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勸諫
車隊向齊駛回。
剛剛進入齊境,便傳來了消息:齊侯月前猝死,小公子胥繼位為新的齊侯。
小公子胥的繼位,曾經引起過支持公子秩的諸臣的激烈反彈。不過,反彈雖強,那些在公子秩和義信君地爭奪中持中立態度的權貴,這次都轉向了小公子胥。
再加上原本支持義信君的眾權貴也改為支持小公子胥,使得小公子胥的支持者,突然之間具備了壓倒性的數量。
比起庶子出身,娘家沒有後台的公子秩來說,母親為秦公主的小公子胥,具有更強硬,也更有利於齊人的身份。
齊侯死了,舉國皆悲。
車隊中,開始披掛白綾,連旗上也掛上白練。
同時,齊使紛紛派出,向周天子和諸國諸侯報信。信報出後,諸國諸侯也會紛紛派使前來。
這,便是公子涇陵所設定三個月時限的原因。因為齊侯一死,晉使不久便會來到齊國致哀。想來那晉使,一定會向義信君詢問他的最後答案了。
車隊開始日夜兼程,加速向齊國趕去。在這種情況下,衛洛有幾次看到了公子秩,他都沉著一張臉,表情郁惱。齊侯的死,對他來說,是沒有預料到的,而小公子胥及位,更是給他突然一擊。
因為這種郁惱,公子秩在對上衛洛時,都是表情淡淡,瞟了一眼便不再理會。這時的他,已沒有了半點閒心在美人身上。
車隊已漸漸駛近臨淄城了。
衛洛和義信君,這時已分坐在兩輛馬車上。隨著離齊都越來越近,義信君的臣下也是越來越多,他們動不動就坐上他的馬車,與他一起商討著。
這種商討中,有一半的內容是關於衛洛的。這一點,衛洛從這些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中便可以感覺到。
連續在路上行進了近四十天的車隊,這一天終於來到了一處城池中。這城池鄰近臨淄,離它不過三日車程。眾人準備在這裡休息一晚,為進城做一下準備。
眾人住進城主為他們準備好的府第後,衛洛泡了一個時辰的澡,便懶懶地回到了自己的寢房。
寢房中,她沒有點蠟燭,只有一輪彎月幽幽地照入室內,照在她所跪坐的塌上,照在她的蒼白的臉上。
在這樣的月光中,她一雙墨玉眼,如同極品寶石一般,散發著淡淡的,幽幽的光芒。那光芒,寧靜,淡泊,卻有著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冷漠。
她便這般跪坐在塌上,一動不動,彷彿是雕塑。
她的耳朵中,可以清楚地聽到,義信君的寢房中,正傳來了激烈的爭吵聲。
「君何必遲疑?羅,莫二城,連同羅雲山脈,那壤土足有陽,裕兩城二倍之多。君有了這四城在手,何人還敢欺君?」
「正是如此!有了這四城之險,君之封地,比肩郝國也!挾三國咽喉之險,向楚向晉有羅雲山之險,向齊有密水之阻。實進可攻退可守。不說別的,我等只需進而自守,築城以防,誰敢欺君?如此經營,不出五十載,必亦一國也。介時,盡可向周天子請封,介時,君之子為公子,君之孫為王孫也!」
激烈的討論聲說到這裡,突然,幾個笑聲同時傳來。這笑聲中,以管叔的笑聲最為愉悅,他歎息道:「君當初以兩城換此婦時,我等還責怪於君。果然,君眼力非凡啊。不過轉眼,陽,裕兩城被姬奪回,現在,還能得到羅,莫兩城。君相人之術,實獨步天下也!」
管叔的笑聲一出,眾人都是呵呵直笑。
笑聲中,義信君有點惱怒地低喝聲傳來,「休得胡言!」
眾臣明顯一愣,
那管叔更是沒有被他如此嚴厲喝罵過,不由正色問道:「君何怒之有?」
久久久久,義信君的回答都沒有響起。
他這一怒,使得眾臣興致大減。
一陣安靜中,管叔的聲音徐徐傳來,「君對姬情深意重,竟生不捨乎?」
這是問話。
不一會,義信君低低的,無力地聲音傳來,「然。」
他這個回答一出,又是一陣喧囂聲吵鬧聲指責聲。
這些聲音中,管叔低喝了一句。眾人頓時一啞。
然後,管叔的聲音沉沉地傳來,「臣有二問,請君實言相告。」
沉默中,義信君低低的,疲憊的聲音傳來,「說!」
「敢問君,若公子涇陵以君項上人頭,換羅,莫二城,連同羅雲山脈予君之子孫,你可有猶豫?」
管叔的聲音一落,義信君便乾脆地答道:「頭顱何物?義信怎會惜死?自是應允。」
「善!」
管叔的聲音又沉沉傳來,「若君現有一子,以此獨子之命,換取羅,莫二城,連同羅雲山脈,君應否?」
義信君沒有猶豫,他沉聲說道:「不過一子。以後再生便是,自是會應。」
管叔歎道:「然也。天下丈夫,皆會如君所想。夫婦之情雖然珍貴,然,婦人何處不有?姬自到了君之身側,君寵之溺之,珍之重之,為了她,不惜開罪強楚,得罪先王。如此種種,實是恩重情深。我觀姬亦是賢德婦人,她感恩於君,亦會心甘情願。君又何必猶豫?」
「然也然也。」
「管公之言實是精到。」
「句句有理!」
「請君為鬼神宗祀著想,為子孫後代著想!為我等著想。不過送還一婦,從此後便富貴無期,安享終老,君又何苦猶疑?再則,公子涇陵迎回婦人,是許以正妻之禮。介時,天下人不會笑君棄婦,只會贊君顧全大局!」
亂七八糟的議論聲中,義信君的聲音始終沒有再響起。
也不知過了多久,管叔的聲音再次響來,他幽幽歎道:「此事之利,人人可見。然,君與公子涇陵相處半年,可知其為人?公子涇陵之為人也,類鷹,毒而狠,厲而執。他既然相中了婦人,以他的手段,君若不願,他自有後招使出。介時,君在國內有兩公子之怒,身後有晉太子涇陵陰毒相對。介時,君連身家性命也難以保全。待君一死,姬仍自歸他為婦啊。」
這一番話,實是語重聲長。
這一番話說出後,久久都沒有聲音傳出。
衛洛聽到這裡,便垂下了眼斂,轉身向床塌走去,她關閉六識,把所有的紛擾吵雜,不安和煩悶,都趕出身外。靜靜地躺到床上,閉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