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二顧茅廬……
我,乃劉備,字玄德,涿郡涿縣人。
家祖乃大漢中山靖王劉勝之後,然而家道中落,以織席販履為生。
家父早卒,家母含辛茹苦,操持家業,是故,我自小便有一心願:光耀門楣,復家祖之興旺,莫要使母親再如此操勞。
隨後,初平年間,大漢天災連年,百姓流離失所,各處賊寇蠢蠢欲動,致使大漢百姓雪上加霜,苦不言堪。
身為皇室之後,我當報效國家、安定黎民,傳我名於世,如此才是大丈夫所為!
中平元年,賊首張角舉眾數十萬叛於鉅鹿,賊子頭裹黃巾,自稱太平道,賊勢滔天,戰禍波及豫、兗、冀、青、揚、荊等州,聲勢極為浩大。
大丈夫自當傳名四海、流芳百世,豈能碌碌無為,空活一世?
是故,我欲與村中豪傑一同前去抗擊黃巾,不想卻是碰到兩位豪傑,唔,也就是如今的二弟、三弟……
二弟關羽,字雲長,并州河東解人,一身武藝平生罕見,實乃絕世猛將!
而三弟張飛張翼德更是了不得,雖出身屠戶,然而一身氣力,猶在雲長之上,常言『在百萬軍中取上將人頭,如探囊取物』,他人或許不信,但是我信……若是翼德能戒酒戒躁,成就不在雲長之下。
我等三人於桃園中燃香結拜之後,當即是相助郡守,那一戰,二弟三弟瞬息之間便斬卻賊子軍中大將,致使黃巾賊群寇無首,為我軍所大敗!
本想著借此求一官位,然而萬萬不曾想到,傳承四百餘年的大漢,如今卻已是那般模樣……
宦官當道、外戚橫行,每日為一己之利勾心鬥角,卻是將天下百姓視若無物……
身為皇室宗親,自當清君側,然而……唉!
短短兩三年,期間諸多事,最為令人痛心的便是親眼見著皇權日漸旁落,威儀盡喪,而後,天下乃有了那幾路諸侯。
豫州曹孟德,兗州呂奉先,冀州袁本初,揚州袁公路,江東孫伯符……
我兄幽州刺史公孫伯圭,亦被曹孟德與袁本初合兵破於易京,自刎而死。
而我卻幫不上他任何忙,不但如此,還將陶公所托付的徐州被那呂布所奪,從那時開始,我便有些疑惑,猛將之中諸如二弟三弟者,天下可有出其右者,然而為何我還是屢戰屢敗?竟連被曹孟德逐出兗州的呂奉先也對付不了,這究竟為何?
就在這時,我遇到了一人,不不不,是見到了一位名士,就是因為他,我才明白過來,我為何屢次戰敗。
乃是欠缺了出謀劃策的謀士!
而那人,便是極受曹孟德器重、大漢司徒,江哲、江守義!
聽聞二弟、三弟所述,當日伐徐州之時,司徒僅憑三寸不爛之舌,便說得呂布麾下大將臧霸與其麾下整整四萬餘泰山寇反戈……
謀士,都是這般善於攻心麼?司徒就如此料定那臧霸會降?
期間的緣由,僅憑我中人之資自是想不通的,然而就算如此,我卻亦是明白了一件事:謀士,決然不可或缺!
若是我早早便有諸如司徒這般的謀士相助,豈會失了徐州?豈會坐視曹孟德脅迫天子而力不從心?
曹孟德乃有司徒等賢士相助,那麼我的謀士,又在何處?
