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獨守寧靜夜
她的身後,是滿院掛滿紅綢的枯樹,紅綢迎風飛舞,像極了天上月老為天下人牽的紅線——
「納蘭禛。」
冷月喚著他,眉目漾著獨特的喜悅。
動了動狡黠的雙眸,眼睛瞧了他幾分,轉而投向滿樹的紅絲帶,「你若在想個特殊的點子,將本妃逗笑了,本妃……就原諒你。」
輕動的眉角同靈動的聲音,讓他的身子,為之一震。
此刻,滿滿的心,只幻化成了一個字:「好。」
須臾之後。
她同他坐在一片燃燒的火堆前,男子為她蓋著衣服,低眉認真的做著事情。
冷月有了倦意,睜了睜快睡著的雙眼,埋怨著:「你還沒好?」
「嗯,快了。」只有一隻手臂,卻拿著一根樹棍,上面插著那只曾『鄙視』過他的雀鳥,死不瞑目的被他給開了膛破了肚。
撒上香料,在鳥肚裡塞滿了可口的腰果,架在火上滿滿的烘烤,過了這麼久,那鳥身上開始滴油了,一下一下落在熱旺的火苗中。
而她,便靠在他身旁,聞著空氣中飄香的味道,無聊的快要睡著了。
繼續捅捅他,「納蘭禛,你在不好,我今晚就讓你徹底冷宮!」
男子抽了抽眉角,歎聲回了個『是』字。
「嗯——」又過了會,她竟突然起身揪著他的衣衫開始孕吐——
「阿冷?」男子猛然將她抱進懷中,單手給她撫著後背,問著她:「是不是香氣太重了,你受不了?」
「嗯嗯……」冷月搖搖頭,隨即往他的懷中縮了縮,「我冷了。」
「呵呵……」他突然笑了,舒展了口氣:「真沒見過像你這樣的孕婦,冷了也會吐。」
「還不是你?這麼長時間,要凍死我嗎?同你講,現在是我當家,你最好老實點。」
他什麼也沒說,繼續做著他的美餐。
這樣的夜晚,即將新年的夜晚,府中的紅燈籠一盞接著一盞掛起,在風中輕輕搖曳,所有的枯樹上也繫上了紅色的綢帶,漂亮的蝴蝶結,長長的帶尾,整個府中沉浸在一片紅中,洛水街市上的聲音相隔這般遠卻傳了過來,她閉上眼睛,便能想像是怎樣一副的熱鬧非凡,而她,卻縮在他懷中,守候著難得的寧靜。
四周無人,空中飄著淡淡的香氣,一睜眼,便可瞧見天邊一輪明月同滿慕的星辰,口中呼出白汽,將眼睛都迷住了
「禛。」
「嗯?」
倆人的呼吸都變得輕了,冷月抬起頭望著他消瘦的下頷,問道:「離著新年,還有幾日?」
「……三四天。」
「嗯……還有這麼久嗎?」
「怎麼了?你有什麼事?」
「……納蘭,這是我同你在一起過的,第一個新年……你要答應我,那天不論什麼,一定要在我身邊。」
「……好。」男子呼出一層白汽,連聲音都啞了,「阿冷,你對我還是不放心嗎?」
「嗯,不放心。」冷月垂下眼瞼,喃喃的說道:「你總是讓我失望。」
「對不起。」
放下手中的木棍,納蘭禛此刻完全低下頭凝視著她的雙眸,「以後,不會了。」
「嗯,這可是你說的,記得你自己的誓言。」
「銘記於心。」
她閃躲開他的雙眼,頓時變得精神了,拍著他的身子,「好了沒,我餓了。」雙眼頓時放出的光彩,讓他搖頭笑了笑。
從旁邊拿起一張油紙,為她將上面的瘦肉剔下,放在她身下的盤子中。
倆人便緊靠著,吃著香噴噴的烤雀鳥,一邊放在火上烤手,冷月將最佳位置佔據著,一邊擠著他,一邊支使著他:「納蘭,將這些扔了。」
那些倆人吃剩下的殘渣,用一張油紙包著全部遞給了他,他淡看了一眼,唇角浮現一個笑容,站起身子,便遵照著她的吩咐朝著一旁的花叢走去——
而此時,瞧見他走了,冷月慌忙站起身子,迅速將自己隱藏在離此不遠的一片叢中。
故意擯住呼吸,將自己遮擋的分外嚴實,撥開一小片草叢,雙眸望去——
不多時,納蘭禛返回,卻沒有瞧見她的身影,男子的神色猛然一變,朝著四周喊道:「傾冷月——」
「傾冷月——」回答他的,只有回音,冷月藏在其中望著他,興奮的樣子。
又是一聲喊,依然沒人回應,他開始慌張的朝著四周看去,並沒有發現什麼,心中一緊,不自然的傾下身子——
似乎在草叢中吐了一口血,冷月瞧見,雙眼一驚。
本欲出去,但此時卻從遠處迅速飛過一道魅影,一名隱衛跪在他的身邊,瞧見他的不適,關心的問道:「主子可有什麼事情?」
「無礙,你說。」先將她壓在一邊,他沉了臉,細細的聽著。
那個隱衛便站起靠近他的耳邊私語幾分,片刻之後,他的臉龐有了變化。
手指一緊,忙同那人走了,獨留下冷月藏在叢中。
本欲想嚇嚇他,不想讓他吐了血。
她開始琢磨著他的病情,覺得越發奇怪。
自己明明讓他每日都喝著藥,但是為何他還是不好?
