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點頭,韓璐羽看著地圖上漠南東部的位置道,「他們有什麼條件?」
「條件麼……」劉楚材猶豫下,支吾著道,「他們……他們……要求有單獨的草場,每年朝廷能給予他們一定數量的鹽茶,遇到窩闊台或者拖雷來攻的時候朝廷要給予援助,還有……還有……」
「還有什麼?」金國參政大人有些奇怪於劉楚材的態度,追問著道。
「還有就是,他們要求朝廷冊封各部的首領為『汗』……」劉楚材總算將話說了出來。
「還有麼?」韓璐羽再次追問一次,見劉楚材搖頭表示條件就是這些,參知政事大人才慢慢開口道,「單獨的草場沒有問題,漠南東部到昔日汪古部的草場,可由他們自有挑選,但是邊牆以內的草場不容他們窺測。鹽茶麼,朝廷可以每年給予一定數量,不過,他們不是白得,而是要用牛羊馬匹來交換,我可以在西北路加開一處榷場,專門對兀良哈諸部進行貿易。若是他們願你內附,稱臣於我朝,自是我朝的臣子,臣子受到攻擊,朝廷得兵馬怎會坐視?這一點讓他們放心好了,只要他們盡忠於我,我岳父那邊就會保護他們的安全。」
突然停住不再說下去,劉楚材奇怪的抬頭望了眼參政大人,只見韓璐羽看著地圖似乎在盤算什麼,只好等下去。誰知等了許久也不見韓璐羽開口,劉楚材不得不出聲道,「大人,還有一個條件呢,我們是不是回絕他們?反正這些蒙古韃子若是不願內遷,三年必然滅亡,內遷是他們生存的唯一途徑,我們就是回絕了他們這個無禮的要求,他們也不敢說什麼的。」
「晉卿公,你認為這些人在得到汗位後,有可能保住麼?知道了他們都被冊封為汗,拖雷、窩闊台、拔都三人會善罷甘休麼?」韓璐羽沒有回答劉楚材的提議,反是問了一個問題過去。
「這個……」劉楚材腦子中略略分析後才回答道,「絕無可能,以兀良哈諸部的實力,單獨抵禦此三人中的一方都十分困難,若要三人中的任何兩人結盟來攻,兀良哈必亡,這也是當初兀良哈諸部百般結好窩闊台的原因。」
「那時我們再出兵相救,豈不是讓這些韃子更加依靠我們了。」韓璐羽臉上露出笑意道,「若是如此,何不將一個虛名的汗位給予他們,讓韃子們自己去打個你死我活,正好繼續損耗他們的實力,韃子們在草原上死的戰士越多,以後南下擄掠我朝邊境的時候實力不就越弱?」
「只是這冊封汗位事關重大,若是真的冊封下去,也就承認了兀良哈諸部附屬的地位,與大人起先開疆拓土的初衷不符呢。」劉楚材有些憂心的說道。
「無妨,我可以在將這幾個傢伙冊封為汗的同時,再加封他們為『札兀惕忽裡』,這個位置鐵木真當年也作過,他們還有什麼不滿的。」韓璐羽冷笑道。
「如此,他們在成為一方可汗的同時,還是我朝的一名邊將、一名?軍的統領,他們的部民就是我朝的?軍騎兵。而且在窩闊台與拖雷的挾持下還由不得他們不答應。呵呵,大人,這一手實在是妙。」劉楚材馬上明白了韓璐羽的用意,衷心讚揚道。
「官位封賞出於我手,他們想和我玩心眼,既想得到我的東西和保護,又不想為我出力,哪裡找這麼好的事情。想不出力?嘿嘿,我就讓他們流盡最後一滴血,直到這些韃子向我俯首稱臣為止。」韓璐羽臉上現出陰沉的神色。
忽然,金國參知政事大人好像想到什麼般轉頭詢問道,「那些個漢人聯繫的怎麼樣了?」
