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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晉都新田 第一百七十一章 衛洛要死了? 文 / 林家成

    第一百七十一章衛洛要死了?

    跪在他身後的衛洛,伸出白嫩青蔥的小手,輕輕地撫上他的眉峰,低低說道:「君休惱。」

    她說得很簡單,就這麼三個字。

    可是,她是那麼的溫柔,她這麼摟著他,香軟的身軀緊緊相偎,小手撫過眉眼時,帶著一股芳香,一種讓人心緒平靜的寬容溫厚。

    義信君在她的撫摸下閉上了雙眼,本來抿成一線,殺機畢露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一揚。這時的他,饒是心火如焚,卻依然湧出一抹暖流來。

    這便是他一直渴之慕之,百折不回所追尋的啊。

    曾經有無數個夜晚,曾經在前進的路上,有無數次他想放棄時,他便會想起當初在涇陵公子府那短暫的溫柔,那一雙寬容平靜的墨玉眼,便想起那墨玉眼的主人,正在等著他去相救,去給她幸福。

    於是,縱是渾身傷痕,一臉滄桑,他也會馬上擺出一個笑容來,面對再一次的折磨。

    終於,他現在重新擁有了。

    義信君閉著雙眼,把所有的思緒都摒在腦後,只一心一意地感覺到溫軟的小手的拂按。

    這時,衛洛宛如春風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楚之諸公子諧否?公卿間派系如何?楚王威望如何?種種內情,請君細說。」

    她的聲音真如春風,讓他暖洋洋地沉浸其中。

    在她芳香溫軟的小手的撫按下,他聲音低低地傳來,和在清風中,水波聲中,已沒有了一開始的急躁。

    「楚稱霸多年,國內派系林立,公子中,以公子吾,公子及為首,公子吾乃晉姬所生,公子及乃齊姬所生。公卿中,亦分三大派系……據細作言,此次攻齊,楚國內眾說紛壇,另有不少人主張攻晉。然楚王欲得你我,壓下諸般聲音,才有了這次使者之行。」

    衛洛靜靜地聽著。

    過了半晌,待得義信君聲音稍頓,她又溫柔地問道:「楚使可刺乎?」

    義信君一怔。

    他錯愕地回過頭看向衛洛。

    對上她黑白分明的墨玉眼,他沉吟起來。

    半晌後,他搖了搖頭,說道:「此番楚使車駕近百,隨從近萬,難盡誅之。」

    義信君畢竟是聰明人,馬上便明白了衛洛的意思。如果楚使在半路中被盜匪全滅了,那不但是對楚的威望的打擊,而且也為齊應對戰事爭取了時間。

    衛洛沉吟起來。

    水波中,扁舟一晃一蕩地起伏著。美中不足的是,天上的太陽出來了,明燦燦的陽光照在水中,波光刺眼,照在身上也有點發燙。

    這時,衛洛低低地歎息一聲。

    義信君聽到衛洛的歎息聲,連忙轉回頭去。他伸手捧著她的小臉,花瓣般的唇壓在她的鼻尖上,低低地,喃喃的,心痛地說道:「洛,一切有我,何必傷懷?」

    他說到這裡,聲音中還是有了些苦澀。

    因為,只要楚使一到,只要齊人一拒,只要戰事一起。衛洛這個紅顏禍水的名頭,便被書寫到了史冊上了,她就是與褒姒,西施等婦人齊名的禍物了。

    甚至不需要戰事起。只要楚使一到,他們的要求一出口,衛洛便坐實了這個罪名,一切,便不可收拾了。

    這一點,他深為恨之,卻一時想不出良策應對。反正對他來說,這樣把衛洛交出去,於公於私都是絕無可能。

    衛洛感覺到他清爽的,略帶溫甜的氣息撲到臉上,感覺到了他的緊張自責,不由嫣然一笑。

    她這一笑,宛如百花齊放。

    這一笑很華美,最關健的是,這是一種完全放鬆下才有的笑容。

    義信君一怔。他鬆開捧著她小臉的手,眉頭一揚,奇道:「你有良策?」

    衛洛含著笑,眼波盈盈望來,道:「然也。」

    在義信君的懷疑中,衛洛扇了扇長長的睫毛,小嘴朝他一湊,在他的眉心上印上一吻,歎道:「其實,那策你的臣下也出過的。」

    我的臣下出過?

    義信君愕然地望著衛洛,想道:我才告訴你這事,你又不是順風耳千里眼,怎麼知道我的臣下出過什麼好的計策?

    衛洛對上他愕然的表情,又是嫣然一笑。她伸手摟著他的頸項,歎道:「我的素啊,你是關心則亂啊。不管此番禍從何起,可是,楚人卻是準備以索要我這個婦人為借口的。你的臣下,一定有人建議在楚使到達之前,殺了我吧?」

    她說得很輕描淡寫!

