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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晉都新田 第二百二十四章 前排而躺 文 / 林家成

    第二百二十四章前排而躺

    公子涇陵背脅的血這麼一滲,眾劍客又重新慌亂起來。

    眾人圍著他,急急地來到馬車旁。

    衛洛雖然臉白如紙,眼前昏花,公子涇陵好幾次想抱著她行走,可是他的右臂微一使力,便是鮮血直滲,哪裡還能動彈?

    可是,讓別人來抱衛洛,他又是萬萬不願意。當下,眾劍客只能在馬車上厚厚的鋪上塌,然後讓兩人平行躺在其中。

    因公子涇陵的傷在右側背脅部,所以眾人在他的背心處也墊了兩塊塌,令得他的身子向衛洛一側。

    搖晃中,馬車迅速地向晉使落腳的驛館駛去。

    衛洛和涇陵公子頭靠著頭,身子依著身子,便這麼並排躺著。

    他們的傷口處,又被厚厚地纏上了幾層,暫時不再滲血。

    也許是失血太多,衛洛的心,已跳得很急促,她的眼前,也開始有著迷糊。

    她睜大墨玉眼,一動不動地望著車頂。望著望著,她的臉上浮出了一個笑容來。

    微笑中,衛洛慢慢地閉上眼睛,一個念頭浮出她的心田:除死無大事,遇到這樣的刺客襲擊,我都未能死去,上蒼實待我不薄啊。是了,上蒼真待我不薄,我無師自通便練成了這麼高的功夫,我又如此年輕,這世間,只要人沒死,哪有過不去的坎?

    衛洛啊衛洛,這個男人,這個世道的男人都是如此,你為什麼要生氣,要恨苦?要憑白的讓自己不開心?

