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八日,星期天。
碧空如洗,萬里無雲,是出行的好天氣。
師朗早早起床,來到食堂。早起是基地的要求,也是他多年的生活習慣。
基地的食堂不大,但是各類餐點供應充足,只收取極低的信用幣,早餐更是供應美味可口的白果咖啡,他準備多買一些,至少夠一天的份量,這樣,就不必要在外面挨宰。
今天是第一個自由日,緊張的戰鬥學習之後,總得有一些鬆弛。不少學員,昨晚戰鬥一結束,就離開了基地,開始假日活動。師朗他們的隊伍也有節目——聯誼。很老套,但一直很受歡迎的活動。當然,也有不少學員,趁著空閒時間去基地練功房,或是基地圖書信息中心充電。一個禮拜的培訓,再天真的人也明白,發生在虛擬網絡中的戰鬥,也將在現實星際中發生,也許對手不同,但一定更殘酷。
聯誼以小隊為單位,分別是哈里.莫倫和夜明珠小隊,很多學員都是第一次來到白淵星,趁此機會,結伴去白淵星各處走走,增進瞭解。商會也很支持這種活動,可以消去戰鬥中淤積在心裡的怨氣,並且提供一定的經費,限額以內,報銷一半。
食堂中人不少,但沒到擁擠的程度,師朗要了一杯白果咖啡,一支苦草雪茄,一份營養液,一份黑狼排骨,都是以前從沒見過的食物。然後要了一份中餐和晚餐,打包收好,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這一份早餐,花去他十五點信用,但在昆城的餐廳,光是一杯白果咖啡,就需要二十點,還不算其它的消費。
「早啊,師朗,今天有什麼安排?」
師朗抬起頭,循聲望去,只見亞瑟端著早餐,千衫雪面帶笑容,兩人並排走了過來。
「亞瑟王先生,不介意和血海魔刀共進早餐吧,咯咯。」千衫雪笑道,轉向師朗,「師朗,我們可以坐在這裡吧。」
亞瑟友善的超師朗點點頭,師朗笑著回應道,「當然可以,這裡還有空位。」
亞瑟放下餐盤,他食量很大,而且吃的很快,師朗以為自己是個大肚子,但和亞瑟一比,便是小巫見大巫了,千衫雪則只是喝了一點營養液,拿起餐盤上的金雀咖啡。
師朗吃得很慢,亞瑟吃完早餐時,他剛好消滅了狼排,他早年有經驗,細嚼慢咽,能把一份食物吃成兩份。當然,在這裡,食物管夠,但這個習慣卻保留下來,他覺得沒什麼不好。在白淵星,沒有太多的東西帶有家鄉的氣息,他還年輕,不懂得思鄉是什麼心情,但是本能的尋找「熟悉」,並潛意識的保留這種熟悉,白果咖啡和苦草雪茄,都帶有淡淡的苦澀,那種味道,很像月島村的沙茶和金香葉煙的味道。但在白淵星,它們都屬於月絲系列,意指月球出產,包括月島村,在這裡的「學名」。
亞瑟拿出一個木盒,抽出一支煙遞給師朗,打著哈哈,「來,抽我的吧,雖然在網上見了多次,先是對手,後來是隊友,但還是第一次在現實中面對面。」
師朗接過香煙,空中一劃,自動點燃,猛吸一口,一股衝勁直闖腦門,出現瞬間的暈眩,緩緩吐出煙圈,感歎道,「真猛啊,我還是第一次抽這麼猛的煙,夠勁。不過,比起來,我還是更喜歡月絲金香葉。」
亞瑟抽出一支,遞給千衫雪,千衫雪搖搖頭,摸出一隻細長的香煙,亞瑟回手一揮,點燃後也是猛吸一口,搖頭晃腦道,「那是自然,這種煙叫狼煙,在古代,狼煙是戰爭之煙,狼煙一起,四方彙集,金戈鐵馬,一時間死傷無數,它是屬於戰場,屬於男人的香煙。而月絲,澀中帶甜,抽之令人蕩氣迴腸,婉轉回味,則是屬於情場之煙。」
千衫雪則仰著小腦袋,半瞇著眼睛,悠然自得的抽著煙。和亞瑟一起時,她很少主動說話。
師朗笑道,「你說的是市面上經過加工的月絲金香葉吧,我的月絲不同,原汁原味,淡淡的苦澀後,會在口中留下淡淡的煙熏味,還有輕微的焦感,是星際行商的最愛,那是生活之煙。」
亞瑟眼睛一亮,「是嗎?你真的有原質月絲?」
師朗淡淡笑道,「不多,那是我從家鄉帶過來的,回頭送你一點嘗嘗。」
亞瑟一拍腦袋,「我差點忘了,你來自月球,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據說屬於水藍秘境,離祖星很近,對了,祖星真的像說得那樣荒涼嗎?」
師朗點點頭,又搖搖頭,「說實話,我不知道,祖星近在咫尺,但月球上從沒人去過,有時候我會覺得,它比白淵星更遙遠。那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如同兩個世界。」
亞瑟露出一絲思索,「我覺的這話難以理解,不過相信是你的真實感覺。話說回來,今天有什麼安排,要不一起去看看我們的新家?」
「我們?」師朗微微一愣,要搬家了嗎?隨即反應過來,笑道,「恭喜兩位,結婚時一定要發請帖給我啊。不過今天隊裡安排了聯誼活動,下次有機會再去你們吧。」
千衫雪臉上泛起一抹嫣紅,與亞瑟對視一眼,同聲道,「多謝,一定不會忘記你。」
