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狼子
冷月對著他說,卻讓少年的臉色泛了紅暈。
她第一次叫他韺……那感覺……
男子亦同她在納蘭禛的房中翻找,兩個人甚至將他隨身帶的所有東西都翻遍了,卻仍是沒有找到,她跌坐在凳子上,望著某一處開始發呆。
「他這次,恐怕凶多吉少……很顯然,那人的目標,便是他,幾次三番要他的命,自然……」
冷月分析著,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摸著納蘭禛書桌上的毛筆。
這是他隨身攜帶的毛筆,那日在屋中她曾瞧見他很珍惜的用布子擦拭。
女子摸了半晌之後,突然覺得,這個毛筆,好奇怪。
筆頭的紅繩上,此時好似斷掉了。
而根據她那日的記憶,這個紅繩,明明是完好的。
「韺!你過來!」
將他叫來之後,探手去扯那紅繩。
啪的一聲,筆頭處的蓋子,突然打開了!
納蘭韺驚了眼眸,「沒有想到,四哥這個毛筆,竟是空心的!」
「你不知道?」
「嗯!雖然經常看四哥用,但是,他從沒有告訴過我!」
冷月聽及此,從心裡冷笑了幾分!
納蘭禛,你連你的親弟弟都不相信嗎……納蘭禛,那麼你又為何,給我留下這個信息?
將毛筆倒置,果然從裡面掉出一個捲好的紙條,她打開,默默讀了起來:
「曲尾西郊,我在那裡等你。」
我在那裡等你……她甚至可以通過這幾個字想像到他寫字時的神情,必然充滿了自信。
然而,納蘭禛,你便那麼確定,我會發現這個,我會去找你嗎?
韺看了這幾個字之後,瞬間起了身,朝著外面走去!
「你做什麼?」她拉住他!
「去找四哥!我們晚一陣,便讓他多一份危險。」
「你等等!不要衝動!」
冷月忙阻擋了納蘭韺,繞到他面前,「你知道他去見什麼人嗎?你知道他去了西郊具體哪個地方嗎?而你又知道,那些人有多少嗎?若是你去了,也中了埋伏,那樣,值得嗎?」
女子沉著冷靜的氣勢徹底的震驚了納蘭韺,他只有站在那裡,緊緊的盯著她,使勁的盯著她……
然而,她只同他說了一句話,那句話,直到很多年以後,仍迴盪在他耳旁,久久不退……
「韺,相信我,相信你四哥,他納蘭禛,定不是輕易服死之人,你便等著他涅盤歸來吧……」
是了,他都忘了,他的四哥,可是從小喝狼奶長大的……
這麼多年了,他卻忘了,他的四哥,是喝狼奶長大的。
他的娘親,只是王府裡一個卑微的小婢女,只因父王那晚喝醉強行佔有她,從而讓那侍女懷了孕,而那個女子,竟將這件事誰也沒有告訴……
生下四哥後,她曾逃跑過,三九天氣,她一個瘦弱的女子孤身逃往深山也林,懷中抱著襁褓中的四哥,躲躲藏藏,女子因為沒有奶水,故而十分著急,然而,竟在這時,卻有一群狼,圍住了她……
說來也奇怪,那群狼,反而沒有吃了她,竟還給四哥當了奶娘,聽府裡稍大點的伯伯說,王爺抱著四哥回來的那天,他的口中,還喝著母狼的奶水,一雙銳利的眼眸好似能將所有一切都吞噬掉,平靜的,望著所有人……
父王說,四哥是喝狼奶長大的人,他的身體裡,流著狼的血液……
納蘭韺陷入了回憶中,整張臉陰晴不定,直到冷月用手戳了他。
「韺,這樣吧,我們等到今日日落時分,若是那時,他還不回來,那麼,我們在去找他,可好?」
「嗯……也行。」
納蘭韺點頭答應了冷月的提議,自己轉身走了出去,他停在門邊,側首:「我不能同你呆在這裡,我還要回到雲初身邊,否則,她見不到我,必會多生事端的……」
「好。」
冷月目送著納蘭韺離開,自己重新看了納蘭禛的房間,將那把他放到桌上的金刀藏於袖中。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出,各自去了不同的地方……
夜,深沉的讓人害怕。
冷月坐在驛館的院中,望著那天上的明月。
她等了許久,仍沒有看到他的歸來。
他手下的人皆做好了準備,只等著冷月的一句話。
九夜一身黑衣坐於旁,看似無心的玩著桌上的杯盞。
「我們,出發吧!」
終於,當女子的一聲輕語發出,那周圍,發出了多人的歡呼聲。
「王妃!你再不下令,真要憋死我們了……」
李猛粗魯的說,二話不說,便出院上了馬!
男子拿著一柄銀色的蛇鞭,朝著地上甩了一下之後,勒著馬韁回身睨著他們。
「李猛!你留下,那匹馬,給我!」
冷月衝出去的一句話,卻叫馬上的人,差點摔下來!