「咦,你這人好生奇怪,前來叩門卻是顧自走神,我且問你,你欲尋何人耶?」
「唔?」劉備茫然回過神來,見面前那童子用怪異的眼神打量著自己,急忙抱拳說道,「劉某一時失神,贖罪贖罪,敢問諸葛孔明可是居住在此?」
只見那童子歪著腦袋打量了幾眼劉備,見劉備目光清澈,面容之上自有幾分浩然之氣,遂偷笑說道,「你卻是來得不巧,我家公子去了襄陽,還未曾回來……」
「啊……」劉備臉上掛起幾許失落,猶豫一下皺眉問道,「敢問,不知你家公子何時回來?」
「這卻是說不好,」那童子撇撇嘴,歪著腦袋遲疑說道,「或許三兩日,亦或許三兩月,公子行事,向來叫人難以琢磨!」
「這……」劉備面色愁容更甚,低頭一思拱手說道,「如此,劉某暫且回去,三日後此時且再來拜訪,若是期間你家公子歸來,可否與我知會一聲,便說我來過!」
「可是我卻不是你知你乃何人,如何代為知會?」童子歪著腦袋疑惑說道。
「哦,劉某失禮了,」劉備訕訕一下,隨即一拱手,徐徐說道,「漢左將軍宜城亭侯皇叔劉備、劉玄德……」
童子眨眨眼睛,歪著腦袋回復道,「我卻是記不得如此多名字……」
「額……」劉備啞然,隨即搖頭笑道,「只需說劉玄德前來造訪便是,唔……便是當日在許都與你家公子有一面之緣的劉玄德!」
「嗯,我記住了!」童子點點頭。
「如此,劉某告辭了……」深深歎了口氣,劉備大袖一揮,逕直歸去,走了數步,回首望了一眼此間茅屋,凝神靜望良久,方才離去。
而就在劉備離去之後,茅廬之內便是走出一聲,望著劉備離去的方向笑著說道,「素聞這位皇叔之名,卻是無緣一見,今日總算了卻平生夙願……嘿嘿!」笑了幾聲,他臉上笑意一收,點點頭正色說道,「此人有聖賢遺風,雖貴為皇叔卻無絲毫架子,平易近人,實屬難得!」
就近一觀此人面色,正是徐庶、徐元直!
「嘿,」輕笑一聲,徐庶圍著那童子轉了一圈,口中嘖嘖說道,「當真是惟妙惟肖,六丁六甲之術,確實不一般!」
「哼!」只見那童子輕哼一聲,卻是無了方纔的幼稚模樣,負背雙手正色說道,「此乃障眼法,小伎也,豈能比得六丁六甲驅使天地之力?」
「當真?」徐庶好似有些不信,疑惑說道,「聽聞士元述說,六丁六甲中乃有一術可行雲布雨,如今荊州缺雨,不若叫我見識見識?」
「你!」那童子沒好氣得瞪了徐庶一眼,搖頭無奈說道,「荊州雨水未至,乃是氣數,天意如此,若是逆天而為,就算我手掌天書,亦要折損數年壽命,你乃欲我早死耶?」
「啊?」徐庶聞言一驚,急忙說道,「如此要命,還是別試了……」說著,他好似想起一事,甚為古怪地著那童子,尷尬說道,「額,孔明,你可否……可否變回來?我好生不習慣……」
「……」只見那童子抬頭白了徐庶一眼,隨即口中默念一訣,在徐庶一如既往的驚愕眼神中變回尋常模樣。
面如冠玉,目似星辰,頭頂髮冠,束髮垂腰,身著一襲素白粗布之袍,不是當日劉備在許都見過的諸葛亮又是誰?
天捲上策,竟記載著如此精妙道法?
「呼,」重重吐了口氣,徐庶抬腳走到院中石凳上坐下,轉身望著諸葛亮說道,「如何?你這位大賢出是不出此山?」
只見諸葛亮徐步走向徐庶,面上乃有幾分思索之色,待得瞬息之後,他抬眼搖頭說道,「管中窺豹,時見一斑……雖說我在許都見過此人,然而卻不曾細處,如此無法斷定其為人,如是此人亦諸如袁本初一般,乃沽名釣譽之徒,我當不予理會!」
「嘿!」徐庶感覺有些好笑,哂笑問道,「你欲如何?」
「唔……」諸葛亮細細一想,皺眉說道,「此人乃言,三日後再來拜訪,如此……這般這般!」
「啊?」徐庶聽罷,有些愕然,遲疑說道,「如此豈不是有些不近人情?」
瞥了一眼徐庶,諸葛亮淡淡說道,「此人倘若能過我心中考驗,我自當終我一生,助他成就大事!」