「不止是漢人呢,」劉楚材嘿然道,「這裡面,郭德海以及他的兒子郭侃祖籍華州鄭縣人,邸順是保定行唐人,董俊董用章乃是真定稿城人,這些都是漢人。而高鬧兒則是不折不扣的女真人。」
「還有女真人?」韓璐羽有些奇怪的看著自己的心腹手下,「他們女真人都不願保住自己人的朝廷了?」
「這有什麼奇怪的,」劉楚材搖頭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當初中都城都讓鐵木真那蒙酋給圍了個水洩不通,似乎指日攻克的樣子,這些人為了自己活命,還有什麼可顧忌的。」
「也是,」韓璐羽點頭道,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問道,「那個郭德海的父親,可是在野狐嶺一戰中投降鐵木真的郭寶玉?投降前封爵為汾陽郡公、兼猛安的?」
猛的想到韓璐羽的父親正是在野狐嶺一戰中陣亡,讓眼前參政大人年紀輕輕的就失去了父親,劉楚材身上倏然出了身冷汗,不禁為郭德海父子的命運略感擔憂,只是韓璐羽的問話卻不能不答,只得硬著頭皮回道,「正是。」
「哦,」誰知當事人只是簡單的哦了聲便轉開話題,「這些人有什麼條件麼?」
「他們的條件倒是不高,不過要求朝廷按照他們在蒙古的官位賜予大致相同的官職,至於手下的部眾能給安置下來就可以。」劉楚材輕鬆的說道。
「就這些?」韓璐羽迷惑的看著劉楚材,「他們在蒙古都是什麼官職?」
「那郭寶玉在死前曾任過窩闊台的斷事官,郭德海現在不過是一名千戶,郭侃是個百戶而已。」劉楚材不慌不忙的答道,「邸順年歲已高不能繼續出征,其子邸浹襲了他的官位和部眾,也是一名千戶,只不過因為作戰有功被賜予金符。董俊倒是高些,為萬戶、佩金符。高鬧兒因為女真人,受到猜忌,本是萬戶卻被窩闊台找個接口給貶為千戶,連先前的金符都被收繳上去。這四人的部眾大約有三萬餘口,都是當年河北附近的漢人、女真人。」
點點頭,韓璐羽坐在書案後的太師椅上對劉楚材道,「他們的官職並不高,要求可以滿足,只是部眾必須遣回原籍、重新編戶。至於他們麼,可以入朝為官,我不會虧待他們的,除去各自升為萬戶外,都晉爵郡伯、正四品上輕車都尉,其子可以封為正七品雲騎尉,而董俊官位最高,可特旨封為真定郡侯、正三品上護軍。如此一來,他們就不會有什麼不滿了吧。」
「只是……」劉楚材有些遲疑的道,「那高鬧兒的地位本不低於董俊,而郭德海先父郭寶玉本是汾陽郡公,這樣封賞只怕他們二人會有怨言呢。」
「郭德海本是朝廷命官,不思報效國家卻投靠異族,甚至賣力為韃子攻打我中原土地,沒有追究他的罪責就已經是開恩了,還想要繼續作汾陽郡公,簡直是癡心妄想。」韓璐羽突然厲聲道,「那高鬧兒本是女真人,投靠韃子作了大官又有什麼值得誇耀的?這時冊封為郡伯若還有不滿,大可不必投效朝廷,朝廷也不缺這樣一個牆頭草。」
「是,是,是,「幾句言語下來將劉楚材嚇得不輕,這時戶部尚書大人才明白,韓璐羽這是藉故整治了郭寶玉的兒子一下,而那個高鬧兒則純粹是被拉上陪綁的,如此還有什麼好說的,只好諾諾稱是。