急躁的漢子,緊了緊手中的蛇鞭,不信的問:「王妃……你,你說什麼?」
冷月沉靜的望著他,走到他的身下,握住他的銀鞭,一句一字的說:「我以納蘭王妃的身份命令你,留在原地,決不許離開……」
李猛一生粗魯慣了,平時除了王爺之外,不曾怕過什麼人,然而冷月如今的氣勢,卻是嚇到了他。
想他這樣一個人高馬壯的漢子,竟被面前這個還算是小毛孩的丫頭給震住了,面子上是怎麼也掛不住的。
他無語了半晌,正想說什麼,冷月已經開始將他拽下來了。
跌撞的下了馬,他鬧著情緒不滿的看著冷月上了他的馬……
其他的人看他這個樣子,皆掩著嘴笑,心想,終於有人能治得了他了……
「王妃!我不服!憑什麼讓他們都跟著,就把我一個留下?」
「我們去也只是探個路子,十有八、九會發生意外,留下你,不過是保存實力罷了……我觀察了,納蘭禛這些貼身侍衛之中,數你的功力最好,若我們真的中了計,到時你便去帝都找夜清幽,尋他來幫忙。」
冷月解釋著,瞬間彎身從他手中奪過蛇鞭,握在手中。
「九夜,我們走吧!」
揚起了銀鞭,朝著馬身上笞了下,只聽馬聲嘶揚,女子在眾多男子之中,絲毫不會顯得突兀……
那種甚至比男兒還強勢的氣勢,讓其他人也都甘心周於她左右。
曲尾西郊,陰風陣陣。
這裡方圓百里全是亂墳場,一直延伸到最西邊的叢林中,而樹林的盡頭,是個斷崖。
冷月方到了這裡,就感覺背後一陣陣涼氣上升。
黑漆漆的夜,四周除了陣陣陰風之外,天空中還盤旋著黑羽的烏鴉,暗啞的叫聲迴盪在空曠的亂墳中,聽的人不寒而立。
她回身瞧了下身後的人,冷笑幾分,對著他們說:「我們分頭找,東西南北,兩兩為伴,若是發現什麼,不要衝動,先放出暗號。」
冷月說完,便從腰間掏出幾枚小型的彈藥,遞給他們,「這個,想你們很熟悉,我從你們王爺房中拿的,做什麼用,應該不用我說。」
「嗯。」
幾個人皆答應了,冷月同九夜一起,其他人也各自找了伴,朝著不同的方向奔去。
待他們都走了之後,九夜坐於馬上,突然問她:「你……怎麼發現這個的?」
「你說這個?」她攤開手掌,露出那枚煙霧彈。
「嗯。」
「……不知道,就是覺得,會在那裡……納蘭禛的隨身行配中,我沒找,但是當我看到他放書信的盒子時,我便確定,那裡面有暗格。」
女子仰面望天,稍有歎息的說,卻沒想,九夜的眼眸,深沉的猶如這黑暗的夜。
半晌之後,他扯住了她的手指——
「月兒,你知道,主子曾經同我說過的一句話嗎?」
「什麼話?」
「那是很久前,當我瞧見他藏那東西的時候,曾問過他,為何要藏的那麼隱蔽,這樣,豈不是沒有人知道……你知道嗎,主子怎麼回答我的……」
冷月搖了搖頭,繼續瞧著九夜。
「他說,若是遇到懂他之人,定知道這東西所藏之處……他說,總有那麼一個人的。」
少年堅毅的容顏,一直瞧著她,從開口到現在,他的手指,不斷的緊捏,冷月當真怔住了,她不曾想,這其中,還有這樣一個故事……
總有那麼一個人的……納蘭禛,你說的,是我嗎?
大概……是吧。
冷月同九夜趨馬走在亂墳之中,時刻警惕的瞧著四周。
已經過了將近半個時辰,然而,其他人都沒有發出什麼動靜,她同他,除了看見滿眼的墳地之外,亦沒有發現什麼。
甚至,連陰謀的味道,都沒有聞見。
兩人停在樹林外面,看了半晌之後,她同九夜說:「我們必須進去。」
「月兒,那裡面曲折的很,我們若是冒然進去……」
「顧不了那麼多了,你看天上的月,已經逐漸隱在黑雲之後了,我想,今夜可能會有一場雨。」
她瞇了眼眸,堅定了心,「他的肩上還受著重傷,若真是同人打,必定不是對手,我們一定要快些找到他!」
「嗯。好吧。」
九夜低下頭,同意了她的說法,於是,兩人便共同的,趨馬走進了那片樹林中。
頓時一股寒氣襲來,她緊了緊衣衫,九夜蹙眉,伸手拉住了她的馬頭,讓兩人更加的靠近。
冷月感激的對著他笑,少年的眉眼,依然俊朗。
「不要……在靠近了……」
正當兩人相視而笑的時候,那黑暗中,卻突然散出男子警告的聲音。
帶著幾許的倦意同虛弱,她側了眉,心卻在剎那,停跳了幾分!
脫口而出的聲音,淹沒在風中,冷月實在無法想像,面前的場面,竟這般的,讓人刻骨銘心……
納蘭禛……被捆在一根粗粗的樹幹上,全身血跡斑斑,他的肩部,赫然插著一根長長的兵戟,覆蓋著上次他受傷的傷口,利刃的尖頭處,汩汩地血順著衣衫流下,他的髮絲散在肩上,髮梢處,沾著點點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