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前面就是落日城了。」
長汶臉上抽動,撩起轎子的垂簾,輕聲說道。
說實話,他很不習慣這裡的種種禮儀,尤其反感那種遇見上級必須跪拜的陋習。每當夜深人靜一個人的時候,他會在院子裡看星星。
長汶不知道,青元星上看到的星星,和白淵星上是不是一樣,但是肯定和在長歌號星辰飛輪上看到的不一樣。
最大的不一樣,便是自由。
而宇宙飛船,星辰飛輪,它不但是一個穿越星空,行走宇宙的交通工具,它還代表著可以駛向任何一顆想要停留的星球。
代表著自由!
以前和歌地大叔在一起的時候還不覺得,十年的時間裡,歌地大叔帶著他和昶夢,在星空中流浪,那時候,他心裡其實嚮往安定的生活。總覺得人在船上,心總是在飄蕩,那是一種不安穩的感覺,儘管那時候長鳴號星辰飛輪的甲板一直很平穩。
但是現在,到青元星上越久,他才發現,原來自由,在自己的心目中,是如此的重要。
以前不覺得,那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而現在知道了,他體會到沒有比較就沒有發現。
突然間,他有些羨慕師朗,師朗在接受歌地大叔的禮物時,或許沒有想過這麼多,,但現在看來,他才是體會到了人生的精髓。
簡單就好,實用就行,活著就是最大的幸福。
轉眼間,在青元星的時間快一年了。
在這裡呆的越久,他就越是懷念那片自由的星空,但是,他也覺得,自己的心在期待中變得沉穩,一如他的刀。少了一分少年的青澀,多了一份老練毒辣。
不知不覺,他又想起了昶夢,那個和他一樣命運淒慘的女孩,心裡閃過一絲惆悵。
「礦石!盡快獲得足夠的礦石,然後長歌號就可以升空了。」長汶想,「我要做的,就是盡快的獲得最大的信任,並且幫秦政奪取到盡量大的權力。」
在西秦,秦政是沒有任何希望登基的,不過,自己就是一個超級作弊器。有了師朗,石雕,昶夢和他長汶,在青元星上,就沒有做不到的事情。
秦政坐在馬車裡,長汶騎著一頭青狼,緊跟在馬車,另一側是侍衛統領杜骨,四名狼騎死士,離馬車稍遠,分立於馬車的四個角落。前面另有五名開路的精銳軍士,後面也是五名,馬車的兩側,各是十名死士。
秦政自去年離開秦都洛城,屢遭刺殺,最後一次更是九死一生,至今重傷未癒,加上旅途勞頓,每每想起自己當初離開秦都時,是如何的意氣風發,而現在不但一事無成,親屬,師傅,師兄,還有衷心的屬下,死傷殆盡,便忍不住心裡疾苦。
當時,看到星空中劃過的流星,墜入東南方向的蠻荒山脈,秦政感覺到了一種召喚,認為這裡一定會發生重要的事情,也許足以改變整片大陸。
所以,他依然的南下。
事實證明,他的猜測是正確的,這裡確實發生了重要的事情,足以改變整個大陸,不,是已經改變了。
可以預見,角青領的滅亡,便是一個時代開始的序幕。
所謂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角青領主的存在,使三國處於一個微妙的平衡,即便北漢與西秦兩國,在大草原上連年熬兵,但是誰都知道,那是為了保持軍隊的戰鬥力,並沒有統一天下的意義。
那是一種戰術動作,而不是戰略動作。
但現在不一樣了,角青領消失後,不但是三國直接對峙,而且是徹底消弭了角青王朝數百年的影響。
這是一個最好的年代,也是一個最壞的年代。
英雄與豪傑喜歡它,但是弱者和平民憎恨它。
秦政覺得,他的預感是正確的,可惜,他只是猜對了結果,卻猜錯了過程。
因為,他自己首先成為時代變革的犧牲品。
他抬起手,忽然想拉開車架上的垂簾,看看外面的風光,上次來到這裡,已經是半年前了,到處是皚皚白雪,當時他抓了一個刺客,妄圖設局來個一箭雙鵰,既與角青領搭上一條線,又能夠從角青家族得到關於一百萬但糧草的具體消息,以及其它關於落日城主的消息。沒想到兩場刺殺,便把他的圖謀給毀了。他現在認識道,自己不但太嫩,而且太弱。
實際上,他對角青族並沒有什麼不好的感覺,更沒有仇視心裡,在西秦也算是一個異類,人家頭上的青色獨角,和自己額頭上的第三隻眼,從異術的角度來看,實際上沒有本質的區別。
