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章漫步美人關上
隆武二年,八月初三。
福州。
在劉中藻、張肯堂、曾櫻、路振飛等人的主持下,福州城舉行了盛大的歡迎儀式來迎接高旭從閩南的凱旋歸來。
劉中藻、曾櫻、路振飛三人是隆武朝的大學士,張肯堂是隆武朝的吏部尚書,他們四人可謂是隆武朝的鼎梁之臣。他們作為福建官紳的代表人,一旦加盟高旭的同盟事業,這就意味著大部分的福建本地士紳階層都與同盟會這股新勢力妥協。儘管這路妥協是無奈的,被動的,但至少是充滿希望的。
因為高旭就是天下危亡之際的希望締造者。
同盟軍所向披靡的威勢,以及同盟會活動的蓬勃發展,這就是希望所締結的豐碩果實。
如果高旭僅僅只是擁有一支同盟軍,無論同盟軍如何強勢,那身為督帥的高旭也不過只是一個武夫而已。而一個純粹的武夫,在明代這種重文輕武的傳統下,是很難得到像劉中藻、張肯堂這些舊式官紳的支持的。
但是高旭還一手締造了同盟會這個綱領明確、架構嚴密的具有執政能力的政治組織,這使得眾人對高旭的觀感,不在僅僅停留在武夫的層面上。況且,高旭大力推行的同盟公塾教育系統,廢除八股,提倡實學,「發明」簡明易懂的阿拉伯數字,甚至親自編撰關於天文、地理、數算、幾何方面的公塾課本,還制定同盟會憲章和行政綱要,制定以國之四維禮、義、廉、恥為口袋的同盟服,改良火器製造、印刷技術,所涉及的領域廣博得讓人瞠目結舌,驚為天人。
所以,他怎麼可能僅僅是個武夫?
這就是為什麼張肯堂等人,從崇明這個當今天下最為朝氣蓬勃的大融爐回來之後,態度徹底轉變,開始擁立高旭的同盟會事業的最大原因。
或許有人疑心這個高旭過去是個不學無術的浪蕩公子,怎麼浪子回子金不換後,如此博學多才?
對於這點,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合理的解釋。
既然無法解釋,那只有以文、武曲星下凡的傳說來神化高旭了。
對於福州的普通民眾來說,望著城頭上飄揚著的青天白日的中華旗,在同盟軍的捷報頻傳之下,更是增添了信心。
如今從大江南北傳到閩海的「青天兵,白日旗,打造朗朗乾坤大歡喜!」的歌謠,已在福建各地深入人心。
同盟會的理念極富平民的理想主義色彩,這種理念不像大清龍旗那樣高高在上,以漢人為奴役,也沒有大力提倡朱明王朝的家天下,而且提倡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而非一家一姓之天下的共治思想,提倡君為輕、民為貴的民本思想。在這種以民為本的理念之下,平易近民的同盟會活動,怎麼可能得不到普通民眾的大力支持?
「如何才能成為同盟會的會民?會員?會務員?」
如今,在福州城的大街小巷,城民們的問訊聲此起彼伏。
︰︰︰︰︰︰
柳如是嬌小玲瓏的身子在姐妹們的簇擁下,立在城門外夾道歡迎的人群中,努力地拈著腳,從人山人海的縫隙之中,看著由遠而近的旭衛鎮將士們的風采。當然,她主要是為了瞧瞧那個傳說中的同盟會總理事長、同盟軍督帥高旭的樣子,以求先睹為快。這個天下,能讓她那個歷盡桑田難為海的顧姐姐如此魂牽夢縈的男子,著實引起了柳如是的興趣。
像她們這等才名遠播的名妓,不僅使眾多的名士這其折服,當然也引來無數宵小之徒的覬覦。當年,柳如是就是為了躲避人品卑下的所謂名士的鄞縣謝三賓的糾纏,而嫁給有著「東林浪子」之稱的年邁不堪的錢謙益。但錢謙益的屈膝降清,又讓富有節氣的柳如是恨鐵不成鋼。自從錢謙益橫死太湖江畔之後,柳如是更是對天下的所謂名士死心了。
以顧君眉這種歷盡歡場風月磨練的女子,見識過的男人如過江之鯽,一般不可能輕易會動了心念。要論青年才俊,她們見得多了;要論身家,她們也有多年的積蓄可以依仗。所以,對她們來,後世的高富帥基本上很難入得了她們的法眼。
但高旭又豈是高富帥麼?以他無限可能的成長性,不論將來真否能問鼎天下,至少,現在已經是一方雄主了。
以顧君眉、柳如是這種風塵女子,是不可能有鮮花的夢想的,她們費盡心機來依附高旭,無非是出於籐蔓的本能罷了。以她們的身份,甚至成為高旭待妾的可能都沒有,但只要有機會,這也不妨礙她們對高旭這團烈焰飛蛾撲火一般的追逐。
柳如是只聽人群一陣轟然,齊齊地向前擁去,有的人則是喜道:「督帥來了,高督帥來!」
