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偽唐軍」這個消息迅速在這支小部隊中間散播開來。此處還沒有出荊湖北路的地界,不,此地距離隨州不到百里,根本就是身處荊湖北路的腹地,在這個可以說是絕對安全的地方看到偽唐軍,這支部隊一定不是小股的探子游騎,只怕……「對方有多少人?是步卒還是騎兵?」韓承憲猛然大聲詢問那個斥候。
「回百戶,是步卒,全部都是步卒,人數足足兩千以上,正向我們這裡前進,速度不快,估計還沒有發現我們。」斥候答道。
抬眼凝神仔細看了下這個雖然神情有些慌張卻回答的極有條理的斥候,韓承憲點點頭,「你不是我這個百人隊的,你是中軍的斥候吧,叫什麼名字?」
斥候對於眼前這個百戶竟然不去關心如何抵禦不遠處的敵軍,反倒問起他的名字感到很是奇怪,但對方畢竟是個百戶,官職比起他這個普通小兵要高的多,只得在馬上對韓承憲韓百戶一抱拳道,「回大人話,小的正是中軍斥候,名叫張得勝。」
「好,張得勝,你探察敵情有功,快去向蕭帥稟報吧。」韓承憲也不多言語,打發這個斥候走掉,不過,他已經將此人的名字牢牢記住。回身看看略略慢了他半個馬身的向世誠,韓承憲道,「世誠,你看我們是否需要在這裡等待蕭帥的大隊人馬趕上來?」
向世誠望望韓承憲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沒好氣的回道,「你韓承憲是在這裡老老實實等待救援的人麼?」
「嘿嘿,」伸手拍在自己兄弟的肩膀上,韓承憲笑嘻嘻的道,「果然是自家兄弟,真是瞭解我,來,讓我們衝過去,將那些偽唐的膿包兵馬全部消滅乾淨!」最後一句,乃是這位韓百戶扯起嗓子對手下全部二百名騎兵大聲吆喝著。
「哈哈,」韓承憲與向世誠手下這二百金國武衛軍精銳騎兵們立時爆發出劇烈的笑聲,「是啊,大人,就憑宋國的那些膿包禁軍,我們還真沒看的上,韓頭,瞧好吧,我們弟兄,一個衝鋒就打散他們!」
在這些剽悍的金國武衛軍騎兵看來,什麼偽唐兵馬,還不是當年宋國禁軍的底子?這些宋國的軍隊,比起金**隊來,也就是當年岳武穆的岳家軍、韓世忠的韓家軍以及四川張氏兄弟的張家軍才有些戰鬥力,能被金國的軍隊稍稍重視些。
不過,這幾支部隊都是宋國的鎮軍,由鎮將統帥,在宋國朝廷看來,這樣的軍隊算不上是正統,只有禁軍和廂軍才是宋國朝廷的正宗軍隊。是以,岳武穆死後岳家軍被解散,韓世忠和張俊調入中樞後韓家軍與張家軍都被改編,四川的吳氏後人造反後,宋國朝廷派人入川平叛,使一度有些戰鬥力的吳家軍也就此消失。結果,這四支可以被宋人倚為頂梁的鎮軍部隊,通通被戰鬥力低下的宋國禁軍所代替。除去這些軍隊,宋國還有什麼軍隊可以打敗金**隊呢?
「唰」的抽出腰間的戰刀,韓承憲手持戰刀在頭頂劃了一個圓圈,一邊撒開韁繩一邊回頭對身後的部下們大聲蠱惑道,「來啊,弟兄們,看看誰是孬種?是漢子的跟著老子衝啊!」
「衝啊!」在自己頂頭上司的率領下,這二百多騎兵個個抽出了戰刀,向著前方不遠處的偽唐軍隊衝去,他們要用敵人的鮮血來證明自己的勇武。
「二哥……」向世誠一不小心,就讓韓承憲搶先飛奔出去,「二哥,我們約定的,這次戰鬥我指揮!你賴皮!說話不算數……咦……」正要繼續抗議,向世誠猛的發現,身邊已經沒有一個士兵存在,那些人全部都跟在韓承憲身後跑出幾十丈外去,他急急的抽出戰刀,狠狠一夾馬腹,催動馬蹄加快速度跟上,「不要跑,給我留幾個敵人過過癮……」
十五里路程,快馬不過半個時辰的光景,知道自己身後還有大隊人馬的情況下,兩個百人隊的騎兵毫不吝惜馬力的疾速奔跑下,速度更勝平常,遠遠的,坐在馬背上的騎兵們已經可以看到正在緩緩前行的軍隊,打的正是偽唐的旗號。
「哈哈,弟兄們,看見那些偽唐的軍隊了麼?想要陞官發財就跟老子衝啊!」說話,他根本就沒有放緩馬速,一馬當先、撒著歡的奔著那兩千多偽唐軍隊衝了過去。看著自己的頭頭如此勇敢,那些個一向沒有將宋兵或者偽唐軍隊看的起的金國精銳騎兵又怎麼會膽怯?於是乎,在荊湖北路隨州附近、漢水支流的岸邊,出現了一幕讓人不敢相信的情景--僅有二百人的騎兵小隊,竟然對著人數是他們十倍以上的敵軍發動了猛烈的突襲!
