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五一章薦叔,你是對的。
隆武二年的八月初,自從勒克德渾敗退贛州之後,整個福建全在同盟軍旭衛鎮與安義鎮的控制之下。高旭以趙天武部駐守廈門島,甘輝的安義鎮駐守漳州地區,自己親領徐鴻的旭衛鎮,趙明月的巾幗營,凱旋回師省城福州,坐鎮中樞。
儘管崇明民眾對高督帥的凱旋翹首以待,但福建初復,百廢待興,驅逐韃虜,瓦解鄭氏,光復全省,軍事上的勝利,只不過是個開始,真正考驗高旭的是,如何消化、治理整個福建省。因為憑著福建豐富的煤鐵、森業資源,以及海上貿易的窗口地位,只有把福建經營成一個穩固的大後方,才能成為江南戰場的堅實後盾。
所以,高旭在短時之內,是無法離開福建的。
對於江南的戰局,高旭自然一直關注,幾乎每天都能從海運快船上收到鄔含蓄延遲不過三天的快報。
閻應元並沒有讓高旭失望,他以忠義鎮一鎮之力駐守常州城,與城下貝勒博洛的十數萬大軍相持著,這根本是江yin之戰的重演,而且這次常州的備戰力度更是遠勝當時的江yin,博洛想要破城,絕非易事。史必達的長江騷擾戰也進行得極為順利,把南京、鎮江為主的整個長下游地區鬧得風聲鶴唳,牢牢地牽制住滿清大量的兵力。使得鄭親王濟爾哈朗自顧不暇,兵力捉襟見肘,沒有餘力深入到光復區的腹地蘇松地區。
只是在鐵一鎮開闢的敵後戰場的簡報中,高旭見到鰲拜的名字時,免不得有點心驚肉跳,極為徐玉揚擔憂,那滿清第一勇士的號稱,可不是鬧著玩的。幸好,徐玉揚有狗頭軍師魯無巧以及年經的猛將項真達倆人的的輔助,以及鄔含蓄軍情處的情報支持,才能與那鰲拜互有勝負,周旋在應天府、鎮江府、太平府,甚至廣德州、寧國府這些廣大地區。
閻應元的常州保衛戰,作為正面戰場,史必達與徐玉揚的水陸兩部,作為偏師牽制,基本上實現了高旭把戰火阻擋在蘇州、松江之外的光復區腹心地帶之外,為光復區的生產恢復爭取時間。
在江南,高旭憑著同盟軍的閻應元的忠義鎮、徐玉揚的鐵一鎮、以及史必達的同盟水師來進行光復區的保衛戰;而在福建,高旭憑著徐鴻的旭衛鎮、甘輝的安義鎮二鎮人馬來威攝閩海局勢,在高旭凱旋回歸福州行宮之後,開始大力地推進同盟會的施政綱領。
如今在政治上,福建可謂是三藩爭霸,桂藩永歷、唐藩紹武、魯王監國,這三個政權都是自詡是大明正統,企圖得到高旭的支持奉詔。很顯然,只要得到高旭的支持,誰就能真正的主領大局。
在廈門的時候,當初高旭收到鄭彩去廣東迎立紹武回福建後,果斷了狙擊了鄭彩。但這只是治標不治本。如今福建全境光復,再坐擁隆武行宮的同時,又虛奉業已不存在的隆武朝廷,這塊能游離在體制之外的遮羞布已無法堵住這閩海官紳的悠悠之口。
要麼,三個南明政權選取其一;要麼,就是以同盟會的名義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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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明體制內的官紳當中,只有二個人是毫無保留地支持高旭的。
一個是沈廷揚。沈廷揚之所以支持高旭自然夾雜了無可複製的因素,那就是高旭是他的女婿,而且在江南的反清局勢當中,也唯有高旭的同盟軍才當得中流砥柱之稱,這對於沈廷揚來說,根本沒有別的選擇。而一直以來,高旭也從不曾讓他失望過。
另一個是隆武朝的東閣大學士劉中藻。
