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明棋暗棋,歡娛過後
卻是這時,從不遠處狂奔出一個身影。
那人手中抱著青布包袱,驚恐萬分,不住的向後看去。
冷月同納蘭禛此時恰是走到一處屋房拐角處,她一抬眸,便瞧見那身影的漸近。
一個粗布青衫的玲瓏女子。
女子的繡鞋上染了斑斑血跡,只將手中的包袱抱的死緊,貝齒咬唇,拼盡全力的,朝著兩人奔去……
很戲劇性的,突然發生了一幕。
只見她靠近納蘭禛,手指一脫,只將那包袱全數放到他的懷中。
「王爺,這是你要的東西,請救小女子一命。」
驀然下跪,納蘭禛心中凜然,明白的很。
此刻,不遠處的追逐聲,越漸相近。
是禁兵!
冷月突然感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腳步攢動,她聽到了皇城禁兵整齊劃一的動作。
其中還夾雜著,陰柔的喊聲。
待到人靠近之後,她才看清一切。
最前方的那一身宮服,分明是皇帝身邊的閹人。
此刻見他一臉怒意,似沒看到納蘭禛的存在,大步上前,當下便捉起跪在他身邊的女子,掌摑聲厲!
「該死的小賤人!皇家的東西,你也敢偷?
陰柔而至,眼前立有一點血從空中飛過……
女子應聲而倒,那雙眼睛,卻清澈的瞧著納蘭禛。
不,應是怨恨的望著。
身體被身後的禁兵扶起,還未說什麼,她便被人當眾給了一鞭!
手下狠厲,血痕突現。
「王爺!你不能如此絕情!」女子嘶喊著,只將雙眼剜向他,彷彿燒出一個洞。
此番聲音一出,所有的目光便都聚集在他身上,納蘭禛單手所執的青布包袱,分明沾著她的血跡。
「喝,原是這般碰巧,四王爺您也在。」身著宮服的白臉太監當即給他做了禮,一雙眼睛有意無意的瞥了冷月幾眼。
此時,趴伏在地的女子動了動手指,捉了把地上的土,揚起:「納蘭禛!枉我為你賣命,只怪我武功不才,被他們捉住!竟遭你這樣對待……」
「大膽!死到臨頭,卻還要嫁禍於皇室貴族,是誰借你的膽子!」陰柔的聲音再次響起,五指再次降臨到她的臉頰上,正欲朝下揮去——
「你為何要嫁禍他?」
一雙手突然伸出,攔住了那白臉的太監,霎間,眼前便出現一個俊逸的身影。
白臉太監方想是誰那麼大膽子敢攔著他,眼眉一抬,在瞧見那熟悉的面容半晌之後,當即緩了神情。
「原是八公主……」
躬身說道,身後的一干侍衛一瞧,當即跪下。
「參見公主。」
冷月此時無暇顧忌,朝後望了望納蘭禛一眼,見他絲毫沒有反應,當即垂眸問地上的女人。
女子顫動了嘴角,晶瑩霎時而出,清麗的臉頰上唰下兩行清淚,半坐在地上,我見猶憐。
「小女子只不過是一介賤民,怎會無故陷害他?王爺他……他曾允諾過我,若是此次計劃成功……便……便給奴家名分……」
「名分?」冷月忽而冷譏幾分,側著眼眸。
「這位公子……你若同王爺是相識,請幫我好言幾句,我為了他都到了這個地分,如今,他卻是將我往死路上推呀!」
「……」
她的雙眼,當即投射到他身上,那張永無表情的臉上,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都能保持平靜,納蘭禛,若不是你做的,你為何不辯解?
「公主誤聽這個妖女的妖言,她這分明是在陷害王爺……」一旁的太監當即湊到她身邊獻言,冷月側目:「這裡人多的很,為何她卻偏偏找上了他?」
一霎的沉默。
旋轉了身子,抬眼對上納蘭禛漆黑的瞳仁,笑道:「你說是不是,四王爺?」
四王爺。
距離霎時被拉開。
納蘭禛斂下眉眼,只低頭望著自己手中拿著那張鬼面具。
這是方才給她買的。
將之握緊:「你的心中,不是早有答案了,何須問我?」
「……」
他不辯解,一絲一毫的不辯解。
踱步到她的身邊,擦過她的肩。
定定的站在那地上的女子面前。
抬起她的下頷。
「本王何時說給你名分?」
這樣問著,手指卻在她的臉上摩挲。
「你……你……」女子氣的雙肩顫抖,只是突然間,她猛地拉開自己的衣襟,當眾露出一小截香肩。
脖間紅帶鮮艷,鎖骨清晰。
「這是你刺上的字,我將一生都交給你了……」
白玉香肩,骨骼秀美,那胸前的柔白處,赫然多出一個『禛』字……
禛……
真是可笑……
冷月只覺全身冰涼,徹頭徹腳。
「我的身子都給了你,你還要拿什麼證明?你對我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記在心尖上,王爺……難道那些都是假的嗎?你只是把我當成一個利用工具?」
陣陣的抽泣聲攪亂了整個氣氛,此時那白臉的太監也變了臉,只用一雙細小的眼睛瞧著納蘭禛,發出聲音:「四王爺,如今情勢,請您跟老奴回宮解釋。」
納蘭禛不怒反笑,問道:「徐公公便篤定此事是納蘭為之?」
「老奴無權判斷,如何抉擇,還請您進宮面聖了才知。」
神情到位,顏色逼真。
甚好甚好。
這齣戲,已開始漸入佳境了。
只是,那些藏在暗中的探子,為何還不動手?