轉念一想,秦政還是放棄了親眼觀看風景的心思,他現在的身體極其虛弱,並不適合吹風。
「阿杜,幫我說說,現在落日城的野外,有什麼特點,是不是和洛城的原野一樣呢?」秦政輕歎了口氣,幽幽問道。
「咳咳!」杜骨搔了搔腦袋,不好意思的回答,「王爺,俺是個粗人,耍刀弄棒還行,卻說不出什麼好詞兒,來描述這美麗的風景,就覺得好罷,但我要是說出了,卻平白把這美景給說壞了。不如叫汶哥兒說吧。」
秦政默然,要說衷心,長汶已經數次就他於必死的境地,第一次便是來落日城的途中,角青族中那個叫譚老虎的傢伙,出奇不易的刺殺,便是首先被長汶看破並擋住。那時長汶只是剛剛成為他的侍衛,而且是出了洛城後,半路加入的。他一直懷疑長汶是太子派來的密探,心裡提防著呢。
所以,雖然長汶屢次立下大功,文武雙全,侍衛統領的位置,卻依然是杜骨。秦政覺得,也許是自己真的錯怪長汶了,因為就連他自己都想不出,現在還有什麼用處,他決定不能寒了長汶的心,即使以後只是做一個閒散的王爺,長汶這樣的人,也是極大的助力。
一想到這裡,秦政的語氣不由輕柔了幾分,顯得更加衰弱了,「阿汶,那你就接過阿杜的膽子,代我看看吧。」
長汶聞言,心中微微一喜,他看重的當然不是秦政的重視,而是秦政暗示著,從此他就是秦政之下的第一人。那麼,他便能放心大膽的,發揮更大的能量。
長汶好說也是流浪星空的星際海盜,見識廣博,他說話的語氣,也自然而然帶著一絲飄逸的韻味,
「最大的不同,是綠色和白色的區別。落日城四週一片寂靜,但是卻透出勃勃生機;如果單純的說到美麗,現在比不上大雪覆蓋的時候,可那時候,卻是一片死寂。那種美,是沒有希望的美麗,就連那雪的聲音,也帶著一絲遺憾。因為,雪總是要融化的。那是一種末日的美麗。」
長汶思緒飄飛,侃侃而談:
「而現在呢,四野翠綠,微風拂過,綠浪如潮,就連風聲也都沾上了一絲綠色,爆發出向上,希望的意境,我們走的這一條長街,兩旁的樹木,鬱鬱蔥蔥,重要的是,它會變的更好。他會……」
長汶的話忽然間斷了,他眉毛一束,隱隱透出一股蕭殺,手搭上了刀柄。
「呼呼呼」風吹綠浪滾,但在長汶的眼中,總覺其中有什麼不同了。
是殺機!
「有刺客!」長汶斷然大喝一聲,所有人同時一驚,急忙靠近馬車。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出現一個黑影,看上去像是一個巨大的錘子,那錘子在急速前進中,還在迅速的膨脹,轉眼之間便擴大了數十倍,那一股不可匹敵氣勢,轟然爆發,令一般人只要看了一眼,便有心膽俱裂的感覺。
他們立即認出,那正是西秦最著名的殺陣,「狼軍破殺陣!」更是由於深知這殺陣的威力,心裡提不起一絲反抗的念頭。
危急中,長汶大吼道,「所有人,各自臥倒躲避,然後以最快的速度保衛殿下。」
長汶知道,此陣威力極大,無法硬擋,讓侍衛各自閃躲,才是最好的選擇。
長汶左手猛拍青狼坐騎,大刀猛的插入馬的『臀』部。
「唏溜溜……」
「嗷吼吼……」
駿馬與青狼,同時發出一聲悲鳴,赫然向前疾跑。
長汶則左手扣住車架,防止馬車在急速轉向中翻轉。
巨錘的虛影,瞬息即至,而且它的目標也不是毀掉馬車,而是殺傷護衛死士的有生力量,同時打亂護衛的陣形。
巨錘呼嘯掠過,約有三分之一的人,瞬間被轟得血肉四濺,直接在空中解體。
剩下的人中,約有一半,被那強猛至極的錘風橫掃,輕者娘蹌倒地,重者竟然被活生生的吹死,那強猛的罡風從鼻孔嘴巴灌入,攪碎了內臟,死者只來得及悶哼一聲,吐出帶著碎骨的污血。
那馬車的目標極大,更是被狂風捲起,秦政身不由己的飛出馬車。
長汶眼疾手快,一躍而起,先一步接住秦政,穩穩的落在青狼上,青狼狂嚎一聲,向前騰空而起,避過了緊跟著巨錘襲來的利箭。
這一切都是電光火石間,青狼掠過數丈長的距離落在地面,長汶猛然抬頭,前方出現一排武士。
他們沒有蒙面,勁弩長刀,都是北漢的人。
為首一位,正是流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