    能活著就足夠了,衛洛,你一定要好好的活著,開心地活著,尊嚴地活著。

    縱是心臟跳得又急又促,衛洛的嘴角,卻漸漸浮出了一抹笑容來。

    笑容中,她慢慢地閉上了雙眼。

    她沒有發現,她臉上露出的這個笑容,是那麼的飄渺,那麼的淡遠,彷彿在下一秒,便會憑空化去,不再可見。

    衛洛剛閉上雙眼,便聽到耳邊傳來公子涇陵急促緊張地叫喚聲,「小兒,小兒?」

    他的聲音很慌亂,很驚惶。

    衛洛一怔。

    她正在疑惑間,公子涇陵已經暴喝出聲,「停車——」

    馬車正在急馳,外面的眾人聽到這一喝,頓時嚇了一跳。轉眼車簾便被掀開,穩公的臉伸了過來。

    他一眼便掃向公子涇陵的胸口,急喝道:「公子休驚勿躁,防血流不止!」

    公子涇陵沒有理會緊張的穩公,他略略轉身,伸手撫向衛洛的臉,抿著唇,急急地向穩公叫道:「小兒似是昏睡過去!曾聞傷重者不能合眼,一合眼便陰魂將逝,如何是好?」

    他的聲音,又急又亂,隱隱帶著一縷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

    穩公聞言,顯然也給嚇了一跳,他嗖地一聲跳上車來,手一伸,便向衛洛的鼻間摸去。

    摸了一會後,他的手一轉,又摸向衛洛的頸間。

    才摸了兩下,穩公眉頭一皺,搖頭道:「呼吸雖微,然脈動依常,無礙。」

    他說到這裡,嗖地頭一轉,瞪向公子涇陵滲血的胸口,哧笑道:「婦人不過閉目假寐,公子便慌亂至此,莫不是這一刺,令得堂堂涇陵公子神智全無?」

    重重地丟下這一句後,穩公縱身跳下馬車,令得車簾嗖地一晃後,他朝著馬車外的眾劍客無力地說道:「上前一人,為公子重新裹傷!」

    一個劍客應聲上了馬車,重新在公子涇陵的傷口上,再緊緊地包上兩層布。

    那劍客一下馬車,公子涇陵的呼吸聲,便開始急促起來。

    他急急地吐出兩口氣,半晌半晌,突然咬牙怒喝道:「小兒,你戲耍於我?」

    衛洛自是不應。

    公子涇陵見她不動不應,不由惱羞成怒。他有心想撐起身來朝衛洛瞪上幾眼,又想著把她重重地帶入自己的懷中。可是手臂剛一動,傷口處便是劇痛傳來,為了免得再行滲血,再招得穩公譏嘲,他只能老實地躺著。

    公子涇陵不能有大動作,當下,他左手伸出,一把緊緊地抓上衛洛的小手。

    衛洛那冰冷的小手一入掌心,驀地,他的心中便是一軟,那股羞惱,也瞬時全消。

    他把她的小手包在手心,輕輕地摩挲著。

    他越是摩挲,動作便越是溫柔。

    半晌後,他低低地磁性的聲音在馬車中傳響,「小兒,小兒……你果然悅我!你為我不惜一死,我心好生歡喜。」

    這聲音,很溫柔,很溫柔。如一抹春風,在馬車中輕輕飄散。

    衛洛沒有動。

    她只淡淡地開了口,聲音清冷之極,「公子言過矣。今日之事,實公子相救於前,衛洛雖一婦人,卻也敢為恩人赴死!」

    她的聲音那麼的淡,那麼的冷,她只是在冷冰冰地告訴他一個事實。

    瞬時,公子涇陵胸口一堵!

    不知為什麼,衛洛這句合情合理的話,他聽了一點也不開心,一點也不開心。

    馬車中再次安靜下來。

    安靜中,公子涇陵的呼吸聲越來越急促,這聲音到了後面,漸漸轉為了喘息。

    喘息一聲後,公子涇陵低低地喚道:「小兒?」

    衛洛沒有理會他。

    過了片刻後,公子涇陵又喚道:「小兒,我……」

    他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也不知過了多久,幾乎是突然的,他哧笑起來。

    他這笑聲,很歡,很響亮。衛洛詫異中,便聽得公子涇陵呵呵一笑,曬道:「小兒多狡!咄!方纔你渾渾噩噩,見我不曾重傷,竟是開懷一笑。小兒分明心悅於我,竟又假言欺我!」

    他說到這裡,聲音中明顯的變得雀躍飛揚。

    可是,他的聲音堪堪落地,車簾便是嗖地一下拉開,只見穩公把頭一伸,怒視著公子涇陵,沉喝道:「公子——你傷重至此,何不好好休息?咄!婦人已是你的婦人!你喚她小兒也可,婦人也可,夫人也可!要恩愛也罷,要敦倫也罷,儘管傷好後再行不遲!」

    穩公這喝聲一出,外面的喧囂聲瞬時一靜。

    「嘩」地一聲,車簾被重重甩下的同時,一陣哧笑聲和打趣聲從車外紛紛傳來。伴隨著哧笑聲的,還有隱隱的呼嘯聲。

    顯然,那些人都聽到了穩公對公子涇陵的教訓,正在嘲笑取鬧呢。

    公子涇陵瞬時啞了。

    衛洛悄悄地睜開眼來,

    她眼珠子稍一轉,便瞟到公子涇陵的側面,那裡,正微微泛著紅暈。

    他的喘息聲又加重了。不用看,衛洛也知道,此時的他一定抿緊薄唇,眉心急跳著。

    衛洛重新閉上眼睛。

    經過這麼一鬧,她發現自己的心跳又強勁些了。

    她眨了眨長長地睫毛,暗暗忖道:也不知何時,我才能完全地忘卻他,自由自在的飄流於江海之間?如劍咎一樣,做一個快意人生的遊俠兒?

    這般想著的衛洛,一點也沒有注意到,不知從何時開始,她便已屏著呼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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