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以血還血
「皇上不要呀!皇上,不要呀!」
一聲聲淒厲的嘶喊聲,聽在冷月耳中,便是一種諷刺。
她的心早已疲了早已倦了,她拿不出任何力氣來辯解了,只等著那棍子早日打在自己的身上,好讓她快點的解脫。
嗯,再也,不要待在這裡了。
抬起眼眸,循著目光找去。
納蘭禛站在人群之中,形如松柏,天邊飄著白花花的雲彩,西凜的冬日,雖然褪了雪,卻冰冷刺骨。
她穿著單薄的衣衫,跪在人群中央,凜著眼眉望著他。
這是她的夫君,這是曾經同她說,要愛她的人。
而如今,他便站在人群之中,漠不關心。
冷月仰望了天空,眼淚從眼角流出來。
各宮的娘娘們便像集會般的蜂擁而至,在她們眼中,她同景汐不是她們的親人,而是她們的敵人,如今,宮中不過是死了兩個敵人而已,她們的眉眼都揚著淡淡的喜色,交頭接耳的說著倆人的事情。
「陛下,都準備好了。」
太監說著,身子一側,身後便有倆個執著粗棍之人,挺立著,此時有人宣了皇后駕到,冷月驀然想起那個太監說的話——
是四王爺,同皇后娘娘。
她開始無所顧忌的笑了起來——
四周頓時靜然一片,人們都用疑惑的眼眸瞧著她為何笑。
「你記住了,我做了鬼,會去找你。」
冷月狠厲的說著,直直望著方站定的皇后,李慧妃全身一凜,彷彿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
「皇上?」
她顫顫的喚了一聲,眉眼間皆是懼色,皇帝將她擁到懷中,凜聲說:「行刑!」
「行刑——」
太監的一個尖利的喊聲,那倆個執仗之人便走到了冷月的身後,傾景汐沉默著,卻在此時,側首同冷月說——
「八妹,二哥對不起你。」
「二哥,你何須說這些,二哥,你瞧見了嗎,這些人的嘴臉,你要都記住,記住她們今日對你所做的一切,若是有朝一日,你有了能力,你能掌控所有時,便要她們,血債血償!」
傾景汐望著此時的女子,她的眼中,充滿了一種不知名的戾氣。
「二哥,你要都記住,將她們,刻在骨血中。」
「……」
男子全身一凜,冷月的唇角,竟然在笑。
「八妹……」
他一時怔在那裡,只脫口喊出那兩個字。
一雙墨色的靴子,悄無聲息的,走到了人群的中央。
他當著所有人的面,輕扯了衣袍,隨即單膝跪下——
一時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不解,為何他要跪在皇帝面前……
「陛下。」
納蘭禛輕悄的抬頭,對上皇帝的眉眼,皇帝蹙眉,不悅的問道:「有什麼事情。」
「……」
納蘭禛突然不說話,側過身子,他凝望了眼身後的冷月,竟然對著她扯出一抹笑容!
倆人互相望了半晌,他轉過了頭,眼睫低垂,用著一貫平靜的聲音,卻對著皇帝一字一句的說——
「公主如今懷有身孕,納蘭禛,願意代她,承受這杖責之刑!」
納蘭禛此話一出,整個風華殿便一片嘩然!
各宮的妃子似是沒料到是這樣一個局面,再也顧上說話,只張著嘴,怔怔的瞧著事態的發展。
納蘭禛雖然跪著,但是腰身筆直,他朝著皇帝彎下了身子,用自己的誠意,來證明著他對這件事的認真態度……此時站在皇帝身邊的李慧妃,一雙美目死死的瞪著納蘭禛,藏在鳳袍中的手指節泛白,緊咬著牙齒。
「你——」
皇帝也沒有想到納蘭禛竟會說出這句話,手指顫了顫,卻是連往日的威嚴都用不上了,問著:「你……你說真的?」
「陛下,公主雖然是您的女兒,但是卻是納蘭的王妃,如今她懷有納蘭禛的骨肉,我作為丈夫,自會為了她負責……陛下今日不管杖責多少,納蘭都毫無怨言……只是……希望陛下能看在父女的情分上,放了她。」
「納蘭禛……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
「知道。」
男子的唇角扯上一抹微笑,只低著頭望著地面,他的眼眸中含著一絲溫柔,「納蘭,甘願。」
「……」
整個殿中再也沒有聲響,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到了他身上,那些不明所以的宮女丫鬟們,眼中都現出了迷醉之色,她們似乎因為納蘭禛這樣的寬容而感動,不由自主的望向冷月,這個從方才開始,便陷入沉默的主角。