劉中藻是去年九月份奉隆武帝之命,出使江南的。自從七月份高字營的江yin小石灣大捷,以及八月份覆滅了清軍江南水師耿仲明部,並擒殺了三順王之一的耿仲明,消息傳到福州的隆武朝廷,崇明高氏的崛起就進入了隆武的視線。當時隆武正處於福建鄭氏家族的挾持架空下毫無作為,自然想尋找外援。所以,隆武帝派遣大學士劉中藻出使崇明,封高旭為崇明候,封高旭的老丈人沈廷揚為大學士,並尋求崇明高氏的支持,作為朝廷制衡鄭氏的外援。
初到崇明時,作為傳統官僚體制內的一員,劉中藻對於高旭這個同樣出身於海商階層的代表人,是抱著極大的成見。因為有了福建鄭氏家族鄭芝龍、鄭鴻逵兄弟的前車之鑒,在劉中藻的想像中,這些海盜勢力無一不是私心自用,挾名自持,視朝廷為無物。
但是讓劉中藻不得不承認的是,相比起福建鄭氏,崇明高氏對抗清事業的支持是不遺餘力的。高氏家族的勢力不足鄭氏的十份之一,但他的十份都抗入了抗清大業,而福建鄭氏家族卻是坐擁富可敵國的家資,以及十數萬si兵水師,卻是畏縮在福建後方醉生夢死,苟且偷生。
第一次見到高旭時,從外貌來看,劉中藻對於他的觀感並沒有太多的深刻,就是除了他那雙看上去並不銳利,卻有一種無可言傳的洞悉力的眼睛。同樣作為海盜家族的少主,劉中藻不免把高旭與鄭森擺在一起比較,相比起來,就外表而言,鄭森顯得更英氣勃勃一起,但比起氣質來,鄭森就相形見絀了許多。雖說鄭森曾入南京的國子監,並拜在東林大佬錢謙益門下,才學不凡,而這個高旭向來有浪dang子,不學無術的名聲,但在氣度上,這高旭從容、謙虛、大氣,不像鄭森那樣總是盛氣凌人、自命不凡的架勢。
劉中藻年局四旬,是崇禎十三年庚辰科進士,授行人官職,曾奉旨出山海關慰勞守邊三軍,見多識廣。他當然知道瞭解一個人,得從他所做的事開始。
而這個高旭的行事著實與眾不同。
他以迎合時勢,以「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驅逐韃虜,恢復中華」的名義,創建了同盟會。藉著江南反抗剃髮令的活動,在一座座化為廢墟的死義之城中,同盟會猶如在寸土寸血中滾雪球一樣,把無數的仁人志人團結在一起,成為擁有百萬會民的a然大物。
而且讓劉中藻越來越側目的是,這個同盟會不像歷史上以前的那些諸如紅巾教、白蓮教這些組織,也不像江南文人發起的諸如復社之類鬆散的詩社,也不像明末顯赫一時的純粹由官紳抱團而成的東林黨,更不像一般的江湖門派,它是有著明確的迎合時勢的政治綱領,有著以締造一個青天白日的朗朗乾坤理想的中華旗,有著宣傳會義綱領的報刊中華報,有著一支所向披靡、捷報頻傳的會武力量同盟軍,甚至有一部猶如《大明律》一般的《同盟憲章》,有日趨嚴密的組織機構,還有獨特的施政綱領《行政簡要》,以及包括了農工士商各個階層的全民xing會員覆蓋。
這個同盟會在劉中藻的眼裡,已完全等同了一個小朝廷的性質。而且,同盟會的會務員執政體系已經在江南光復區的蘇、松、常三府推廣。
這高旭的政治野心已經昭然若揭。
除了政治上的同盟會之外,這高旭又擁有了華商會的控股權。華商會作為一個純經濟組織,自從高旭鼎定了閩海局勢之後,華商會就替代了福建鄭氏家族在東南海的壟斷地位,海上貿易的巨額利潤又為同盟會奠定了厚實的發展基金。在同盟會的江南控制區,為了戰後的生產恢復,同盟會免稅三年的政策,更是博取了民心。相比起來,無論是紹武朝廷,還是永歷朝廷,初建之時,沒有錢餉來源,只有大肆搜刮民間,引得怨聲載道。
同盟會的驅逐韃虜、恢復中華的政治綱領聚集了危時救亡形勢下的人心,華商會的重商主義又取得了海商階層的積極支持,為同盟會解決了建設、戰爭資金,而會武力量同盟軍的連番大捷,又更為高旭取得了一浪高過一浪的聲望。在這樣的形勢下,在劉中藻的眼裡,這已經不僅僅是亂世造英雄這麼簡單,因為這個高旭已經有了成為天下英雄共主的潛質。
如果高旭要拋棄大明正統這面旗幟,悍然自主,誰又能阻止了他?
