,「子謙,此處只有你我兩人,作什麼禮?」接著,他望著門外思索一陣,才繼續道,「那個方胖子真的可以放心麼?他可是商人出身,而且現在還經營著偌大的買賣,你又將大福船的圖紙給了他……他不會令倭國的事情失控吧?短時間內,我鄭國還需要倭國的硫磺來製作火藥啊。」
「應該沒有問題,」方子謙坐在一張靠背椅內道,「這個方通已經跟了我們幾十年,不是不知輕重的人,而且,他比我們更清楚,倭國只有保持如今的混亂局面,他才有利可圖。」
「嗯,」韓璐羽點點頭,拿起桌子上的一份尚未打開的蠟丸,隨意的捏開,取出內裡薄如蟬翼的紙張讀了起來,在方子謙這裡,他是非常隨意的。方子謙也不管他,自顧自的處理起屬下送來的奏章。
鄭國右丞相大人正看著奏章,忽聽韓璐羽有些哀歎的聲音道,「窩闊台死了啊……」
「啊?」方子謙望向鄭國皇帝陛下,只見韓璐羽將那情報遞給他,展開一看,上面寫道,「國興三年三月初一日,窩闊台病死於汗帳,子貴由繼立,稱貴由汗。」聊聊幾個字,內裡卻寫出了一位草原強人離開塵世的消息。將情報放在桌子上,方子謙想了想,對走到窗扇處向外望去的韓璐羽的身邊,沉聲道,「蒙古規矩,強者為尊,只怕這個貴由的汗位,短時間內不會很穩固,要不要命令晉卿先生出兵草原,打擊下貴由?正好藉機削弱窩闊台部的實力。」
沒有立刻回答,鄭國皇帝陛下雙眼盯住了天空中的辰星,幽幽道,「一晃,已經過去三十多年了,你我都已經是過五的人了。那窩闊台,也是當年中都城下,蒙古軍隊的主將之一啊,雖然當年蒙古人因為成吉思汗的死而大敗,不過,若是沒有他們幾個王子之間的火拚,相信金國也不會取得那場中都大捷。」說著他回身看向方子謙道,「子謙,你說說看,這王子一多了,是不是都想繼承大位?」
「啊……」方子謙有些瞠目結舌的看著鄭國皇帝陛下,他明白,這是韓璐羽在第三個王子出生後,對於皇帝的繼承人位置,開始擔心起來。他小心的道,「也不必如此擔心,畢竟大哥你雖有三個兒子,只是如今成年的只有承憲一人,其他的承宗、承元兩人現在還在襁褓之中,如何能對承憲的地位構成威脅?」說著,他都到了韓璐羽身旁,一起看向天際,「再者,大哥可以使用宋制,封王不封地,如此,便可以杜絕任何人對於皇位的不良企圖。」
明白方子謙在此時稱呼自己為大哥,實在是以一個家裡人的身份為他籌劃,韓璐羽點點頭,稍稍安心下來,轉回到剛才的話題上來,「現在是否討伐蒙古,要看我們下一步要對哪裡開刀了。」
「那大哥準備對付哪裡呢?」方子謙笑了起來,「或者說,大哥的志向如何呢?」
忽的,鄭國皇帝陛下推開了窗格,指著那片星空對方子謙道,「看到這星辰沒有?當年,只要是這星辰照耀的地方,都是我大漢的疆土,盛唐的旗幟,遠插塞北西域。可是,現在呢?現在的鄭國,連中原都沒有統一,四面臨敵,諸胡環繞,實乃我大漢千百年來所未見。」說到這裡,他轉頭面對方子謙,雙眼灼灼閃光的道,「璐羽自一介士卒出身,本無大志,只圖苟安於亂世。然而,時運加身,令璐羽自亂世崛起,璐羽自是要對得起這眷顧我的老天。」說著,他伸出手來,豎起兩個手指,朗聲道,「璐羽此時,有兩大心願,其一,掃平亂世,一統中原,還我大漢河山以朗朗乾坤。其二,就是將這星辰照耀到的土地,都插遍我大鄭的旌旗!」
「這樣啊……」方子謙摸摸嘴角蓄起的鬍鬚,「如此說來,我們將會與整個天下為敵,呵呵,真是讓我感到恐怖。嗯,男人生於世間,當名傳千古,無論遺臭萬年或者萬載流芳,只要可以名留青史就好。征討天下,嘿嘿,大哥,如此可以名傳千古的幾乎,可不能少了小弟一個。」
「啪」的拍在方子謙肩膀上,韓璐羽滿意的笑著,「我就知道,即使天下背我而去,你子謙也不會離開我的。」說著,他將方子謙拉到牆上掛著的地圖前,指著鄭國的疆域道,「看,子謙,我們要一統中原,就要將這裡、這裡都納入我們的領土。」