柳如是聽到眾人的話聲,也是使勁地向前擠去,奈何今日福州城內萬人空巷,抱著與柳如是這般一睹高旭風采的人不計其數,夾道相迎的人們擠得密密匝匝,且以柳如是嬌小玲瓏的身子,更是無法擠到前面去。儘管這次柳如是帶來了兩個留守行宮的巾幗營女兵在前頭擠騰也是無用。
在柳如是的身旁,也有幾個要好的錦繡樓姐妹相伴,但她們都與柳如是一樣。讓她們惱火的是,她們的美艷太過矚目,大量的潑皮登徒子之流擁擠在她們的周圍,藉著人群趁機揩油,硬是圍著她們,不讓她們擠到前頭去。
柳如是聽著城民震天的歡呼聲,更是焦躁不堪,她眼珠一轉,從懷裡摸出一把碎銀子,在那些潑皮的注目下,當空一撒,這下可好了,雖說美色當前,但所謂人為財死,那些潑皮頓時一窩蜂地撲在一處,瘋搶那些銀子。柳如是趁著這個機會,終於擺脫了這些潑皮的人肉封鎖,衝到了前頭的人牆之外,直到維持秩序的同盟軍士兵的刀槍之前。
一個同盟軍士兵見從人牆過衝出一個被人流擠得披頭散髮、狼狽不堪的美人來,不由愣了一下,但職責所在,任那些潑皮因為搶奪落地的銀子而引起的騷亂如何沸騰,仍然把刀槍架在柳如是面前,不讓她愈人牆的雷池一步。
柳如是好不容易擠出來,但高旭的坐騎早經過了她的路段,她見到的只是高旭的背影而已。
柳如是氣得直跺腳。
她柳眉倒立地瞪了身後的那些潑皮一眼,竟是邁步沿著人牆跌跌撞撞地向前追去。柳如是不光生性潑辣,也是個急性子,她費盡心思來先睹為快,但只是見到高旭驚鴻一瞥的背影,自然不甘罷休。於是,眾人便見到一個嬌滴滴的女子,光天化日之下,不顧儀容,對於高旭向前緩進的坐騎奮起直追。
柳如是身為錦繡樓的樓主,經常要應酬那些光顧棒場錦繡樓的福州本地士紳,認識她的人可是不少。當人群中的士紳們見到柳如是大家風範盡失,像一個瘋女子一樣當街狂奔,忍不住面面相覷。只見那柳如是追了一陣,香汗淋漓,喘不過氣,只得停下喘口氣,捂著發痛發酸的腳跟,見一士子稀奇地瞧著她,竟是回瞪了一眼,嗤道:「看什麼看,沒看過美人麼?」
柳如是的舉止所引起的騷動,終於得到維護秩序的同盟軍憲兵的阻止。而這時,騎著戰馬正準備進入城門的高旭,聽到身後的騷亂,不由轉過頭,瞧了一眼。
柳如是終於見那高旭回頭,看清了他的面容,甚至倆人的視線還對視了一下,就在柳如是準備理理亂了的髮梢,整整儀容,給高督帥一個嫣然一笑的風姿時,那知他毫無驚艷之色,竟是視自己為無物一般扭回頭了。
柳如是又忍不住跺了跺腳。
這高旭實在是太不給面子了。
「哼哼,竟然視我為無物,晚上在錦繡樓的接風宴上,讓你見見本大家的手段。」
柳如是只得如此想道。
但是,雖然劉中藻把歡迎高旭凱旋的接風宴定在錦繡樓裡,可在晚宴時,高旭以歸途勞困為由,沒有出席。
對於高旭來說,參加這種最終以賣弄詩才為樂的宴會,不僅沒有興趣,也是浪費時間。
柳如是的盤算落空了。
︰︰︰︰︰︰
當高旭回到福州行宮的內院時,直覺這內院被佈置得渾然一新了。
那數月不見的顧君眉仍然風姿依舊,領著幾個宮女在內院庭門前迎接高旭的歸來。
對於這個外表滄桑、魅惑、低調而內在卻是野心勃勃的顧君眉,高旭向來是敬而遠之。這種女子往往像是美麗的罌粟,要是接近她們,難免沉溺其中。儘管高旭對自己的自制力相當自信,但如今事業初創之際,可謂日理萬機,哪有這樣的精力來冒這個無所謂然的險。
儘管高旭對這個顧君眉成見頗深,但仍然不得不承認,在生活起居方面的細節,這個女子已做到了極致。當高旭剛回內院,顧君眉就準備好洗浴用的清涼的冷水,點心。而且,高旭發現內院的數十個宮女換了很多生面孔,這些宮女無論是容貌,還是儀容舉止,豐滿的,高桃的,成熟的,清純的,各有千秋,著實讓高旭大飽眼福。
這個時代,沒有人造美女,胸前要是豐饒的,絕對是貨真價實,盤子要是漂亮的,也沒有ps與化妝術的偽裝。以這些宮女的素質,不說萬里挑一,千里挑一肯定是有的。
見高旭愜意地欣賞著這些宮女出眾的姿色,顧君眉道:「這些姐妹身世清白,人人皆是處子之身,其中一些是賤妾培養多年的揚州瘦馬,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放在秦淮,無一不是花魁之選。爺歸來勞頓,若要解乏,屬意哪個,盡可……」
然而,高旭卻是不等顧君眉說罷,便打斷她的話,盯著她的眼睛,神色淡然道:「怎麼,你把我的行宮內院當成你的錦繡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