這朱明王朝早已成了明日黃花,那些代表大明正統的藩王也個個擔當不起中興大任,這又能怨得了誰?
而且執念於大明正統的只是有限的士大夫階層。對於百姓來說,誰能悍衛他們的髮冠尊嚴,就奉誰為主。同盟會則是得到了農工士商的全民xing階層支持。對於新興的同盟會來說,這些傳統的腐朽的士大夫階層,只不過是雞肋而已。因為同盟會廢除八股文、創建新學的措施,本來已觸動了這個士大夫階層的利益。而且在同盟會的執政機構中,吸收了自古歷來被視為賤民的商人階層,本來就引起了士紳階層中腐朽力量的強烈不滿。
但在士紳階層中,絕大部分的腐朽力量都已屈膝降清了,這批人在同盟會的中華報上作為漢奸典型日日聲討鞭撻;其中執念於大明正統的,他們投奔日漸沒落的南明政權搞內哄;而其中能正視現實,開明積極的,比如沈廷揚、劉中藻為代表的舊式官紳,則是投身同盟會這股朝陽力量,走上實實在在的救亡之路。
當然,劉中藻之所以支持同盟會事業,他一直是被動式的。
要是劉中藻沒有身在崇明作為隆武朝江南觀察使的經歷,沒有經過崇明島這個同盟會大本營的潛移默化,從起初的排斥,疑惑,再到接受,加盟,這都是一個漸進的過程。最終讓他明白的是,能真正要救民於水火的,能真正擔負起中興大任的,非這個高旭莫屬。
對於劉中藻這個抉擇,並不是所有人都支持的。
在三月底,江南同盟軍全境恢復了蘇州、常州、嘉興三府的捷報傳到福州時,劉中藻就以良禽擇木而棲為由,語重心長地勸說張肯堂、路振飛、曾櫻這些隆武重臣投身同盟會事業。但這些人是舊式官紳的代表,擁護大明正統的堅定支持者,對於劉中藻這擁立高旭的決定並不支持。
當時,劉中藻只有道:「諸位同僚,去崇明看看吧,去看看同盟廣場上的英雄記念碑,去看看江南民眾的人心向背,去看看廢除了八股文的同盟公塾,去看看那崇明侯高旭切切實實做過的一些事。然後,再去廣東看看桂、唐二藩他們在幹些什麼,回來之後,你們就知道該如何選擇了。」
劉中藻知道,作為同盟會活動的核心大本營,崇明島就像個大染缸,也如同一個大火爐,任何身懷天下興亡安危的人投身其中,最終會被那種朝氣蓬勃的救亡思想所感染,所同化。
因為他自己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四月初,張肯堂、路振飛、曾櫻為首的十幾個隆武朝臣,在劉中藻的建議下親自去崇明考察,他們得到了沈廷揚的熱情款待,三個月後,也就是七月底的時候,當他們回到福州的時候,福建已經全境光復了。
「諸位,有所感想?」
當劉中藻迎接張肯堂等人的時候,笑著問道時,張肯堂只是感慨萬千,一時語塞,良久之後,張肯堂才道:「薦叔,你是對的。」
(註:劉中藻,字薦叔,號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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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補昨天的。不知明香的兄弟當中有多少是喜歡打乒乓的。我發覺碼字與打乒乓球沒有兩樣,在意識上都需要放鬆與迎前。只有放鬆,不要發死力,打球時才能更好地發力;只有迎前,才能保持重心不後仰。這如同碼字一樣,只有放鬆,不以速度為念,反而才能寫出滿意的文字,只有迎前,才能讓情節流暢下去。呵呵。還有,昨天又回來了一個老兄弟大力水兵,高興。謝謝昨天大力水兵、龍五哥的捧場支持。)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