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半晌之後,他站起身,再次穿了靴子走出房間。
他讓出了房間,留給她同她。
這下笙歌將頭從懷中探出來,舒了口氣,重新抱住她,「歌兒最喜歡娘。」
「你爹呢?」
「他……好壞。」
「再壞也是你爹。」
「……歌兒害怕他。」
「他同你說的所有都是對的,歌兒你要記住它。」
「哦……」
孩子不情願的答應,一摸到那床便在上面蹦躂兩下,瞬間倒在被子裡。
她連衣服都不脫,便拉著冷月趕緊上來。
「瞧你,怎麼這般頑劣?」她訓著她,自己抱住她,開始幫她脫衣服,笙歌靜靜的看著,眨著眼睛望著自己脖間的平安符,同她說著:「娘,你知道嗎,那個哥哥瞧見這個的時候,他好高興,他的手都在抖……」
「是嗎?」
「嗯,是,而且,娘,你永遠也猜不到他是誰,因為,哥哥說了,這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
「別動,娘在給你解扣子。」
「娘……哥哥的名字裡,也有一個綻字,你說巧不巧?他同歌兒的哥哥是一個名字……」
「你說什麼?」
冷月解扣子的手突然停住了,猛地握住她的肩膀,笙歌嚇了一跳,瞧著她的反應,冷月急急地問道:「他……也叫綻?」
「嗯……」笙歌點點頭,但是過會她便知道冷月在擔心什麼,便拍拍她的肩,「娘,你多心了,那個哥哥不姓納蘭的,他不是笙歌的哥哥。」
冷月聽後,默默低頭。
他不姓納蘭……也對,這個世間,同名的多了,只是偶爾湊巧了吧。
緩和了情緒後,她便繼續給她脫衣,笙歌還算乖,也不吵了,瞧著她低頭想事情,只默默地瞧著她。
冷月把她抱在懷中,輕哄著,側身望著她,「睡吧,娘陪著你。」
「嗯。」
孩子點頭,便在燭光下閉上眼。
一夜未眠。
她哄著笙歌睡下,自己便發呆盯著她的臉龐,此時房門闔動,一襲青衫行過,她望了他一眼,小聲說著:「睡了。」
納蘭禛站在原地看她,眉心微擰,冷月從旁側下了床,來到他身邊,「怎麼了?」
「找個時間,將事情全部告訴了她。」
納蘭禛想著,兩人緩緩走到院外,坐在一方石凳上,他拉過她的手,「怕是瞞不住了。」
冷月也為難,心想,若是讓她知道她的身份,那麼她會變成怎麼樣?她會不會埋怨他們沒有早告訴她,畢竟宮中的生活奢華,更何況,她還是公主,按理說,心裡總會有種驕傲感。
若是她以後提出要回宮怎麼辦?她厭倦了這種平民生活怎麼辦……
諸多的考慮,縈繞在心頭。
「晚些吧。」她答,納蘭禛卻沉了眸,搖搖頭,「此事不可晚了,今晚她便已經埋怨了,若是她成年後,只會更加的埋怨我們為何不早將真相告於她……」
「會嗎?納蘭。」
「嗯。」
握住她的手,他笑了笑,「既然我已經做慣了黑臉,這次,也是我來吧……管教孩子,父母總要分飾兩角,你就當她心中的好母親。」
「……」
她不語,越發的低沉,起身來到他身邊,坐於他的膝上,攬住他的身子,默默地說:「我想綻兒……一刻都想……」
「……」
他沉穩的氣息拂過,兩人的手指互絞,納蘭禛安慰著她。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月光拉下兩人的影子,冷月忽而想到了什麼,同他說:「歌兒說,那個孩子也叫綻。」
納蘭禛手指一緊,問道:「是麼?」
「嗯……但是她說,他姓氏不同。」
「嗯……我會注意下。」納蘭禛答應著她,手掌揉著她的髮絲,拍拍背脊,「都快天亮了,你去睡會吧,我在這裡坐會兒。」
「好。多注意身體。」她說著,自己便站起身,默默的朝著屋中走去……
他望著她的背影,忽然有種錯覺,他彷彿回到了很早以前,那時候他同她並沒有相愛,那個時候,便瞧過她的背影。
同今日般,蕭條。
他心間一動,下意識的喚住她的名字——
「月兒——」
「怎麼了?」
她回頭,臉上帶著微笑,月光下,她望著他,納蘭禛緩緩站起,一步步走到她跟前。
捧起她的臉,對待珍品般,輕輕吻上她的眉心。
——「什麼都不要想,有朕在……」
冷月驚訝的抬頭望他。
已經很久沒有聽過他自稱朕了,自從他同她做回了普通人,便已經
而今晚,他這是為什麼?
納蘭禛凝神而笑,摸著她的臉頰:「沒事去吧。」
扳過她的身子,將她背向他。
冷月心下明白,他是想讓自己放心吧?
