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說作就作,韓璐羽為人從不拖延事情,得出結論後,他連夜找來文案小吏,著他起草奏折。奏折之中,韓璐羽主動向金帝從彝表示,既然宋國發生巨變,那南京路來自宋國方向的威脅也大大減小,甚至說數年之內,宋國根本無力對南京路發動北伐,南京路繼續供養數額龐大的軍隊,也顯得不合時宜,因此「臣決議裁撤兵勇兩萬,使之歸於田壟之間,以增加我朝田稅」。
同時,韓璐羽向方子謙下令,加大對中都與臨安的情報掌握,他的要求是,「務必能在兩日內,將中都與臨安的情報送到我的手上」。方子謙吞了吞口水,想要說些什麼,可是看看韓璐羽堅定的表情,終於沒有說出口。
隨著韓璐羽的奏折,還復上了作為其上司的、河南制置使完顏訛可的奏折,當然,這封奏折也是出於南京路統軍司衙門下那些個書吏的手筆,最後由韓璐羽用完顏訛可的官印在上面簽押了事。
韓璐羽的奏折送到中都,立刻激起了金國朝廷之上,一片小小的波瀾。
按照慣例,在上朝的時候,金帝從彝將韓璐羽的奏折交給一眾大臣們討論。看過韓璐羽和完顏訛可的請求,眾大臣們欣欣然者有之,長出一口氣者有之,心下暗自悔恨者有之,怒形於色者有之。
欣喜者多是一些漢族大臣。金帝從彝自從擊退後,下大力氣削除地方實力派,而作為漢臣之首韓天臣,其侄孫也是地方手握重兵的大員,有韓璐羽的存在,作為漢臣,尤其是作為出身韓天臣門生故吏的漢臣們,說起話來,總是腰桿比較硬實,見到女真貴族,也不需如以往般磕頭作揖。
總之,韓璐羽的存在,對於韓天臣一派的漢臣來說,就是發言權的象徵,就是官位的保證。而這時韓璐羽主動退後一步,以保全自己,正是漢臣們所渴望看到的,他們怎能不高興。
長出一口氣者,則是朝廷中那些個中立的漢臣與契丹大臣。他們雖不願明目張膽的伸手幫助韓璐羽,但是畢竟收了他送出的禮物,每逢年節、喜喪,韓璐羽的禮物保證是第一個送到,如果家裡有些大事情,那個南京路的統軍司知判官事孔成,又準定是第一個過府幫忙應酬,如果在必要的時候不幫助韓璐羽說話,這個小子將他們收受禮物的清單交出去,又該如何是好?
此時韓璐羽主動裁撤兵馬,正是服從中央的一種善意表示,讓這些官員們心中少了一份擔憂,一份「如果韓璐羽被撤藩,本著玉石俱焚的想法,將所有人的把柄交出來」的擔憂。
暗自悔恨者多是朝中年輕的女真貴族。這些人近幾年來看到南京路富的流油,每一個去南京路公幹的官員,回到中都之時,都是大包小裹的,帶回諸多「土產」,一早在心中暗自惦記起南京路的官職來。「如果將韓璐羽搞掉,換上我去那裡做官,豈不是更加發財?」許多女真貴族心中都懷著如此想法。
也正是這種原因,他們在自家長輩面前,日夜攛掇,要長輩們向金帝從彝進言——「抓削藩,就要抓典型,現在最大的藩鎮,就是南京路,就是韓璐羽和完顏訛可,不如就將這兩人逮捕下獄。」
好,完顏訛可也跟著韓璐羽吃了掛落。
怒形於色者,則是那些個與韓璐羽一向不睦的人。這些多是韓璐羽有意無意之間得罪的女真貴族,比如說術虎高琪、徒單金壽等人,他們為失去一個打擊韓璐羽的良機而暗自悔恨,「怎麼就不早些時日發難,竟讓這個漢狗搶了先機。」術虎高琪如是想著。
金帝從彝冷眼打量大殿中的群臣,面無表情,也不知這位金國皇帝此時正在想些什麼。等到大臣們發洩過了,從彝才慢聲慢氣的說道,「韓璐羽為國分憂,忠心可嘉,諸位愛卿看看,應該怎樣獎賞韓璐羽才好?」
術虎高琪此時心中正在悔恨,聽到從彝竟要獎賞韓璐羽,大是不忿,站出來大聲道,「陛下,不可,不可,」說完,看到滿朝文武都在定定的瞧著他,術虎高琪才明白剛剛說了什麼,衝撞龍顏啊,這可是犯忌諱的事情。
「哦?術虎大人,你認為不該獎賞韓璐羽麼?」從彝的聲音冷冷的,「說出理由來。」
「這個……」術虎高琪剛剛只是一時怒火上撞,才站出來阻止,現在要他說出理由,他的腦袋上立時見了汗滴,突然,他腦中一亮,大聲回話道,「陛下明鑒,為國分憂,裁撤兵員,回鄉務農,本就是大臣的本分,若是這樣的事情都要獎賞,豈不愧殺金國上下所有官員了?」
金帝從彝冷冷一笑,「是這樣啊,也好,我正感到駐守中都的武衛軍人數太多,沒有必要,不如術虎大人將武衛軍裁撤五萬,讓術虎大人也為朕分憂一下。我不讓術虎大人白干,就賞術虎大人為開府儀同三司、太傅銜,怎麼樣?」
「啊……」術虎高琪張口結舌,不知應該如何回答才好。裁撤武衛軍的事情,金帝從彝已經提了幾次,都是在他竭力阻攔之下,才得以拖延下來,現在金帝舊事重提,顯示出對於他的極大不滿,讓術虎高琪心中大是惶恐不安。
看到一向瞧不起漢臣的術虎高琪沒了言詞,漢臣們心中感覺出了一口氣。而從彝的話已經說的很明白,封賞就從散官銜這方面考慮,不會加授實職。
中書舍人白華站出來,躬身道,「回稟陛下,現在南京路統軍使韓璐羽乃是從三品中奉國上將軍,不如提升一級,加為正三品下驃騎衛上將軍。」
從彝點頭道,「也好,另外在旨意內好好褒獎一下,同時傳檄各州城府縣,宣揚一下韓璐羽的事跡,也讓那些個死死抱著手中軍隊的傢伙們看看。嗯,」從彝好似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白華啊,你提出的意見,就由你走一趟南京路吧,看著韓璐羽解散這些部隊,順便將名冊拿回來,也就我省下我再派人去要了。」
白華眉頭一皺,似乎有些擔憂,但是既然從彝金口玉言說出來,就只能照著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