    可是那『殺了我』三個字,卻是觸目驚心。

    義信君華美的臉色一白,他急急地張開口便要辯駁。他想說,雖然有老臣這樣建議了,可是被他駁回去了,他想說,這純粹是胡說八道,你不必放在心上。

    他的口才張開,衛洛便伸出白嫩的,骨節間還有著小小的肉渦的食指,輕輕按在他的嘴唇上,制止了他的話。

    然後,在他驚愕的,不安的眼神中,衛洛朝著他眨了眨墨玉眼,笑道:「素,你是當局者迷啊。你忘記了,我會易容啊!」

    素一怔,轉眼目光大亮。

    衛洛嘴角含笑,暗暗忖道:不止是我會易容,那個神出鬼沒的登徒子,我就不信他與劍咎沒有關係,他一定也是箇中高手。

    衛洛輕軟的聲音,和著水波溫和地傳來,「事到如今,我是非死不可。我與你一道,不知引來多少人的窺探。我一死,齊國無恙,你也無恙。」

    在義信君的沉吟中,她繼續說道:「人死後面目易變,你可找一婦人死囚,我將她屍易成我容。務必在楚使進城之前傳出死迅。」

    義信君點了點頭,說道:「此策可行。」

    衛洛又說道:「楚欲對齊興兵,一為蔡人之事,二為你我。你馬上派使分別向周天子,楚王,蔡侯陳表。大力痛責蔡使言語無狀,竟在齊人面前辱你堂堂義信君,你乃堂堂丈夫,豈容一使相辱?請周天子,楚王念及大國風範,務必還你一個公道。」

    衛洛剛說到這裡,義信君便是雙手一合,歎道:「照啊!」

    他讚歎地望著衛洛,想道:是啊,楚王對齊興兵的借口,不就是這兩條嗎?只要衛洛假死,然後我又把蔡使辱我之事鬧得越大越好,最好是諸侯皆知。楚使縱使來到了臨淄,面對這種情況也是無法開口了吧?

    楚使開不了口,楚王便沒有了進兵的借口,齊國安全了。

    轉眼,他又想道:楚使還沒有到,我珍之重之的美姬便這麼突然暴病死了。此事說出去十分可疑。待得天下人都知道楚王曾經想向我索要愛姬之後,定會以為她是我親手所殺,為的是不想讓自身家國受辱。

    如此一來,雖然楚王暗恨,可他暗恨又能如何?齊楚之國本來不諧。

    最重要的是,經此一事,天下人定然覺得我以兩城換來的婦人,為了尊嚴家國都捨得下手。實是顧全大局,敢捨美色的堂堂丈夫。

    他越想,越覺得衛洛所提出的這個建議完全可行。這麼一轉眼間,她便把這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縱使他臣下才志傑出的多,可是也不一定比得上他的洛。

    這時的他,如果要說擔心的,便是擔心衛洛的易容術不過關,不能把另外一人完全化成她的模樣。至少,在他的臣下中,就沒有一個有如此才能的。

    許久後,義信君的聲音沉沉地傳來,「善!到得明日,世人便知義信君之姬暴病而死!」

    衛洛嫣然一笑,目光冷凝,低低地說道:「然!這一次,不止是義信君之姬暴病而亡!我還需令得堂堂公子涇陵,親自把陽,裕兩城送回你的手中!」

    這一下,信義君完全怔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衛洛,那表情,十分十分驚愕。

    他張開嘴,便想詢問。可是衛洛伸出嫩白的手指,再次按上他的唇。她衝他嫣然一笑,這一笑,不知為什麼,竟然有點冷意。笑容中,衛洛輕軟地說道:「和風輕緩,水波如鏡,陽光華燦,湖山一色。如此仙境中,衛洛不知何時再以此容與君相依。計謀事,陰毒策,何不留待回去再說?」

    她的聲音有點沙啞,連眼眶也有點澀意。義信君目光複雜地望著她,半晌半晌後,露出一抹笑容,轉回頭去。

    這時刻,他真想不出衛洛有什麼法子,能令公子涇陵親手把陽,裕兩城送回。

    可是,衛洛的表情卻十分篤定。她噙著一抹神秘的笑容,伸手再次摟緊了義信君的頸項。

    在義信君低頭沉思衛洛所說的話的時候,衛洛收緊雙臂,把臉埋在他的背上。不知不覺中,一滴淚水順著她的眼角緩緩流下。

    只是流了一滴,衛洛便果斷地睜大雙眼,努力地把滲出眼眶中的淚水都逼回去。

    她發過誓的,不會再為那個男人流淚的啊!

    直睜了好一會眼,直到湖風把她的眼淚吹乾了。衛洛才低下頭,再次把臉緊緊地貼上義信君的背。

    也不知為什麼,縱使是一再唾棄自己,她的心中卻還是閃過一個念頭來:也不知我的死訊傳到晉時,他,他會不會有一丁點觸動?有一丁點不捨和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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