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時機已到,不可躊躇
「天性秉然,等到你大了,便會感激本王。」他負手站立,似看非看地望著小獸,眼中閃著一道光。
既然要當他的兒子,便先學會比任何人強大。
一晃,她便在營中過了近兩個月。
雖然生活枯燥,但是有他的陪伴,之前,她還能同他打幾個小戰,而隨著月份的推遲,她的腹部也逐漸凸出,納蘭禛好幾次要將她遣回洛水安胎,都被她回絕了,為此,兩人之間總是小吵不斷。
總歸是心疼她,他便經常在兩人生過氣之後趁著夜色潛入她的帳中,從後面撫過她,貼身而睡。
他的每一次潛入她都知道,卻從不戳破,兩人如此僵持了半個月,他再也不提將她送走的事情。
這期間,他終還是將他的母妃送回了洛水。
這麼多年不見,他同她之間早已架起了深深的隔閡,他記恨著她,而她,則經常以淚沾襟。
每每他凱旋而歸之時,冷月就瞧見他的母妃一個人站在營前癡癡望著他的身影,眼中充滿了無名的自豪。
這是她的兒子……冷月想,她心中定是如此想的。
或許是因為做了母親,她的心也變得柔軟了,看到什麼都能觸景傷情,更何況,看到納蘭禛同他的母親。
漆深的夜裡,當他將她收入懷中之時,她多少會同他提起這件事。
納蘭禛並不是無情之人,他只是一個人慣了,不曉得如何與她相處。
因為行動不便,她的飲食起居便由青檸照顧,這個女子自從九巍將她買過來之後,她就從沒有同她說一句話,她的心思極重,似乎隱瞞著什麼,但是她又極乖巧,並沒有害人之意,冷月說服了納蘭,讓她當她的丫鬟,照顧著她的身體,青檸只低著頭,眉色淡然。
戰事越戰越緊,軍中氣氛越來越嚴肅,她也逐漸感到了力不從心——
「王妃——」
早春剛到,青檸站在榻邊守候著她,此刻營帳外就傳來了這樣一句呼聲——
冷月睜開了眼,睨了青檸一下,她走到帳前掀開簾子便從外面走進來一個黝黑的將領,身材高大魁梧,他一臉的焦急之相,單膝跪下。
「王妃,緊急軍情。」
男子欲將東西呈給她,冷月一驚,問道:「你們王爺呢?」
「王爺昨晚出征了,直到今日還未歸,這軍情來的急,需要有人裁決,末將這才來叨擾王妃。」
「他……出征了?」
「是,」
「帶了多少人馬?」冷月問,手心沁出一層薄汗,想起來,昨夜他是說了很多奇怪的話,她昨夜因為太累了,只草草的應了他。
「八千精甲兵,五千虎狼兵,還有,一萬二千的步兵。」
冷月聽此,頓時起了身子,「去了哪裡?」
「沿著九巍無人區直直穿過霧障,然後……去了他們的都城……」
「納蘭禛要破他們的都城?」
她驚呼,頓覺得不妥,先不說這次九巍暴亂幕後之人未揪出,便是前幾日九巍都城頻繁的有大量的兵甲進入也可猜想此去若沒把握,必定凶險——
「……是……王說……時機已到……不可躊躇。」
身下的男人額心一汗,說出了納蘭禛昨晚秘密傳出的話,冷月一怔,心想他納蘭禛果然在這段時間做了什麼,否則,依照他的性子,若不是十全的把握,必不會以身試險。
但是,他到底做了什麼……?
想到這裡,慌忙宣那將領靠近接過他手中的軍情。
一張明黃的絲絹,工整的捲起,上用紅綢拴著,冷月拆開之後,輕輕將之打開——
讓她沒想到的事,卻是絹上只有八個字: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這是誰,給他送來的軍情?
