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紹德十五年,宋開慶六年,偽吳景安二年,西曆1236年,七月二十六日,
經過數日的急行軍,韓璐羽帶領中軍八萬人馬抵達了仍在據守的壽春城下。
壽春並不是很大,雖然它是一座府城,但是由於建在淮水岸邊,而淮水又是百餘年來金宋兩國的邊界,是以,此時的壽春,倒更像是一座軍事要塞。可能正是這樣的原因,才使得這座僅僅只有兩千人把守的城池,頂住了五倍於守軍數量的攻城方的月餘的攻打。其實,根據韓璐羽得到的匯報,壽春守將劉雄飛何止是頂住了攻城而已,在這月餘的時間裡,壽春城內的軍隊,曾經數次企圖衝出包圍,以支援周圍府縣。韓璐羽此時很是佩服這個劉雄飛,他曾經公開對部下們說道,「只要劉雄飛投降,就是要求作個萬戶都可以。」
但是,當韓璐羽的使者進入已經很是殘破的壽春城時,他又一次被拒絕了。負責圍攻壽春的部將劉斌慚愧的站在韓璐羽面前,一萬步卒,用一個月的時間攻打一個由兩千人駐守的、不大的城池,竟然在損失了三千人後,還不能攻克,這只能說明他的能力不足,在主帥面前留下了這個印象,劉斌害怕韓璐羽以後再不重用他了。
好言安撫了自己的部將後,韓璐羽下令,休息一日,二十八日攻城。
其實,攻打壽春是一個沒有什麼懸念的事情。劉雄飛為了守城,已經將城內所有精壯征發,得到了大約三萬的民夫,但是,一個只有兩千人駐守的城池,而軍需又剛剛調出以支援孟珙,壽春此時所缺少的不是人手,而是用來作戰的武器。就是城內所有鐵匠鋪日以繼夜的打造,仍然不能滿足守城的消耗,許多民夫在抵禦南京路兵馬攻城的過程中,使用的竟然是木棍、鐵鋤。而一個月下來,劉斌雖然付出了三千人的損失,卻也幾乎耗盡了壽春城內的人力物力。此時的壽春,就好像一個熟透的果子,只要輕輕一碰,就會落到韓璐羽的手中。
「劉斌不是沒有能力,而是遇到了一個極會打仗,更會守城的對手。」韓璐羽看過壽春城後,在心中得出一個結論。
或者是出於對劉雄飛的敬意,或者是想要用一場華麗的作戰來結束這次兩淮攻略,或者是為了向其他人展現南京路兵馬的精銳,或者是其他一些原因,七月二十八日這天,韓璐羽將所有八萬人馬全部佈置在壽春城的四門外,一排排雲梯,一輛輛樓車,一座座攻城用的三弓床弩,一架架投石器……屹立在壽春城外,只等作為主帥的韓璐羽一聲令下,就會用它們犀利的牙齒,撕開壽春那脆弱的盔甲。
最後一次勸降,使者險些被城上射下的弩箭所殺,眾將憤怒的要求在攻取壽春後生生剮了劉雄飛,卻被韓璐羽微笑著制止了。
看著在淮水薄霧中籠罩的壽春城,看著城頭飄揚的「宋」字大旗,韓璐羽定定的望著,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麼。諸將懼於其威嚴,只是站立在一邊,不敢有一點雜音打擾到他的思考。而那些早早爬起的南京路將士們,曉得今天便是這次南征的最後一戰,心中雖然興奮,卻懾於軍紀的嚴厲,不敢稍有聲息,老老實實的站在晨曦之中,等待最後的號令。
直到辰末,那籠罩住壽春城的薄霧已經飄散,韓璐羽才淡淡的道,「開始吧,我還想在城裡吃午餐。」
隨著傳令官的令旗擺動,八萬大軍立刻有條不紊的運作起來,向那早已填平的護城河慢慢前進。
壽春城上,能拿起武器作戰的人不超過八千,南京路兵馬就是一命換一命,都足夠攻下十個壽春城了,更何況擺在那裡的攻城器械不僅僅是拿出來展覽的。只弩機、投石器、床弩一陣飛射後,城頭上就少了近一半的身影,當南京路士卒走到壽春城下時,能站在城頭上向下發動攻擊的人已經不多了。而且,就是這不多的一點點人手,還要小心的躲避弩機和床弩的狙殺。
整個攻城的過程就好像是一場事先安排好的演習一般,那些登著雲梯爬上城頭的南京路士卒們,也根本就如去接收一座空城般輕鬆,很快,不到半個時辰,壽春城的四門被從裡面打開,開門的是南京路的士兵。