他們是在等什麼嗎?
如此,本王便助你們一臂之力。
他也不說什麼,只當眾為地上的女子扯上了衣裳。
五指劃過她的肌膚,如雪如花。
空氣中陡然有了聲響。
噗的一聲,卻叫所有人大驚失色!
方纔還鮮活的身體,如今便像木偶般,倒在地上!
那聲音彷彿從納蘭禛袖中傳出,又彷彿,沒有。
一根細細的銀針,從太陽穴間貫穿了整個大腦,帶著一灘血,飛了出來。
當場死亡!
氣氛驟然緊張……白臉的太監一瞧,當即朝後揮揮手!
「王爺,得罪了。」
刀鋒出鞘,銀光閃閃,在夕陽的餘暉下分外妖嬈。
幾名禁兵當場便將納蘭禛的手反扣在後,手中拿的東西散落了一地!
卻全都是她的。
冷月只站在原地不說話,盯著那些散落的東西。
大多數都是她買的小東西,不值幾個錢,甚至在方才納蘭禛付錢的時候曾問過她:你便只要這些嗎?
嗯。
這是她的回答。
此時的情境對他萬分不利,如今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他,是他指使了這個女子去皇宮,又是他,將之推出去後殺人滅口。
她再次瞥了眼倒地而死的女子,方才未拉上的衣襟,那胸口處的禛字分外刺眼。
不知怎的,她突有一種要將這個字抹去的想法!
若她說的都是真的,納蘭禛,你還真是無情。
只是,現在這一切,讓她無從考慮這些。
若是他被送進皇宮,一切都將變得錯綜複雜。
他是臣,父皇是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一切問題的關鍵,全數集中到了那包東西上……
到底是什麼東西,能轟動父皇派出禁兵,從皇宮一路追到墨香小築,卻不放棄?
她蹙緊眉心,當下便走到了納蘭禛身邊。
「若不是你,你可以說不是。」
納蘭禛驀地一笑,只將目光拉遠,「是與不是,你的心中不是早有判定了?」說完,他便再次恢復沉默。
冷月大怒,都到了這個份上,你他媽的還在裝什麼!
冷月咬牙,只瞬間從一旁的禁兵手中抽出包袱——
打開。
裡面的東西霎時見了光……
眾位禁兵驚詫的表情,白臉太監那抹不易讓人察覺的笑意,以及納蘭禛,平靜的嚇人的眼眸……
各人各色。
卻都比不上,拆開的人……
徹徹底底的,怔在那裡了……
此刻天邊已染成了血紅。
大把的光照聚集在天盡頭,堆積在一起,形成瑰麗的奇觀。
西凜的天邊,好久沒有這般美麗了……
眾人誰也不動,彷彿在等著誰開口,冷月只是握著手中的東西,心中慌亂。
別說她不是古人,便是現在的自己,也知道手中握著的東西若是同納蘭禛牽扯到一丁點,他都要必死無疑的。
那不過是幾張圖紙,紙張泛黃,但上面的字跡卻清晰可見。
大到宮內的建築,亭台水榭,小到犄角旮旯,上面全部有了詳細的標注……將圖紙展開,餘輝從中透過來,上面的內容眾人可見。
好一張皇室的內部圖,分毫不差的,將皇帝所住的地方全數暴了光。
然,若是有那一張紙也便算了,不同的是,那下面,還有幾封信件。
信件外封是用上好的牛皮封住,封口處赫然印著西凜的皇印,如此的密封,裡面必定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她緩緩的抬頭,再次凝望他。
納蘭禛,你該死的說句話!
用雙眼同他對話,他卻將目光投射到那些散落一地的東西上……
「天色不早,過會我讓人遣你回去……」他答非所問,遂轉身,盯著眾人的眼色,用極其溫潤的聲音同白臉的太監說:「公公,既然你們已經認定是納蘭,那麼,我便同你們回去,進宮面聖。」
「這樣甚好,四王爺果然通情達理,不會讓我們太難做……」
「來人!綁了!」
白臉的太監一笑,身邊的禁兵立刻抽出繩索五花大綁起來,他負手看著,半晌之後,才想起冷月還站在一旁……
轉身,恭敬的行禮:「公主,洒家就不送你了,你請回吧,王爺嘛……只能等到聖意裁決之後,方能回去……同你團聚。」
團聚二字那太監咬的很重,其中的寓意,不言而知。
這樣的事情,一旦扯上,若說全身而退,那是絕不可能的!
團聚?卻不知是活人還是死人同她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