偽唐的軍隊也不是傻瓜,深入荊襄腹地作戰,雖是討伐叛逆孟珙為名,可是領兵的軍官也清楚,這裡是孟珙經營了二十幾年的老巢,到處都有可能出現孟軍的探子,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被突然出現的孟軍給吃掉。是以,偽唐的軍隊也遠遠撒下了探子,這些個偽唐的探子看到金軍的一刻便打馬回去報信,誰知還是慢了一拍,當他們看到己方大部隊的一刻,也看到了那些金國騎兵衝入偽唐軍的一幕。
指揮這支偽唐軍的是個偽唐的五營指揮使,名叫孫虎,也是宋國禁軍出身,四十幾歲熬上了指揮使的職位,誰知上司反叛,成了「大唐」的皇帝,他也就搖身一變成了「唐國」的禁軍指揮使,職位沒有什麼升降,只是在李全登基的時候得了錢一百五十貫,糧二十石,看著數目不少,可是,在發錢的時候,大唐皇帝李全竟然下令,賞錢的一半用會子支付,那宋國朝廷這些年大肆發放會子紙幣,會子的一貫早就換不到一貫銅錢,在市面上就是二百文只怕都換不到,宋國的商販們根本就是拒絕使用會子,這七十五貫的會子拿到手裡,也就是廢紙一堆。那糧食也一半儘是積年的沉糧。實際上所得財物並不是很多。總算那些士兵得到的也是如此,而且這些錢糧乃是額外的賞賜,唐軍上上下下這時手裡緊緊握著到手的銅錢,感覺著總算是從新皇那裡得到了好處,也就不再繼續抱怨什麼,老老實實的作好新朝的兵將。
孫虎坐在馬上,早就看到了遠處掀起的塵土,從數量上判斷,這些塵土絕對不是他派出去的幾個探馬所能揚起的,那是數量在百匹以上的戰馬高速行進中才能達到的效果。年過四十的他早年經歷過金宋交戰,見識過金國的大隊騎兵,更知道被這些騎兵殺到近前,那他手下的兩千多人就基本上算是報銷了。於是,此人急忙站住坐騎,對手下兵將大聲嚷道,「快,快集結隊伍,排成方圓陣,將長槍排在外側,媽的,別問為什麼,哪裡來的廢話,照作就是了……」
在孫虎罵罵咧咧的聲音中,偽唐的禁軍部隊用不快的速度自行軍中算是排成了防禦中的方圓陣,雖然他們並不理解指揮使大人的用意。很快,不過十幾個彈指的時間,耳中傳來的馬蹄踏地聲音以及地面微微的震動都在向他們宣示,前方有騎兵在快速接近他們。這些個禁軍開始緊張起來,關於騎兵的威力,就是沒有親眼見過,總該聽過老兵的講述,誰不清楚,在這樣一馬平川的平原之上,步卒碰到騎兵,基本上就是宣告了這支步卒的滅亡!
看著偽唐兵馬那散亂的陣勢,韓承憲從心中發出不屑的冷笑,沒有半分減速或者繞開的意思,反是一夾馬腹,繼續催動坐騎加速前進,身子微微放低以躲避射來的箭矢,左手抓住韁繩,右手之中持著的戰刀稍稍抬起到肩頭的位置,做好向下劈砍的準備。那些支起的長槍雖然阻擋在他前進的方向上,卻不能擋住他奔襲的步伐,只是調整下馬頭,衝著兩桿長槍之間的空隙衝撞進去。也是那兩名偽唐軍兵士鬆懈,兩個長槍之間竟然出現了一個足足可以容下一個馬頭的空隙,讓韓承憲的戰馬衝撞進去,這位百戶大人手中的戰刀也不閒著,狠狠的向下砍去,不需要觀察結果,只從那一聲淒慘的喊叫就知曉正中目標。
二百個金國騎兵,前後相差不到十個彈指的時間,便先後衝入了宋軍的戰陣中,先前那些稀疏的弓箭射擊沒有對他們造成任何傷害,就是高高支起的長槍也不過刺下三五個倒霉的傢伙而已。倒是絕大多數的騎兵都如韓承憲一般撞入了偽唐的軍陣,刀砍斧劈的一時間殺的不亦樂乎,每一次白刃落下,都會帶走一個偽唐禁軍步卒的生命,每一聲淒慘的喊叫,都標示著一個偽唐步卒被奪取了生命。
韓承憲殺的興起,他雖年紀不大,卻好似分外熱衷於這種在戰場上的感覺,一次次的將刀鋒落在眼前的敵人身上,帶走那個人的生命,這種主宰的感覺讓韓承憲很是沉醉,不顧臉上飛濺的鮮血,也分不出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只管殺殺殺,他的神情也似乎發生了某些變化,讓那些看到他的偽唐步卒不自覺的渾身顫抖,下意識的躲開了韓承憲。不到一刻鐘的時間,韓承憲感覺眼前一亮,在他的面前再無一個敵人,他竟是將這個軍陣殺了個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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