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鳳凰于飛
那以後的日子,再也沒有一個人會住進她的心裡。
再也沒有了……
等候他冊封的日子是漫長的,每日裡都有很多事情在忙碌,她便一個落的清閒的坐在鳳涅宮高高的殿頂,那是一個觀星台,到了晚上便可看到無數顆明亮的星星在眼前閃耀,一輪皎月大若圓盤,她有時候就抱著綻兒長坐在那裡。
綻兒那個時候會特別安靜,他好像被天上的星星所吸引了,明亮的雙眸總也會如此瞧著,冷月會拿著他的小指指著天際,尋找著各種的星斗。
再見到白芷時她恰好在觀星台上站著,女子一身水秀色的錦衣,明艷而華貴,早些日子她知道,納蘭禛沒有給她封號,但是卻封了她一個特殊的位置,宮中所有人都知曉,這個住在蕭默宮的女子,毫無身份但是卻有著至上的權利。
冷月知道白芷是個通慧的女子,若是讓她來把持後宮,納蘭便可高枕無憂了。
她立刻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讓她坐過來,白芷姣好的容顏在風中綻放,落座宛如一株青蓮,眼眸通慧而澈亮。
她將手搭在冷月手中,輕捏了下綻兒的臉頰。
「姐姐,你終於回來了。」
「嗯,以後,便有個人陪你說話了……」
「是呀……你要知道,這宮裡沒個人,一到了晚上,陰冷的不行……」白芷說著,掩下眼中的憂色,忽而小聲的說:「你不在的日子裡,他……每晚都會在御書房歇下……」
「嗯,」聽她這樣說,冷月又覺得心堵,便抬眼望著觀星台頂掛著的避邪用的銅鈴,瞧著鈴間那條紅色的布在風中起舞。
「芷兒,以後多勸勸他,要多聽取朝臣的意見……還有,這後宮,也該充盈些人了。」她握著扶欄說,背對著白芷,眼角含著笑,「他如今是帝,怎能沒個皇妃……」
「姐姐……你怎麼突然說這些。」白芷一緊,她很害怕冷月說這些,因為,她害怕她像上次一般。
「沒什麼,我是想著,我去同他說恐又該與他吵一架,你有時候見了他,勸勸也是好的。」
「……」
「他近日的身體不佳,我吩咐了太醫院開了些調理的方子,到時候,你便派人送到他的書房中,便說是你的主意。」
白芷坐在那裡聽著,冷月同她說了很多很多,卻都是她辦的事情而讓她來完成,她聽了甚久,驀地站起身扳過她的身子,一字一句的問:「姐姐你是不是又想離開了……?!你又要棄他於不顧了嗎?」
「……」冷月沉默,她咬下唇瓣,笑著搖搖頭,「不會的,你多心了……我會留在這裡……一直留在這裡。」
說著,拍了拍綻兒的身子,同她說:「我們下去吧,你帶我去宮中各處走走……」
兩個人下了觀星台,冷月卻在白芷轉身的一剎那回望了眼觀星台旁一個小櫥櫃,她近日來總望這上面走,卻是存著心思。
那櫥櫃裡面藏的東西,只怕不要讓人發現才好……
身體楞了楞,隨即換上了一張笑臉,同白芷下了觀星台。
九月裡的最後一天,是他冊封的日子。
整個宮裡都期期艾艾的,便連她宮裡的小桃都變得話多了,常常一個人在她耳邊不停地說,關於逐月國來了多少人,關於雪疆六部的反應……她從那其中彷彿聽到了她二哥的名字,有些驚詫。
後來一打聽,西凜的二殿下果真來了,只是,是以藩王的身份。
自她帶錯了鳳簪之後,納蘭禛為了怕在出事故,派了宮中的老嬤嬤過來親自為她梳妝,每日她都要穿上鳳袍給宮中專門做御衣的人看,他們會不厭其煩的修改,直到非常合身為止,那樣繁瑣的鳳袍,她每日都要穿,從內裡的衣衫到最外面的鳳氅,每日折騰完都會累的滿頭大汗,坐在那裡埋怨納蘭禛。
這一次冊封,是昭告天下,每一項都要進行的非常完美才行。
她白日裡便同白芷逛逛園子,說說話,兩個女人湊在一起想足了勁來打發無聊,偶爾從宮外請幾個戲班子,架在御花園中唱,她沒有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有喜歡聽戲的時候,白芷有時候聽的不過癮便自己上台去披衣上陣。
每每那個時候,她都認真的在台下看,眼睫含著笑容,環望著滿園的秋景同台上的白芷,便覺得時光在這個時候要是停住該多好……
眼睫輕垂,眼角是上揚的弧度。
「想不到你們全都窩在這園子裡?」
此時,身後是淡淡的男音,她回眸看去,納蘭禛在眾位宮人的簇擁下走過來,今日看他心情甚好,整個眼眸都含著笑,皇袍綠帶,金冠束髮。
狹長的鳳眼一挑,踱步到她身邊,坐下,探手牽住她的手,握在掌心中,望著台上突然停住的白芷笑道:「芷兒可不用當朕來過。」
他示意她繼續,可是白芷便是再也唱不出來了,怔怔的站在台上,冷月為她解圍,說道:「你瞧,你來了,白白打擾了我們的雅興。」
