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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晉都新田 第十章教兒 文 / 林家成

    第十章教兒

    成師九歲了。

    這一年,衛洛終於生了一個女兒。

    這個女兒,面目既像涇陵,又像衛洛,是一個美人胚子。當然,比不上她哥哥華那樣妖孽。

    華現在四歲多,他的長相,越來越偏向涇陵了。於衛洛的華美中,添了幾分涇陵的俊氣,走到哪裡,都是人群注目的焦點。要不是年紀還小,他完全可以把父母的光芒都掩蓋掉。

    看到這樣的華,涇陵有點悶悶不樂。在涇陵的眼中,男子漢大丈夫,生來便是血性的,陽剛的,如虎如狼,是具有攻擊性的。可他這個三兒子,現在的模樣,便勝過了當年的義信君,長大了還得了?

    當然,他也沒有太在意,他的兒子,晉國的公子,長得美又怎麼樣?美得前無古人又怎麼樣?天下誰人敢欺侮?

    不過,他還是採取了一些手段。

    華的師傅,是藥公,與成師和潤不同,華一滿四歲,便開始練習劍術。要不是他年紀還小,涇陵真想把他扔到軍中去。

    華跟著四個師傅,學了半年劍術後,卻是名堂甚多。

    這一日,是涇陵難得的休息之日。他抱著女兒,身邊坐著三個兒子,與衛洛一起用晚餐。

    吃過飯後,一家人抿著酸梅漿,安靜地享受秋日的晚霞。

    這時,涇陵轉向衛洛,歎道:「吳國用兵,比楚國更是無恥,手段頻出,陰詭之計數不勝數。」

    他說到這裡,突然一曬,「楚人深受其苦,常自感歎:若晉夫人在楚,必能克吳。小兒,與楚一戰後,天下人皆知,你衛洛深知陰謀之策呢。」

    衛洛嫣然一笑。

    她抿著唇,說道:「兵戈之事,終究不詳。我只願與夫主和孩兒們守在一起。」

    這句話,是她的真心話。一年一年的過去,她已越來越不喜歡拋頭露面,刀口舔血。想來,當初若不是被逼無奈,她也不會去嘗受那種種風霜。現在的懶散,只是因為心安了,心定了,沒有必要了。

    衛洛的話剛剛落下,一旁的成師開口道:「父親,兒一直不明白。是強勝者為君,還是知禮重德者為君?」

    涇陵皺起了眉頭。

    衛洛朝涇陵看了一眼,第一次越過他,向大子成師說道:「兒,時移世易,今非昔比。往歲時,天下為有德者居之。以後,」她頓了頓,感覺到涇陵皺眉盯著她,表情有點不快。

    衛洛抿緊唇,緩緩地繼續說道:「然,世人多變。數年前,楚人以陰謀之策,輕易折損了天下無敵的君父私軍。接下來的戰爭中,若不是母親以陰謀之策還之,以堂正之道擊之,勝敗難料。」

    她說到這裡,涇陵沉思起來。

    衛洛繼續說道:「此間數年,吳秦兩國,每有征伐,陰策頻出。往歲時,雙方攻戰,從來都不會踐踏對方良田。如今之時,秦人出戰,竟以敵國婦孺老弱的頭顱計算軍工,其殘暴之狀,駭人聽聞。」

    衛洛抬起頭來,她看了一眼涇陵,又看向成師,認真的,一字一句地說道:「母親以為,兩國征戰,若對方堂堂正正,我也堂堂正正迎之。若對方陰謀難測,我亦以陰詭迎之。兒方纔所言,是強勝者為君,還是以知禮重德者為君。母親以為,為君者,需知禮重德。然,強勝不可少,陰謀不可不知。」

    衛洛的聲音一落地,成師便沉思起來。

    涇陵依然皺著眉頭。

    衛洛知道,自己所說的話,顛覆了涇陵一慣的思維,他必然難以理解。不過,以他的性格,只要稍一沉思,便會知道,自己所說的話合情合情,便會默認。

    飯宴上,涇陵和成師都在沉思,便顯得安靜許多。

    突然間,華奶聲奶氣的聲音傳來,「兒喜母親使劍。」

    他眨著墨玉眼,眼巴巴地瞅著他父親,強調道:「兒要學母親劍術。」

    涇陵還沒有開口,衛洛已是一臉驚喜,她貪婪地盯著華美麗的面孔,格格直笑,「華寶寶,寶貝華,你終於想跟母親一起玩了,甚好,甚好。」

    她的笑聲還在響起,涇陵低沉的聲音從一側傳來,「華為何要學母親劍術?」

    華看了一眼母親,又看了一眼父親,小嘴蠕了蠕,卻沒有說話。

    衛洛連忙轉過頭,瞪向涇陵,「華有眼光啊,知道母親劍術獨步天下。」

    涇陵看著她,淡淡地說道:「華為晉公子,身邊自有高手相護,劍術再強又能如何?我欲他學劍,是學丈夫剛猛之氣。真跟了你,哼。」

    涇陵一句話吐出,衛洛已是悶悶不樂地扁起了嘴。而華,則是低著頭,長長的睫毛撲閃著,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涇陵一看到兒子那副只是低頭不語,卻已動人心魄的美麗姿態,便是一臉不快。他皺起眉頭,輕哼一聲。

    這一聲輕哼雖然淡淡而來,可是他渾然散發的冷意,還是驚動了一人。

    「哇」地一聲,窩在君父懷中的小公主放聲大哭起來。

    涇陵一怔,連忙放下筷子,手忙腳亂地拍著女兒的背,哄道:「嬌嬌休泣,嬌嬌休泣。」

    嬌嬌,是這個時代貴族之女的統稱,就是寶貝,嬌嬌女的意思。

    涇陵在那裡溫柔地哄著女兒,他的三個兒子,都瞪著一雙大眼,靜靜地看著他。那目光,都是含有艷羨。

    衛洛一抬頭,便迎上了這樣的三雙眼睛。

    看著看著,她也妒忌了。

    她轉過頭,睜大著一雙墨玉眼,瞪著涇陵。

    涇陵愕然地看著她,問道:「何也?」

    衛洛嘴一扁,不無委屈地泣道:「這三個小子,我恭恭敬敬,如待貴客,我寵之溺之,唯恐他們有所不快。可是,為什麼他們對你如此尊敬,對我這母親,卻視若無物?」

    衛洛泣到這裡,裝模作樣的低下頭來,以袖拭了拭眼角。

    看到她這模樣,涇陵的眉心跳了跳。

    成師的眉心也跳了跳。

    潤乾脆跳下塌,朝外面跑去。

    華看了看父親,看了看母親,奶聲奶氣地說道:「華兒喜歡母親,母親,你教華兒劍術罷。」

    華的聲音一落,三個聲音同時響起。涇陵瞪著華,喝道:「小小年紀,怎地巧言令色?」

    衛洛抬起頭來,淚汪汪地瞅著兒子,一臉委屈,「華兒在欺騙母親。」

    成師則是跳下塌,牽著弟弟的手,眉頭微皺,教訓道:「華兒,以母親之智,君父之精,你這話,要分兩次說來。你今日不妨說出前半截,晚間再說後半截。這樣,母親許會上當。」

    成師這話一出,衛洛氣得臉都青了,她也顧不得裝哭了,聲音一提,爭辯道:「胡說!母親怎可能上當?」

    涇陵也在沉喝,「成師,你為長子,便是這般教弟的麼?」

    夫妻兩這麼一叫嚷,涇陵懷中的小公主,又扯著嗓子哭嚎起來,一時之間,殿中竟是熱鬧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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