師朗聽了,心裡卻突然升起一股煩躁,想起了與千衫雪的一幕幕畫面,然後砰的一聲,化作碎片,於是,他有了心碎的感覺,他知道這種感覺沒有理由,他與千衫雪也沒有任何在一起的可能,唯一的交集是順路救人,再有就是商會中同一期學員,可是同期的學員數目有十萬之多。然而,彷彿看到一些美好的事物,永遠的消失在生活中,他覺得無比惋惜和惆悵。來不及多想,一句話脫口而出,說完就開始後悔,不該多嘴,「不過,法定婚齡不是三十歲嗎?」
千衫雪臉上光彩照人,刺得師朗眼睛生疼,她吃吃笑道,「所以才說,不會忘記啊。記住一件事情十幾年,可不容易,到時候你不能放我們鴿子。」
亞瑟接著道,「她在開玩笑呢,不過到時候若能聯繫上你,肯定會給你請帖。結婚還很早,但是訂婚和試婚可以啊。」
師朗露出恍然的神色,掩飾心中的動靜,「說白了,就是同居吧,嗯,這是潮流。」
亞瑟自然的轉移了話題,「聯誼活動,是和夜明珠帶領的娘子軍吧,那可是狠角色,你們不要被搾乾了。」
師朗撇撇嘴角,「拉倒把你,她要搾的也是排行榜上靠前的角色,倒是你要小心了,家裡有狼,外面有虎,一不小心就有精盡人亡,身死道消的危險。」
千衫雪狠狠瞪了一眼師朗,「你們要說鬼話,我可先離開了。」
亞瑟哈哈大笑,「早餐吃完了,也是要走的時候了,你們也快出發了吧?」
師朗點頭,拿起桌子上的食物,招呼道,「是的,回頭給你拿煙絲。再見!」實際上,煙絲就在身上,但師朗自然不會立即拿出來給他。
剛走出餐廳大門,突然,巨大的鐘聲響起,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咚咚咚」
鐘聲悠揚,浩浩蕩蕩,一連十八響,傳遍昆城每一個角落。
昆城彷彿被鐘聲激活,天空出現一層七彩天幕,垂下條條綵帶,綵帶之間,浮動著無數鮮花。
一條金光大道,穿過彩色的天幕,直伸天際。
不久,大道的盡頭出現四艘警務飛船,兩上兩下,齊頭並進,後面跟著一座巨大的宮殿。
不錯,那是一艘宮殿類飛船,上面瓊樓玉宇,雕欄畫壁,「金華宮」三個大字,閃閃發光。
殿門打開,一隊鶴形飛翼魚貫駛出,沿著金光大道快速前進,一路上星光閃耀,而金華宮號飛船,則懸停在空中的浮台上。
「十八鐘響,貴客臨門。」石貂不知何時出現在師朗身邊,癡癡的望著天空道,「不知這次來的是什麼人,看那金華宮樣式,至少是星系級的部門主官。」
師朗回過神來,微微一笑,低聲道,「原來是石貂小姐,你懂的真多,不過也是,作為石家子弟,這種級別的主官,恐怕還入不了你的法眼。吃早餐了沒?」
石貂是那種看上去沉靜如海,越看越有內涵的女孩,稚嫩的臉上,掩飾不住天生的高貴氣質,她的眼睛略顯滄桑,眼角露出淡淡的皺紋,這一切,都與這個年齡段的少女相衝突,石貂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還沒吃,看到你望著天空發呆,就過來了,怎麼,你想請我喝早茶?」
「這是我的榮幸,不過,我已經吃過了。」師朗委婉的拒絕。
石貂的回答證實了師朗的猜測,對於出身石家這種頂級豪門的石貂,他本能的敬而遠之。雖說龍游淺灘遭蝦戲,落毛的鳳凰不如雞,石貂出現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商會,成為自己的同學,必定有原因,但絕不是師朗這種人能夠招惹的,他也不想去招惹。至於以後,她是再次沖天而起,還是默默隕落,都與他無關。
可惜,這世上的事情,常常應了一句古話,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師朗不願與石貂有太多交集,石貂卻有很多事情要問個明白。
這時,昆城方向飛出十八艘迎賓飛船,金光大道兩旁亮起一排大字,「歡迎第十九星域星球開發司一行葺臨,昆城蓬蓽生輝。」
話音一落,無數煙花騰空而起,昆城,立即成為花的海洋。
石貂宛然一笑,沒有理會師朗話中的拒絕之意,她指著天空,說道,「師朗,這是我們第一次正式會面,這場面難道不壯觀,不具有紀念意義嗎?」
師朗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石貂,「確實壯觀,十八鐘響,貴客臨門。不過,你也許會成為貴人,我卻絕對不會。」
石貂眼中露出笑意,宛如平靜的大海,起了波瀾,「未必,未來的事情,誰知道呢?也許哪一天,我愛上你也說不定。那樣,你也是貴人,我的貴人。」
「好了,閒話少說,我知道你有些事情要問我,本想在聯誼會上告訴你,不如趁現在吧,你先去買早餐,我在這等你。」師朗決定開門見山,有些事情是躲不過的。
石貂收起笑意,臉上露出一絲悲傷,「好吧,不過,為什麼不找個包廂坐下來,一邊吃,一邊說呢?」
「如你所願!不過,費用歸誰呢,我先聲明,現在很窮。」
「本小姐雖然落魄,還不至於缺這點錢,如果真讓吃早餐變成你請客,傳出去,未免掉了我的身價。」
「那走吧!」師朗聳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