冷月垂下眼眸,細細斟酌起來,她的手指撫上黃絹的料子,眼中一亮,有了發現。
這樣細柔的料子,不扎手,織錦細密,她認得,這絹是西凜獨有的黃絹。
西凜,帝都……
守候在一旁的青檸狐疑的瞧著冷月,唇邊是一絲冷笑,她淡淡地將五指收進掌中,不動聲色的扯了扯自己的袖袂。
冷月下了榻,快速的穿戴好衣衫,男兒的裝束,她踏上靴子之後當即走出了帳內——
「來人——備馬!」衝著營中大喊,所有的將士朝著她看過來,此刻那已經慢慢長大的豹子也朝著她奔來——
在她身邊蹭了蹭,冷月瞇起眼瞳對著那個將士說:「從軍中抽掉五十名武功精湛、靈活善變的兄弟們,讓他們都換上九巍平民的衣服,稍刻在營中集合。」
「王妃——你……」
「廢話就不要說,我要速度。」
淡淡的吩咐,讓那人立刻跑下。
「楚兒……」
她彎下身子摸著雪豹的頭,小傢伙稍長大了些,手腳越發矯捷,此刻它睜著銳利的瞳仁望著她,冷月抱著它輕吻了眉心。
「娘不在,你要乖,知道嗎?」一邊交代著,一邊盯著集合的地點,漸漸多起的人讓她心一利,做好了準備。
別了楚兒,她接過駿馬之後,終來到了那五十名好手的面前——
九巍都城。
她以粗布掩面,同那五十人混跡在亂民中,迎著風沙行走。
不遠處,是九巍斑駁的城牆,大軍壓境,許多亂民驚恐地從城中流散,此時城門大敞,冷月一手護著腹部,一邊艱難地迎著那些人朝著城中湧去——
破舊的衣衫掩蓋了他們所有人,無人知曉他們便是雪疆的將士,五十個侍衛隱藏在亂民中卻同冷月保持著距離,謹慎的觀察著周圍各種情形。
讓冷月奇怪的是,納蘭禛的軍隊早就駐紮在九巍不遠處的荒山上了,但是遲遲沒有發兵。
極目望去,碩大的虎旗迎風颯颯,豎立在山間,威嚴的氣勢震得天地都失了色。
混跡到城中之後,先找了一處隱蔽的民宅躲藏起來,五十名士兵圍在她身邊,聽候著她的差遣。
「王妃,既然都到了這裡,咱們為什麼不去找王爺?」有人問道,垂眸瞧著冷月手中的地圖,冷月此時用手指著一個地方說:「聽說過一句話嗎?」
眾人無語,冷月笑了笑:「擒賊先擒王……」
「王妃是說……這次動亂背後——」
冷月點頭,順手將地圖闔上,「這樣精確的用兵、手法、戰術上並不是普通亂民所能掌握的,你們也同他們交過數次手了,依照經驗而言,他們的背後定有一個心思縝密的人在掌握,而我們這次要做的事情,便是將這個『王』給揪出來——」
「可是,王妃,王爺那邊,不告訴他我們的行蹤嗎?」
「不用。」她深思一番,心中早有定數。
依照納蘭禛的行事,她的行蹤,怕是早已落入他的掌控。
她突然很期待納蘭禛到底在等什麼,一夜過去,他安穩的在對面紮寨,同九巍擺起了虛勢,這其中,定有玄機。
散了他們之後,她同三個將士行走在九巍都城內,瞧著四下亂竄的亂民,神情隱晦。
「咚——」
城門上,突然響起巨大的鐘聲,古老蒼鳴的聲音霎時傳遍整個九巍,亂竄的難民聽到鐘聲之後神情更加慌張,奔跑在城中。
須臾,鐘聲停下,城樓上便出現了一個威嚴的身影——
「城中的百姓聽著——」
那人手扶著腰,底氣十足的喊著:「現在起,九巍全面禁嚴,城門關閉,一干人等,不得出入——!」
那人的聲音方落,城中便爆出了陣陣抗拒音。
此時,兩扇塗著紅漆的城門應聲而闔,城門口驀然出現一隊配備精良的將士,他們驅趕著正欲出門的百姓,以長長的尖矛對準他們,恐嚇著。
「放我們出去——」
「放我們出去——」
群眾聲音此起彼伏,年輕力壯的小伙子帶頭衝上去,欲強行沖行,孰料,身子還未貼近,尖矛立刻刺穿了他們的身體,當場血濺,這一下,所有人都不敢造次。
城樓上的人含著笑容,應聲走下樓梯,他一霎便隱在城樓的暗處,對著一個人行禮——
「稟夫人,都辦妥了。」
空氣中赫然碾過一絲笑。
站在城樓上人輕輕側過身,是極好的笑容,傾國之貌全掩在面紗之中,嫵媚的雙眸如狐狸般,勾著那人的魂,她抬頭拍了拍那人的肩頭,聲音絲絲落下:「有勞縣丞大人了……」
男人睨著女子纖細的手腕,聞著她身上的花香,頓時心猿意馬,忙扯過她的手腕輕吻一下,諂媚地說:「為夫人效勞,是在下的榮耀……」
女子幽遠的笑聲霎時迴盪在四周……
用餘光輕渺不遠處迎風翻飛的虎旗,心間蕩出陣陣歡、娛,她開始興奮地期待起來——
自從城門緊閉之後,城中的百姓滯留,一時間哀聲怨道,冷月暗道不妙,她雖不通兵法,但是她也知道他們這樣做的目的,以城中無辜之眾作為要挾來逼迫納蘭禛,他們定是十分瞭解納蘭禛的脾性,知曉他不會對這些百姓下手,故而以此拖延——
這樣一想,那幕後之人定是一個十分瞭解他的人!
冷月又想到從帝都那裡發來的軍報,她將二者聯繫到一起,想了半天,驀然心思透亮……
莫非,納蘭禛不出兵的原因……便是在等九巍的禁城?
他……難道……?
「召集所有人,我們出城——」
頓時,她回頭對那三個士兵說道。三人面面相覷,問道:「王妃……我們不用在城中留著以備接應了?」
「呵……不用了。」冷月釋然的搖頭,身形站在眾多難民之間,仰頭望了一下天邊的蒼穹,「這場仗,你們王爺,贏定了。」
「阿?」
幾個人完全跟不上她的思維,冷月已經開始在城中尋找著出路,幾個人跟著她,一邊發著信號……
一輛敞篷馬車,便在這時急速的衝破人群——
環珮叮噹,前方駿馬飛馳,橫衝直撞,而坐在車中之人便以衣遮面,斜斜的倚靠在車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