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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晉都新田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夜半何人入室來? 文 / 林家成

    第二百一十六章夜半何人入室來?

    衛洛哪裡睡得著?她也只是閉著雙眼而已。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的眼前突然一黑。

    衛洛一怔,睜眼瞅去。

    這一瞅,她便對上了一張俊逸的大白臉。

    來人正睜著一雙黑亮黑亮的眼睛,腦袋伸到她的臉上,正歪著頭,認真的,帶著疑惑地瞅著她。

    衛洛盯了他一眼,感覺到被他這樣瞅著不舒服,便閉上雙眼,歎道:「你這人……」

    她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來人嘿嘿一笑。

    他移開臉,大搖大擺地跪坐上床前的塌幾,他一邊給自己斟酒,一邊瞟向衛洛,雙眼炯亮炯亮的,無比好奇地說道:「婦人,今日何其遲鈍也?竟不知我已到來。」

    衛洛低著頭,自顧自地穿上鞋子,套上外袍,然後,曼步走到他對面的塌上坐下。

    她抬起頭,靜靜地瞅著來人,歎道:「劍咎,好久不見了。」

    來人白衣長身,面容俊逸,笑得好不沒心沒肺的,可不正是劍咎?

    衛洛這一句招呼,很是尋常。

    可是,她的話一出口,劍咎俊臉便是一青,緊接著,他竟是耳朵微紅,那酒樽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表情也全然都是不自在。

    這樣的表情,這樣的動作出現在劍咎這傢伙的身上,實在是很奇怪的事。衛洛眨了眨眼,不由身子前傾,湊過臉去,就著朦朦的月光,細細地打量著他。

    她直瞅了半晌,才奇道:「今晚看君,怎地羞澀似婦人?」

    劍咎大怒。

    他眉頭一挑,嗖地頭一抬,惡狠狠地瞪向衛洛,怒道:「休得胡言,我劍咎堂堂男兒,怎會似婦人?」

    他剛說到這裡,便對上衛洛眨巴眨巴的,依然好奇的臉。

    當下,他腦袋一低,垂頭喪氣地說道:「我無臉見你。」

    衛洛歪了歪頭,淺笑道:「何出此言?」

    劍咎沒有理會她,逕自又說道:「我實無臉見你。哎,哎,哎……」

    連歎了幾聲後,他持起幾上酒樽,給自己倒了一樽酒,仰頭重重飲下後。他把酒樽朝幾上一放,騰地站起身來,恨恨地惱道:「咄!實平生之恥耳!我以此容見你於新田,結果,卻害得你身陷公子涇陵府中,露出女身,還**於他。**也就罷了,你一婦人,遲早也要跟丈夫睡的……」

    劍咎一說到這裡,衛洛便連連翻著白眼。她磨了磨牙,好半天才把一股郁氣吞下去,沒有怒喝出聲,打斷他的胡言亂語。

    劍咎顯然處於盛怒中,他右手重重地朝几上放一巴掌,惱道:「可恨的是,我都放了一把火了,卻救你不得。奶奶的,我劍咎還被公子涇陵府中的那兩隻老狼,給追得跑了三四千里!」

    他說到這裡,顯然口乾了,一把撿起几上的酒樽,倒頭就飲。

    這時,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隱隱還有火把光傳來,有一劍客的聲音飄入,「女將軍?」

    衛洛依然歪著頭盯著劍咎,聽到外面的叫喚後,她頭也不回,清喝道:「有故人夜訪,勿驚!」

    「諾。」

    她只是一句話,外面便腳步聲漸退,火把光漸遠。

    這些劍客都是知道衛洛武勇過人的,並不怎麼擔心她的安危。

    衛洛聽出劍咎語氣中的憤憤然,以及強烈的自責,不由好奇地頭一伸,瞅著他問道:「然後,你如何自處的?」

    劍咎正說得滔滔不絕,被她語氣中的好奇給氣得一噎。

    他抬頭狠狠地瞪她一眼,見衛洛依然眨巴著眼看著自己,一點也沒有接收到自己的怒火,於是悶悶地低下頭,悶悶地又說道:「我覺得無臉見你。」

    無臉見我?

    衛洛眼珠子一轉。

    突然間,她雙眼瞪得老大,驚呼道:「於是,你易容改臉?那白衣劍客果然是你?」

    衛洛這語氣中,實有著試探的成分。

    哪裡知道,劍咎一聽到她這句話,厚如牆壁的俊臉向下一埋,只差把整個腦袋埋到胸口了。

    衛洛直直地盯著他,盯著他。

    半晌,她啞然笑道:「是了,你覺得以劍咎的面容,無法面對我,便易成白衣劍客。然後,上次我被楚人擄走,你再次覺得無臉見我,便又露出你這張劍咎的面容與我相對?然否?」

    她越說越是好笑,越說越是好笑。要不是看著他那神情,那語氣,這麼荒唐的理由和行事,她就算聽了也會置為笑談的。

    在衛洛說話的時候,劍咎的腦袋是越埋越低,越埋越低。

    等她含著笑意的聲音一落,驀地,劍咎嗖地抬起頭來,他右手一伸,「啪」地重重地在幾上拍上一掌,咬牙切齒地喝道:「然也!這一次我便以本來面容與你相對!便以我這劍咎之名護你左右!咄!若再失手,若再失手,若再失手,我,我……我喚我師兄來!」

    他最後幾個字一出,衛洛再也忍不住,嘴一抿,哧地笑出聲來。

    她一邊格格直笑,一邊把臉埋在手臂中,無視劍咎橫眉怒目的表情。

    她直到此刻,才發現這個總是嘻皮笑臉的登徒子,浪蕩子,實是一個極為天真,極為好笑,也極為簡單的一個人。

    衛洛格格笑了好一陣,面對著她銀鈴般的笑聲,劍咎的一張臉越來越黑,越來越黑。

    不過,笑不到十聲,衛洛的笑聲便戛然而止。

    她低下頭去。

    就是這一低頭間,劍咎瞟見了她臉上的落寞和無力。

    他微微一怔。

    接著,劍咎眼珠子一轉,將俊臉朝她一湊,笑瞇瞇地說道:「婦人,既然鬱鬱不樂,不若我護你遠走天涯?噫,山青河秀,明月團團,我倆結伴而行,千里走馬,不亦快哉?」

    他說到後面,越說越是興奮,越說越是語調激昂。

    衛洛抬起頭來。

    她靜靜的,幽幽地看著他,半晌半晌,緩緩地搖了搖頭。

    劍咎正是興頭上,正是滔滔不絕之時,見她這麼一搖頭,不由聲音一啞,臉一塌,半晌鬱鬱。

    月光幽幽映入,淡淡銀輝鋪就。

    衛洛仰著頭,靜靜地望著天空中那輪彎月,低低地說道:「我現在不能離開義信君。他若願意,我這無用之軀,可替他換回百世基業!讓他此生再無憂慮!他若不願意,我更是不能捨他而去,讓他獨自面對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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