看到劉楚材這種模樣,韓璐羽心下不忍,歎息著換了口氣對其道,「晉卿可是對於我的處置有異議?要知道,這四人不比兀良哈諸部首領,他們本是朝廷命官、百姓,雖然當初因為各種原因降了蒙古,卻洗脫不掉叛逆的身份,我若是仍給予他們以高官顯爵,豈不是在鼓勵朝廷將領、大臣們投降敵寇麼,『反正找個機會再投靠回來一定作大官』,若滿朝文武都抱了這樣的想法,豈不是亂了套,朝廷也就再無寧日。我今日本是想將這四人罷黜為布衣的,不過是怕寒了後來者的心,才不得不加官晉爵啊……」
劉楚材急忙跪倒以頭觸地道,「大人遠見,楚材佩服,還請大人恕罪。」
韓璐羽離開座位將劉楚材扶起,寬慰道,「晉卿公也是為璐羽打算,璐羽又怎會見責於晉卿公呢。呵呵,那完顏阿喜後日就要開刀問斬,你我去再見見這個老上司如何?」說話拉著劉楚材就向外面走去。
刑部天牢內,當韓璐羽走進那污濁的地牢深處時,遠遠就可以聽到完顏阿喜老頭痛罵不止的聲音,其間什麼話都有,且也不管被罵者能否聽懂,漢話與女真話相雜,從韓璐羽的十八代祖先到十八代後輩,從這些祖先的女性親屬到那些後輩的異姓親友無所不包,內中花樣讓韓璐羽這個大兵出身的人都感到異常新鮮。聽著有趣,伸手止住急急想要衝入地牢內管束的獄卒和刑部尚書張柔。參知政事大人等在門外聽了足足半個時辰,直到裡面的完顏阿喜似乎是罵得口舌乾燥不得不停下來時,他才示意打開地牢的門,施施然走了進去。
看到韓璐羽走進來,完顏阿喜立時又有了精神,繼續破口大罵,讓參政大人不得不佩服此人身殘志堅的精神,已經是病怏怏的身子,竟能擔當如此沉重的任務,實在令人佩服。
隔著兒臂粗細的鐵欄,韓璐羽冷冷的看著正在那裡唾沫星子橫飛的完顏阿喜,再瞧瞧阿喜老頭對面牢房中關押的、一聲不吭的完顏從康。等到完顏阿喜罵得累了,才笑呵呵的走過去,湊上了阿喜那留著亂蓬蓬鬚髮的腦袋,悄聲道,「你罵得沒錯,是我陷害了你,也是我讓你兒子寫的奏折,你的命始終攥在我的手心裡,而我呢,只是在看你像個小丑般表演而已。」
看著完顏阿喜臉上驚怒的神情,韓璐羽繼續道,「不過,你不要擔心,我要的不過是你一人的性命,不會涉及別人,就是你那個傻兒子和你的寶貝孫子,我都不會要他們的性命,不止不要他們的命,我還會給他們留下你家財中的一部分,打發他們到陝西去過日子,你滿意了?」
完顏阿喜用一種看怪物的目光看著韓璐羽,一聲都不吭,直到韓璐羽離開牢房也沒有再說一句話,就是被押送法場的路上,這個老頭都沒有再罵上一句。
金正大二年,宋正隆八年,西曆1243年,
十月初七日,金國前任尚書令並樞密使、趙王完顏阿喜以矯旨謀逆問罪,斬立絕。妻子家人發配陝西。
同日,鄭國公、參知政事韓璐羽以喪地兩淮、四川為由上表請辭參政職。帝不允,代以罰俸五年。
十月十五日,漠南蒙古兀良哈諸部上表稱臣、內附。另有窩闊台部將郭德海、邸順、董俊、高鬧兒等四人領部眾三萬降。
十月十六日,從二品上光祿大夫,西京留守並河北制置使,兼領西北路招討使、東北路招討使高德玉帥部十萬大敗蒙古窩闊台、拖雷二部,斬首萬餘,獲口三萬,馬匹、牛羊無數。
十月十八日,鄭國公、參知政事韓璐羽上表奏請改元。帝允之,以正大二年為元泰元年。
金元泰元年,宋正隆八年,西曆1243年,十一月初一,鄭國公、參知政事韓璐羽以定西北功進尚綠色∷小說|com|bsp;點擊察看圖片鏈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