徐庶皺眉一想,搖頭歎道,「我觀此人乃心實之人,孔明莫要折辱太甚,欺君子,我等乃心中有愧!」
「元直且安心,亮自有分寸!」
於是乎,在諸葛亮的『避而不見』下,劉備黯然而歸。
越三日,劉備應諾再訪諸葛亮之住所。
然而這次他卻有些麻煩了……
剛剛來至山腳下,劉備就愕然發現頭頂的天色大變,片刻之際便下起傾盆大雨。
左右一望,劉備乃在路邊尋了一處躲雨之所,欲等大雨過後,再行上山拜會諸葛亮。
然而極為蹊蹺的是,大雨一連下了一個時辰有餘,亦不見它稍有停歇。
眼看著約定的時辰越來越近,劉備一咬牙,竟冒著此傾盆大雨上山。
三日前感覺甚寬的山道如今在劉備眼中,卻是極為狹窄,又兼暴雨,山道泥濘不堪,極為難行,稍有不甚便有失足滑落之險。
不過劉備還是硬生生登上半山腰,來到了諸葛亮的住所,只是觀其如今儀態,卻是有些可笑了。
渾身濕漉、沾染污泥、污穢不堪,頭上的髮束亦被暴雨打散,披散著頭髮一幅落魄之相,然而就算如此,劉備眼中的神色亦是未變絲毫。
說來也蹊蹺,就當劉備望見那處草廬的一刻,大雨卻是停了,驕陽復出,最為詭異的是,此刻轉身望向身後,那山道還是如同三日前那般寬闊,而山道之上,亦無半點被雨水打濕的痕跡……
好似根本就不曾有過方纔的暴雨一般……
劉備一臉愕然,摸了摸身上的衣衫,隨即暗暗鬆了口氣。
若不是他全身還濕著,劉備真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白日見鬼了……
而此刻,正是劉備與那『童子』相約的時辰!
及至草廬之前,劉備深深吸了口氣,整理了一下全身裝束,隨即上前叩門,然而叫他無比愕然的是,此次來開門的,還是三日前的那位童子。
「……」極為錯愕地張張嘴,劉備心中有個不好的預感,硬著頭皮問道,「敢問小兄弟,你家公子可曾回來?」
「嗯!」那童子點點頭。
回來了?!劉備心中大喜,急忙抱拳說道,「如此,且還勞煩小兄弟代我引薦一番……」
「可是又出去了……」然而還沒等劉備說完,那童子甚為無辜地說了一句。
「這……」劉備的笑意頓時僵在臉上,愣了半響期期問道,「小兄弟可有替我代為知會你家公子?」
「嗯,我說了,」那童子死命地點頭,隨即皺著小臉說道,「公子本是欲留下等你前來,不想公子至交好友前來,硬是拉著公子前去喝酒,公子抵擋不住,就被拉走了……」
「……原來如此,」劉備點點頭喃喃說了一句,卻是看不清他如今面色如何,片刻之後,他抬起頭來,面色如初,抱拳說道,「不想今日如此湊巧,也罷,既然如此,我且先回去,卻不知你家公子何日歸來?」
只見那童子面上有幾許差異,稍稍一愣神,急忙低頭說道,「想來……想來不會太久,一兩日便可歸來……亦或許數月,難以定奪……」
「這般……如此也罷!」劉備搖搖頭歎了口氣,抱拳說道,「既然如此,劉某暫且歸去,日後再來拜會!」說著,他對那童子微微一笑,轉身離去。
連續兩次不果,劉備頗有些心灰意冷。
「……」望著劉備離去的背影乃遠,那童子身形一變,恢復其本來面目,然而還未曾說話,卻聽屋內有一人歎息道。
「孔明,此舉實是不妥!」說著,徐庶緩緩從屋內步出,望著諸葛亮皺眉說道,「如此,可算過了你的考驗?」
「應期而至,謂之守時,乃信也;冒雨上山,謂之心誠,乃摯也;得聞此行亦是空,卻是不怒,乃厚也;可惜……」
「可惜什麼?」徐庶哂笑道,「可惜他此刻不曾說『三日後再來』?」
諸葛亮聞言一笑,隨即點頭說道,「臨門一步,何以難矣!若是此人再約三日後,那麼三日之後,亮自當煮茶相候,可惜……可惜!」
「嘿!」徐庶搖頭一笑,略帶嘲諷說道,「如你這般對待,天下乃有幾人會不厭其煩,三番兩次過來尋你?」