「走,我們去見見那個劉雄飛。」韓璐羽笑著對部下們說道,一提馬的韁繩,當下縱馬衝向壽春城。其餘部下們急忙抽打馬鞭跟上,生怕這時射來一支冷箭什麼的傷到他們的主帥。
登上壽春城的南城,出奇的,韓璐羽竟然聽到還有廝殺之聲,有些奇怪的帶著一眾主要手下走了過去。原來,是一個宋軍的將領帶著十餘個親兵還在抵抗。
看著那將領身上的鎧甲已經破爛,戰袍上滿是血跡,根本無從分辨出其本色,幾處箭傷很明顯,身子的主人甚至沒有好好的處理,僅僅是將露在外面的箭桿折斷了事,頭髮散亂,滿臉的污跡、血跡,也分不清到底是誰的。
「他是誰?」韓璐羽指著這員宋將問道。
部下詢問了幾個受傷被俘的宋軍兵士後回道,「此人就是壽春兵馬都監劉雄飛。」
「哦?是他?」韓璐羽聽到這個名字,心中一熱,很是讚賞的望了過去。此時,劉雄飛的身邊已經再無一個親兵,那些忠勇的兵士們已然全部戰死,南京路的步卒們圍成一個半圓,將劉雄飛包圍在城牆邊,而他則手持一柄寶劍,奮力與包圍他的敵人們廝殺。
「住手,」韓璐羽的聲音自包圍圈後面響起,南京路的兵馬大多認識眼前這個和藹而且平易近人的主帥,分開一條過道讓韓璐羽走到劉雄飛的面前。南京路統軍使大人向正在喘著粗氣的劉雄飛一拱手,道,「劉大人,在下韓璐羽,添為大金國南京路統軍使一職。今日,壽春城破,劉大人死戰到最後一刻,此後無論壽春還是兩淮的得失,都已經與劉大人無關,劉大人何不暫時留住有用之軀,以待他日?」
劉雄飛緊緊盯住眼前這個二十多歲的金國大官,就是這個人造成了宋國今日兩淮盡喪的局面,又造成了他現在的境況,但是,不知為什麼,他反不怨恨這個人,劉雄飛現在只是感覺到疲憊,異常的疲憊,只希望能好好的休息。沒有正面回答韓璐羽的話,他舉起手臂,指著城中一處燃起的火頭,反問韓璐羽道,「韓大人知道那是何處麼?」
韓璐羽順著劉雄飛的手指方向看去,並不是分辨的很清楚,僅僅看到依稀是一處比較大的院落而已,「璐羽實在不知,還望劉大人指教一二。」
「嘿嘿,韓大人,那就是劉某的家宅。」劉雄飛咧嘴笑著道,「早在劉某閉門據守之日,就下令將劉某家宅四周堆滿柴草,一旦城破,劉某在城頭發出信號,在下的妻子自會於家中舉火。」
「什麼?」韓璐羽敬佩劉雄飛的為人,自然對他的家人也捎帶著關心起來,現在聽到劉雄飛的夫人竟然在家中舉火,要闔門**,心中大是吃驚,急忙對一邊的士卒軍校下令道,「快,快去劉大人府上,務必將劉大人的家人搶出來。」
軍校們見韓璐羽真的急了,不敢怠慢,立刻匆匆帶著大隊人馬趕往起火地點。
看著韓璐羽的表情不似做作,劉雄飛的臉上顯出一副奇怪的神情,搖著頭道,「你真是一個奇怪的金人。」說完,這位大宋壽春兵馬都監大人,身子一側,便倒下城牆,身子下墜,就在空中,他還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看著劉雄飛自行墜城,韓璐羽的手緊緊攥拳,指甲深深的刺入肉中,一滴滴的鮮血流出也混不知曉。他牙關緊咬,低低的聲音,幾乎就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向外擠出九個字,「我不是金人,我是漢人。」
在他的身邊,圍聚著他最為親信的幾個部將,但是,能聽到這句話,也不過三兩個人,史天倪、葛充、嚴實三人神色一變,彼此間相互望了一眼,一種默契在他們之間傳遞著。
走下城頭,韓璐羽表情嚴肅的對手下眾將道,「宋國忠貞烈士何其多也。為何?蓋因皇宋乃中華正朔是也。他日南征,必先奪其正朔,方可成事。」
以壽春的陷落為標誌,金國紹德十五年南征中的兩淮攻略宣告結束,宋國盡失兩淮之地。
然而,宋國內部的鬥爭卻尚未結束。就在韓璐羽攻克壽春的同時,一個驚人的消息傳到了他的耳中:史彌遠被殺,李全降宋,臨安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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