順著韓璐羽的手指看去,方子謙注意到,那兩處地方一個是西邊的夏國,一個南邊的宋國。摸著鬍鬚,他有些憂心的說道,「若是進攻夏國和宋國,若是不能解決背後的壓力,只怕我們不能放心的進攻夏國和宋國。」
「是啊,」韓璐羽點頭贊同,將手指移開,指向地圖的上方,「蒙古,女真,其實這兩處才是我們的心腹之患。」說著,他背手站在地圖前,死死盯住這兩處地方道,「女真餘孽,此時佔據上京路和鹹平路,自東北方向窺視我朝。而蒙古呢,雖然內部人心不齊,但若是被其找到機會,他們還會南下狠狠來咬上一口,說不定,那個時候會是蒙古幾大部族聯合南下,也說不定。」
「在解決蒙古和女真以前,我們還不能南下、西進。」方子謙得出了自己的結論。
「對,」韓璐羽轉身坐回書桌後的靠椅內,「所以呢,我已經給晉卿先生下令,讓先生開始在西北路、東北路囤積糧草,並加派探子到蒙古各部,詳細打聽蒙古各部的動向。」他喝了一口茶,忽然皺著眉道,「怎麼回事?我是溜出來到你這裡喝酒的,怎麼又開始討論起國事來了?」
「咳咳,」方子謙乾咳幾聲,高聲叫了一句,「來人,上酒菜,」只是,他同時也低聲嘀咕著,「放著宮中上好的御酒不去喝,還要到我這裡來打秋風,真是個吝嗇皇帝。」
那邊的鄭國皇帝立刻瞪起眼來,「你說什麼?」手指彈著書桌,鄭國的皇帝陛下擺出一副嚴肅面孔道,「方大人,你知道不知道,你剛剛的言詞,是在誹謗皇帝,要誅殺九族的。」
「哼,我九族以內,也有你一份,殺啊,隨便殺。」那邊的右丞相大人一臉無所謂的道。只是,就在他一臉得意的壞笑,看著吃憋的韓璐羽時,房門處傳來敲門的聲音,是僕人將酒菜端了過來。聽到這聲音,方子謙卻是將滿臉的笑容斂起,換上嚴肅的表情,擺正身子後,才出聲道,「進來。」
看到義弟如此模樣,韓璐羽無聲的歎息下,他清楚,為了維護自己的帝王尊嚴,縱使私下裡談笑無忌,當有第三個人出現在面前的時刻,方子謙都會換上這副恭敬無比的表情來。當僕人走開後,鄭國皇帝陛下沒有說話,只是執起酒壺,為義弟滿上一杯。
「先蒙古,後女真,不必全部掃平,蒙古草原無邊無際,我朝暫時也沒有那個國力將蒙古全部剿滅,我們只要將蒙古三大強部遠逐千里,讓他們暫時沒有實力干涉我們的計劃就可以了。」方子謙也不客氣,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他們兄弟,是三十幾年的交情了,哪裡會在乎一點虛詞。
「嗯,對付女真也是如此,你也知道,那上京路有多大,就是在極北雪原,也有生女真,真的想要剿滅女真……幾乎不可能。」韓璐羽點頭贊同,所以了,我們對付女真,也是將他們打痛,然後立刻抽身,對付夏國、宋國,等到我們一統中原後,再派出大軍,以一上將統帥,遠逐千里,將這些蠻族趕盡殺絕。」
「如此說,我們要派人到窩闊台部送上賀禮了?」方子謙笑呵呵的道。
「當然,」韓璐羽一臉獰笑,「不單要送禮,還要,派出大隊人馬,規模隆重才可以。我們要那些蒙古人,在今後的十年內,再不敢南下。」
「術赤已死,現在術赤部是拔都主政。窩闊台死,兒子貴由稱汗。當年鐵木真的四個寶貝兒子,現在就剩下一個老掉牙的拖雷了。大哥,你說,若是我們遲些時日動手,拖雷那老狐狸會不會先於我們動手?」
「說不定啊,」韓璐羽也笑了出來,「那個老狐狸,在陰寒干冷的荒原上,只怕也沒有幾天可以蹦達了。現在是春季,我準備秋季馬肥的時候動手,也算是給拖雷留下時間了。」說著,又拿起了書桌上的一個蠟丸書捏開來。
「啪」的一聲,正在倒酒方子謙,手一抖,酒水大半撒在桌子上,他抬起頭向著韓璐羽望去。
只見鄭國皇帝陛下右掌狠狠的拍在書桌上,一臉的憤怒,雙眼好像要噴出火一般望著左手上握著的情報。「那個完顏承麟已經到了上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