「也是,」諸葛亮自嘲一笑,搖頭歎道,「或許是不得時機所致吧……」
「嘿,嘿,」徐庶揮揮手,哂笑說道,「你莫要說什麼『天機、時機』的來糊弄我,此次乃是你無禮在先,豈能怪劉玄德望步退卻?這下好,你口中的明主知難而退了,這該如何是好?」
面對著好友的調笑,諸葛亮絲毫不以為杵,點點頭凝聲說道,「他會來的!」
「又是天象所顯?」徐庶古怪一笑,搖搖頭指著諸葛亮說道,「我若是你呀,待得三五日過後,便去一趟劉玄德處,以表歉意,一來可消除他心中不滿,二來嘛……」
「這倒不必!」還沒等徐庶說完,諸葛亮便一口打斷了他的話,口中淡淡說道,「若是如此容人之量也無,絕非我心中明主!」
「你……」徐庶偷偷望了一眼諸葛亮的神色,見他表情不似作偽,遂面色遲疑說道,「孔明,憑心而論,若是此人三日後復來,你當如何?」
「……」望著徐庶,諸葛亮玩味一笑,搖頭哂笑道,「元直可莫要多事,此乃我欲考驗於他,今日是今日,三日後是三日後,豈能同日而語?」
「你還欲做什麼?」徐庶眉頭微皺,猶豫說道,「孔明,欺君子,實乃不義之舉,既然此人誠心前來相請,為何你屢屢為難?此事可一不可再,莫要太過了!」
「就是因為此人誠心來請,我方纔如此……」得聞徐庶之言,諸葛亮搖搖頭,輕聲歎道,「損他一時,助他一世,我諸葛孔明自思心中無愧!」
「你還欲考驗他一次?」徐庶狐疑問道。
聞言,諸葛亮似笑非笑地望著徐庶,哂笑說道,「怎得?莫非元直已被此人打動?」
「自是如此!」徐庶嘿嘿一笑,面色古怪說道,「我觀此人,便是孔明你口中之明主,若是孔明不去,庶可就捷足先登、先行一步了!」
「既然如此,元直且去助他吧……」諸葛亮笑笑,絲毫不以為杵,轉身走向草廬之內,口中淡淡說道,「待得元直當真認為此人乃是明主,亮再行輔之亦是不遲!」
「嘿!」徐庶有些愕然,望著諸葛亮背影古怪喊道,「若是日後孔明乃在我帳下聽用,可不要後悔今日,為時晚矣!我……我可真去了……」
「呵呵,」諸葛亮聞言,轉首望了一眼徐庶,搖頭說道,「實話言於元直,非是亮欲為難他,此乃亮性子所使,無法叫心服之人,我豈會助之……」
「你呀你!」徐庶為之愕然,望了眼前的好友一眼,他且笑說道,「如此,你且守著你那份性子,繼續考驗此人,我卻是不奉陪了,此人仁義,我當助之!」說罷,他轉身就走。
「呵呵,」微微一笑,諸葛亮淡然望著好友離去的背影,搖頭一笑,轉身走如草廬內去了。
「定數,就是因為不可改變,如此才稱之為定數!若是你再言一句『三日復來』,我自當……唉,此刻說這些卻是無用……」
世間的事,有時便是這般的蹊蹺,僅僅是因為一時的猶豫,天大的好事便與你交臂而過,若是劉備得知此事,還不知心中如何懊悔呢!
不過還好,他這兩次拜訪倒也不是一無所獲,至少已有一人被他誠心打動……
與此同時,曹操邊境關隘,武關!
與馬騰麾下西涼戰了兩場,武關損失慘重,又兼糧草被毀,因此此間殘存的曹兵實絲毫已無戰心。
而後,武關守將潘央夜半不知為何人所殺,棄屍於關樓之上,如此一來,武關的曹兵見大勢已去,紛紛四散逃逸。
待得馬騰第二日引軍前來,欲攻關之際,卻見關門緩緩打開,裡面走出兩人,正是馬超與龐德,只見二人遙遙抱拳對馬騰說道,「啟稟大帥,我等已將功贖罪,把武關拿下!
「好小子!」馬騰哭笑不得,凝神望了偌大的武關一眼,心中暗暗說道,「先破江哲,再誅曹賊!曹孟德,我馬壽成來了!」
於此同時,許都西城門!
司馬懿冷眼望著一輛輛裝滿貨物的馬車急急忙忙出了城朝西而去,眼中驚疑不定。
前線缺糧?
恐怕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