而方纔那個隱衛,又同他說了什麼?
望了望四周,沒有了他,那片火堆還著著火光,她走過去將它們撲滅,然後自己拖著身子朝房中走去——
小桃在為她鋪床,冷月若有所思的進去後,侍女端起桌上滿滿的一盤酸棗呈在她面前:「公主,這是白姑娘親自送過來的。」
「……她方才來了?」
「嗯,坐了一會便走了,沒說什麼,只是要求我將這盤棗子給你,說你有孕,喜酸。」
「放那吧。」踱步走到床邊,疲倦的坐下,抬起眼眸:「她……精神可好?狀態可好?」
「……還好吧,芷姑娘沒怎麼同奴婢說話,不過,她的雙眼,腫的像兩個桃子。」
「哭過了?」冷月在心底默默的問,又響起她為自己做的一切,不覺有些擔心,起身便欲出門,小桃一見,連忙攔住。
「公主,芷姑娘交代過了,若是你回來了,千萬不可去找她,她說,她需要靜養。」
「是這樣嗎?」冷月再次回復疲軟,只覺心中不是個滋味,餘光瞟了下那酸棗,便拿過一個放在口中,輕輕的嚼著,那酸甜的味道便擴展到了整個口腔,讓她舒心的閉上了眼。
「很特別的味道。」她說著,當即吩咐小桃:「明日,你差人去找個師傅,為她置辦幾件過年的衣裳,她要是不接受就說是我親自吩咐的,不可不從。」
「好。」小桃笑著說,跪在她面前為她脫去繡鞋,「公主,這些事情你便不用操心了,你現在呀,便是趕快洗漱睡覺。」
「你倒像個主子了。」冷月輕捏她的鼻尖,又思考到了什麼,問道:「小桃,你知道王爺經常餵我吃的藥,是什麼成分的?」
「這個。奴婢不知。」小桃斂下眉說,「公主不是懂醫?自己也不知道嗎?」
「……有幾味我還是能喝出來,但是其中一味,那種口感很特別……讓我想搞清。」
「呵,公主,等到明日你在想吧,你睡得晚了,王爺又要怪罪了。」小侍女站起身子,又為她解著衣扣,然後敞開衣領,現出她內裡的褻衣。
為她脫去,待到她的目光朝下看去,卻驚訝的喊出來——
「怎麼了?」冷月被她嚇了一跳,抬眼望去。
小侍女指著她的腹部,眼中充滿了驚喜:「公主,原來你已經凸顯了!」
「嗯?」她也納悶,低下頭,果然,自己的腹部,稍微有點凸起,雖然還是很平坦,但是那細小的變化還是讓她心中一暖。
她的綻兒,在每日茁壯成長。
而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細心的瞧著他。
小桃探下身子撫摸著她的腹部,心中激動:「若是讓王爺知道了,他一定很高興。」
「瞧你說的,哪裡有那些高興?」
「公主你不知道麼,王爺現在每日閒在家中,到處琢磨著要為你安胎呢。」
「他麼?」
「是呀,而且,告訴你一件事情,王爺都不讓說出去——」
「什麼事?」
「他呀……那天竟然將原將軍的妻室招到府中,然後虛心向她討教關於孩子的問題,我聽說呀,他問的人原將軍的夫人滿臉羞紅不知言語了。」
「……」冷月動了動嘴角,抽笑幾分,「他,都問她什麼?」
「哦……應該什麼都有吧,還有關於孩子出生後哺、乳的問題……」
小桃說的繪聲繪色,讓她擦了擦汗。
納蘭禛這是要做什麼,明明這些東西都可以從書上找到。
更何況,他的宮中不是有很多經驗豐富的嬤嬤嗎?
他為何要放著她們不用而去問人家的夫人?
難怪人家的夫人要羞的滿臉通紅了。
要是她,定上前將他暴揍一頓。
小桃說完,瞧見冷月臉色不好,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的閉了嘴。
她是不是幫了倒忙,本以為公主聽到此會更加的愛慕王爺,但是看她現在的表情,明明是一種恨不得撞死的表情。
心中一想,若是讓納蘭禛知道了會死的很慘,還是早日開溜比較好。
雙手合十,忙在心中祈禱——
王爺,小桃不是故意的……
合衣睡下,聽見小桃舉著燈盞退出內寢,輕輕的關上了門。
她呼了口氣,雙手藏在被子裡撫著腹部,慢慢的摩挲著。
一雙眼眸睜在黑暗中,瞧著床頂紅色幔帳……
納蘭禛在草地上吐血的那一幕,卻不斷的出現在她眼前,便像走馬燈般,快速的回放。
越想越覺得奇怪,終還是翻身下床,披著一件薄衣走到了書架邊。
擦亮火折,仔細的尋找,將隋錦之贈給自己的那本醫術翻開,一頁一頁的尋找,生怕漏掉了什麼。
腦海中開始回想起曾經同他在一起的點滴,他的習性,他的病情,全部被她揉合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