朕,這個字眼,似乎包含了整個天下。
他為了她甘願扛起一個天下,他要她徹底的安心。
冷月笑笑,為這樣的他而感到溫馨。
逕自走進屋子,隨後轉身關門,望著納蘭禛深情的眼眸,她靜靜的笑。
兩人的目光向來如此熟悉並瞭解,同他相處了這麼多年,她早已熟識他每個動作,每個眼神。
這一次,也不例外。
納蘭禛目視著房門關上,自己這才轉了身。
微微咳嗽幾分,他再次落座於了方纔的石凳上。
低眉垂眼,瞧著自己的手心。
曾經那道劃破生命線的傷疤還在,又想起了當初為她做藥引的時候。
時間過得真快呀。
他正想著,突然後面的房門陡然開啟,他回頭,卻發現冷月一臉紅暈的望著他。
她停頓了好一會,才從口中緩緩吐出這幾句話——
「納蘭你進來一起睡吧……」
自那晚後,笙歌變得越發老實,凡是納蘭禛出沒的地方她都盡量躲著,平日裡三個人在一起吃飯,孩子都低著頭使勁扒飯,再也不敢說話,有時候納蘭禛為她夾菜,笙歌抬頭怪怪的瞧他一眼,立刻低下頭,不在說話。
每次那時,納蘭禛總會蹙緊了眉頭,什麼話也不說的兀自放下筷箸。
笙歌盯著他離去的背影,卻舒心的喘著氣。
她好像一下子變得膽怯了,再也不同他打鬧了,再也不坐在他膝上喚著他,爹爹。
冷月看在眼中,急在心中。
這日,小丙同小乙陪著笙歌去街上玩,待到三個人行至後堂內,突然見到納蘭禛端坐著,不說話,眼眸望著她,笙歌原本正拿著一個冰糖葫蘆在吃,後來瞧見他之後,糖葫蘆霎時掉在地上,她諾諾的走近,輕輕喚了聲:「爹。」
喚完後,轉身便走。
「站住。」
納蘭禛的聲音在後響起,笙歌一閉眼,握緊拳頭,小丙小乙兩個膽小鬼光是看見納蘭禛就雙腿打顫,便也不管她了,急忙忙的溜到大堂去端菜上菜。
「正對著爹爹。」
納蘭禛說,笙歌不情願的轉過身,也不抬頭,納蘭禛走進,蹲下身子探過她的神情。
他此時突然從懷中掏出一個包好的糖面人,在她眼前晃晃,「還生爹爹的氣?」
「……」孩子的雙眼在看見糖面人的一剎,本來帶著諸多欣喜,但是當她又瞧見納蘭禛後,驀地板了臉,克制著自己的欣喜,沒有表情。
納蘭禛挑眉,便又從袖子裡掏出另一樣東西——
那是她曾經求了很久的糖豆。
據笙歌說,韓記的五彩糖豆吃了之後,整個身體都是甜的,那種幸福的感覺傳遍四肢百骸。
他打開,繼續誘惑著她,孩子的眼中帶著貪婪,但仍是不為所動。
納蘭禛也不急,站起身走進屋中。
不多時,當他手執一個蝴蝶風箏出來時,孩子差點叫出來……
「爹已經很給你面子了……」納蘭禛對她說,言下之意你若是識相便趕緊說話,笙歌卻是倔強了,她努努唇,從他身邊走過,淡淡地說:「爹爹你當我是小孩子嗎?我才不吃不玩這麼幼稚的東西。」
笙歌走了兩步,又回頭說:「爹爹,你曾經是不是也是這樣哄娘的?告訴你,我才沒娘那麼好欺負。」
一個鬼臉衝著他,納蘭禛哭笑不得。
果然是江山代有人才出,納蘭笙歌比她娘還難搞定……
可是,貌似納蘭禛這輩子這樣哄女人也是第一次吧?
他笑笑,兀自搖搖頭。
笙歌走進屋中,瞧見冷月坐在那裡整理著藥材,她一動,扒住她的手:「娘,你在做什麼?」
「娘想開個藥鋪。」
「嗯?有掌櫃了沒?」孩子一聽開店,那精明的腦袋立刻湊過來,冷月無語的望著她,將她推開:「怎麼,當一家掌櫃還不滿足?」
「……我才不滿足,我要當遍全帝都的掌櫃,我要全帝都的店面都成為我納蘭笙歌的店……」
「野心不小呀你!」冷月捏捏她的臉頰,笙歌吐吐舌頭,她又望了眼站在外面的納蘭禛。
「娘,歌兒剛才幫你教訓爹了。」她說著,便將頭湊到她耳邊,說著悄悄話,冷月聽到後面,笑的眉開眼笑,無奈的望了眼納蘭,「你爹已經很給你面子了……他為了你,放下了今日去碧海通貨的生意你還不領情。」
「我才不呢……爹爹總嫌我小,他去碧海,一次都不帶我!我也很想見見那裡的人呀……聽說,那裡的人,都像神仙那般好看。」
「嗯……他們都是鮫人。」
冷月說著,忽然想起了那個喚作顏君望的男子,冰藍色的頭髮,無雙的面容,特別是那雙眼瞳,看一眼便能讓人沉淪。
「娘,你說,鮫人他們也是人嗎?」十一突然對於鮫人很感興趣,眼中似乎充了憧憬,冷月點點頭,「也算吧……他們的壽命長,活在水中,能歌善舞,甚至,全身都是寶……」
「娘!全身都是寶嗎?那我捉一個鮫人來賣,豈不是能賺很多錢?」
「不可。」
她突然嚴厲的告訴她,「決不可動鮫人。」
「為什麼?」
「嗯……娘曾經同你說過一個叫十一的姑姑對不對?她是娘的好姐妹,而她的夫君,便是鮫人,所以,按理說,你都不可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