雖然倆人相隔不過三步,但是冷月便靜靜的望著納蘭禛筆挺的身形,他寬厚的肩背,她曾靠在上面很溫柔的同他說過話,他墨色的髮絲,她曾拿在手中細細的數著,自從同他和好之後,不知不覺已經同他相處了一個多月了,冷月甚至一閉眼便能浮現她同他在帳中相互擁抱的情景,這個男人平日裡很少說話,但是他卻喜歡在夜深人靜之時喚她阿冷,他總是探出自己的胳膊來讓她枕著,她熟睡時他甚至能用他不苟言笑的臉為她講著睡前故事……冷月那時候還總是嘲笑他,說,納蘭,你講的故事,真冷。
他只有面對她時,才會現出那一雙紫眸,他因為練劍而長滿了手繭的大掌會覆住她的手,將暖爐放在她的懷中,他會很輕柔的吻她,會在她很無聊的時候陪她下著圍棋,會在她練字時突然出現在她的身後緊緊地抱住她……時間,真的是個奇妙的東西,同他相處的一個多月中,彷彿他已經刻在了自己的心裡,他做的每一件事情,每一個決定,每皺一下眉,她都十分的清楚,每每睜開眼,便能瞧見他坐在飯桌上喚她吃飯,口口聲聲喊著——
阿冷。
阿冷……
本來單薄的衣衫在寒風的吹拂下晃動著,獵獵作響,冷月的耳邊充斥了風的聲音,呼啦啦,呼啦啦……她如今再也聽不見周圍人的聲音,眼睫一眨不眨的望著他,突然憶起他曾經同她說過的一句話——
阿冷,男兒膝下有黃金,我是從不會輕易下跪的……
那麼,為何如今的你,卻跪在了另一個人的面前。
西凜的皇帝現出難為的神色,可是君無戲言,說出的話便像潑出去的水,他斟酌著,不是因為不敢動他,而是因為他知道,動了納蘭禛意味著什麼,更何況,雪疆的那個女人,也是一個棘手的人物。
但是半晌之後,他還是應允了。
只因納蘭禛搶在他出口前,說了一句話——
「若是陛下不准,納蘭禛,可以答應陛下前幾日提的事情。」
他說的聲音很小,但是他卻聽見了。
他說,可以答應。
其實,不久前前方軍事來報,九巍這段時間動盪不斷,時不時有當地的遊牧名族滋事挑亂,驚擾西凜的邊境安全,而眾人皆知,九巍這個地方是進得去出不來的危險地段,朝中各司的將軍、將領無人願去,他只有將這個任務,交給納蘭禛。
那日同他提及,納蘭禛一口回絕了。
曾經他便去過,不過是在那裡駐紮了一年,便讓他染上了腿疾,甚至他曾九次死裡逃生,這次在讓他去,他是斷然不會答應的。
但是今日,他竟為了一個女人,答應了……
西凜皇帝的心中開始想著,莫非,當日選擇讓月兒嫁給他,是正確的?
或許,她,真的可以成為他的軟肋……
「既然四王爺如此為了月兒犧牲,那麼朕便應允了!」皇帝皮笑肉不笑的說,眼眸一斜,當下便有人將冷月帶起來,朝著後面退了退。
冷月抿著唇,什麼話都沒說。
她在瞧,他到底想做什麼……
此時,納蘭禛垂眸一笑,依舊跪在那裡,卻開始解著自己的衣裳,男子解著一粒粒的珍珠扣,眼睫不抬,他單膝跪地,任著衣衫一件件的脫落……
直到,露出了他的肩背……
四周的女子皆瞧著他的背脊,看的癡了神。
整個風華殿的院中心,便上演了這讓人驚訝的一幕。
冷月眼瞧著手拿粗棍的人走到了納蘭禛身後,此時他們已經準備就緒,就等著皇帝下命。
「二百……五十仗……」皇帝發狠的說出這個數字,讓一干宮人都捂了心臟,他們有些開始不忍心看,用手遮擋著眼睛。
二百五十仗……這對於常人來說,要他十次命也有了。
雖然現在的倆人都有武功底子,但是這一仗仗打下去,也是會要了他們半條命的。
納蘭禛默默承受,只微微抬眼瞧了下冷月。
那眼神,一如春風拂面。
——這是我的證明。
納蘭禛突然用唇語慢慢對著她說出這幾個字,讓冷月的心猛然一窒,全身瞬間冰涼,不可思議的望著他……
他竟然用這種方法,來證明著自己,是清白的。
手指緊捏,冷月握緊了拳頭。
「啪——」
突然,整個大殿中,開始響起了震撼的杖責的聲!
粗大的棍子,驀然打在了他的肩背上,卻是一下便讓納蘭禛緊蹙了眉頭,那種用力的聲音,便是聽在周圍的人耳中也跟著心顫,太響了!響的幾乎有地動山搖的聲音,彭的一聲,絲毫沒有停歇的繼續打在他的身上!
冷月的雙唇一顫,整個身體開始顫抖!
「彭!彭!彭彭!」
四周站在一個計數官,幾乎每打一下,都會有人大聲的喊出一個數字——十!十一!十二!
「納蘭禛!你給我起來!你在做什麼!」
冷月終於忍不住了,她開始掙扎,開始對著他咆哮——
「納蘭禛!你個瘋子,我不用你為我受刑!你給我起來!你他媽的給我站起來!」
「公主!公主!」
四周的人開始制住她,冷月一雙凌厲的眼眸望著四周,眼前只有模糊的一片,然而她卻無力反抗,因為吃了那個迷藥,藥性還沒過,她的全身如今除了一動便牽痛全身外,還有心中的情蠱發作,每一次喊叫便是動情,整個心間彷彿受到了大浪侵襲的海面,波濤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