「這樣說,朕是不該來了?」說完站起身便欲走,白芷忙在台上跪下,「皇上,你莫聽姐姐胡說!」
兩人相對一眼,冷月妥協的讓他坐下。
再次坐下,她瞧他心情不錯,「什麼事情這麼高興?」
「月兒,朕便沒點可喜的事情?若是我同你說六部的事情已經解決,你說,這是個興事嗎?」
「雖是興事,但是……以你的性子,定不止這一件。」
「呵呵……」納蘭禛獨自坐在那裡笑,點點頭,暗示她說的對。
果真不是一件。
「本王要送你一個大禮。」
他說著,眼神一動,立刻從御花園處走上來幾個身著異服的人……他們的衣著很明艷,皆是以冰藍色為底,衣袖同領襟是繡著仿若海浪波濤般的銀線,他們站在冷月面前,先是行了禮,遂拿下自己戴在頭頂的帽子。
「納蘭……」她狐疑的看著他,納蘭禛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先不要說話。
「啟稟娘娘,我們是來自碧海以東的使者。」其中有一個人說著,望了眼那納蘭禛,「娘娘,你也許不知道,當日在西凜國宴的時候,你的父皇曾許諾,若是誰能制服那兇猛的神獸,便可得到碧海之東的那片封地,而今,我們便是那封地上的臣民。」
「我們今日來,只是來拜見我們封地的領主的。」那幾個人說完,當即跪下對著她行大禮,冷月一時怔住了,望著納蘭禛,他點點頭。
「本就是你的東西,今日朕只是把它還給你。」
「可是納蘭……」身前的幾個人跪著,當即從懷中掏出象徵著儀仗的夜明珠,進獻給她,「請領主收下我們一族的民心。」
碩大的夜明珠,即使在白日也無法掩去它的光華,她探過手接住,那幾個人跪拜完了這才起來。
將沉重的夜明珠放在懷中,一時間無法平復心情——
「當日你父皇因為你是個女子而對於封地之事過多爭議,我替你求了過來,我記得你曾在西凜的馬車中說過喜歡那種繁華的地方,我便為你建造了這片繁華,那片地方,經過這兩年的改建,如今,可與碧海通商,那裡的繁華,一點不輸於西凜同雪疆。」
納蘭禛的雙眼都在發光,冷月的心沉了沉,低眉望著懷中的夜明珠,突然將手臂緊了緊,身前幾個人退下去,侍立在一邊,她越瞧那夜明珠,越覺得心情煩躁。
因為這些時日來,他的所作所為一直在侵蝕她的心,讓她漸漸舉棋不定。
越是這樣,越讓她覺得自己不應該離開他。
但是……
身子猛地站起,她的心亂急了,抱著那顆碩大的夜明珠轉身而走,她只想逃離這個地方,絲毫沒有顧及她這樣的動作引起了多大的喧然。
四周人不解的看著她,納蘭禛蹙上眉,手指一撫,跟在她身後而走——
亭子裡,霎時剩下了滿園的奴才同站在不遠處的白芷……
提著鳳袍的裙擺,穿行在整個園子中,偶爾遇到幾個宮女,一旦瞧見她的衣著便跪在地上不敢起來,納蘭禛在後面跟著,她回頭望了眼,咬著唇加快了腳步——
男子提步上前,在宮中一處靜謐的水亭前捉住她,單手一攬便將她收進懷中!
「你怎麼了?」他啞著嗓子問,扣住她的肩頭,冷月掙扎,將懷中的夜明珠往他懷中拱……
「我不要,你既然費了心思弄了那個地方,便自己拿著。」
「朕是為你打理著,知道嗎!」他的神情驟然變得陰厲了,揉著她的身子帶到自己懷中,「不要拒絕我為你做的事情!」
「納蘭!」眼眉有些急,沒想到他會這樣說,心中的鬱結更加的深,向外推搡著他,「我自己一個人好好的,你何必要為我做這些……就算沒有這些,我依然還是會跟你……金屋也好,封地也好……你知道的,我從不求回報——我……」
一個生硬的胸膛猛地撞上她的身子,兩人之間的夜明珠霎時滾落在地……發出不大的震動,她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懷抱撞得身骨巨疼,他到底了用了多大的力氣她不知道,只是突然不說話了。
一旦落入他的胸膛,她就乖順的仿若貓咪。
「好了」納蘭禛終結兩人的爭吵,手骨使力的摁住她,「是朕做的多餘了……朕……不該對你有所回報……」
他如此挫敗的語氣聽在她耳邊含著淡淡的憂傷,曾經的他,哪裡說過這樣挫敗的話,都是一人獨權,完全的凜冽,手指一緊,忙環身抱住他的脖頸——
「不是……我是在心疼你……納蘭……你為了我做的太多了……我……」
語氣越加的輕悄,喉間哽咽,踮起腳尖使勁的抱住他,納蘭禛在聽到那句心疼之後,一直蹙起的眉角瞬間展開。
他抱了她一會,望見了水中的亭子,那裡面四面有輕紗遮蓋,他的眼角一動,唇邊含起一絲笑容。
「月兒……朕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