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金廈之爭上
五月份江南戰局的相持狀態讓高旭感到意外,同時也處在情理之中。除了天時沒有進入炎熱的夏季,天花流行的陰影尚未完全消除之外,鄭親王濟爾哈朗用兵的謹慎,足以表明同盟軍對於清軍的打擊已達到傷根動骨的地步。
在閩海戰局上,從原本的同盟軍、清軍、鄭氏三足鼎足的局勢,隨著鄭芝龍復仇行動的破滅以及身死,使得鄭家軍猶如樹倒猢猻散一般,從而使得福建的態勢轉變成南北對峙。
無論高旭,還是勒克德渾都要消化各自的控制區。而且在軍勢上,福州大捷不過才過去二個多月,對於旭衛鎮的新式排隊槍斃以及空心方陣戰術,勒克德渾還沒有找到有效的破解辦法,所以,他也不敢輕易地挑起戰端。
對於高旭和勒克德渾來說,鄭氏家族的人力物力財力,是一塊大蛋糕。鄭芝龍兄弟一死,鄭氏家族群龍無首,倆人就千方百計地想吸納鄭氏的殘存勢力為已所用。漳州大敗之後,有一部分鄭氏將領降清,比如洪習山、黃廷等人,一部分的鄭家勢力退守金、廈二島,比如鄭彩、鄭聯兄弟。
在漳州大敗之前,開赴福州,接受同盟軍整訓的,有以鄭森、洪旭為首的三千鄭家軍。
鄭森這三千人馬,本是奉鄭芝龍之命,向高旭學習旭衛鎮以步制騎的戰術方略。在當時,由於鄭芝龍連番大敗,意味到光憑著鄭氏的力量,想要一報安平劫難的大仇,已經沒有可能。
除非是向高旭尋求支持。
於是,在五月初五的端午節這日,鄭森領著三千鄭氏精兵,以及近百艘戰船,駛向福州。
對於鄭森的投奔,高旭有一種大願得償的喜悅。
當然,以鄭森獨立自主的性格,想要短時間內把這支鄭氏精兵消化在同盟軍體系之內,是不可能的。但是,以高旭看來,只要鄭家軍採用同盟軍的軍訓方法,所謂近墨者黑,近朱者赤,經過長期的潛移默化,這鄭家軍終將會成為同盟軍體系的一部分。
但是,鄭森、洪旭等人剛到福州沒幾天,就從閩南傳來漳州大敗的消息,鄭芝龍、鄭鴻逵這倆個鄭氏當家人,竟然一天之內相繼死於亂陣之中。鄭森聽聞敗績,不由得大驚失色,又領著人馬南下救援,意圖收拾殘局。
只是鄭森料不到這漳州之戰,鄭氏竟是一敗塗地到無法收拾。
除了鄭彩退守廈門,以及鄭芝龍的部將陳豹退守南澳島之外,其餘鄭氏將領大部分迫於清軍威勢而投降。
由於廈門島被鄭芝龍的族兄鄭彩、鄭聯所據,而原本以金門島為據點的鄭鴻逵已死,鄭森就領著以洪旭為首的三千人馬入駐金門島,並把他的母親翁夫人以及妻子董氏從廈門接到金門。
自此,鄭氏家族的殘部全部退守金門、廈門、南澳為主的閩南沿海諸島,而整個以汀洲、漳州、泉州三府為主的閩南內陸,都在清軍的控制之內。
高旭原本對鄭森奉著父命,以接受整訓之名來投奔同盟軍,正是大喜過望之時,那知在漳州之戰後,鄭森復仇心切,就立即退回閩南了,這讓高旭空喜歡一場。
以鄭森的性格來說,非不到走投無路,他實在不想依附高旭的。
鄭森在金門宣誓起兵抗清,以復父仇,但他的力量只有以洪旭為首的數千人馬,比起鄭彩兄弟擁群數萬,又坐擁廈門島這個比金門更優越的根據地,而且有充足的錢餉,鄭森的力量實在遜色太多。
鄭森雖為鄭氏少主,但鄭芝龍一直沒有把兵權交給鄭森,而且這時的鄭森書生意氣尚存,威望又不足,像陳豹這樣的鄭氏將領仍然還是保持著自立割據的狀態。
鄭森自己的力量不足,但以他的自尊心,又不想向高旭求援,只想憑著自己的努力一雪國恨家仇。
對於鄭森的這個脾氣,高旭還能說什麼?如果他沒有這種倔強的個性,那歷史上就沒有那個成為滿清心腹大患的國姓爺鄭成功了。
所以,鄭氏雖然在陸上的地盤被滿清如數奪去,但鄭氏的殘餘力量則是退到閩南沿海島嶼,憑著水師的優勢殘存著。但對於這些鄭氏殘部,以及極具戰略地位的金、廈兩島,無論是高旭,還是勒克德渾,綠油油的眼睛都盯著呢。
對於勒克德渾來說,要是能從鄭氏的殘部中整合出一支水上力量,那麼,就能填補清軍在水師方面的真空。而對於高旭來說,同樣想在鄭氏家族的廢墟中重建一支效忠於同盟軍的閩海艦隊,不光能控制福建、廣東的海域,也能保障高氏的海上貿易商道。
勒克德渾坐擁閩南的漳、泉兩府,相對於閩北的高旭來說,對於收編、整合、追擊鄭氏殘部來說,可謂是近水樓台。
由於鄭森同學過於強烈的自尊心,高旭一時之間也難以介入閩南的局勢中來。
雖然高旭對極具戰略地位的金、廈兩島「久仰」很久了。
他只有等。
但是勒克德渾沒有讓高旭等得太久。
五月二十一日,勒克德渾聚集戰船七十多艘,以鄭氏降將黃梧的帶領下,命護軍統領博爾輝領五百滿清騎兵,三千綠營兵,偷襲廈門島,意圖消滅鄭氏殘軍中最大的一支人馬——鄭彩部。
漳州大敗之後,鄭彩猶如驚弓之鳥一般逃回廈門,本以為廈門懸據海外,清軍無法染指。那知勒克德渾收編了一部分鄭氏降將之後,趁著漳州大戰的餘威,直搗鄭彩的老窩。
新敗不久的鄭家軍一見到清軍那金錢鼠尾的韃子髮型,就莫名地感到惶恐不安,再加上鄭氏大敗之下軍心渙散,而且又有黃悟等鄭氏將領的現身招降,再加上護軍統領博爾輝的五百滿清騎兵在島上肆意衝殺,廈門島上的鄭軍仍然一觸即潰。
一直碌碌無為的鄭聯被清騎當場斬殺,鄭彩見勢不可為,只得登上戰船,逃往附近的金門島避禍。
廈門淪陷之後,鄭芝龍、鄭彩在廈門島上數十年苦心經營的成果,猶如安平城一樣,毀於一旦,被清護軍統領博爾輝掠奪的黃金達九十餘萬兩,珠寶不計其數,米粟數十萬斛,還有大量鄭氏將士的私人財產以及百姓的財物米糧。
鄭彩避禍金門之後猶如喪家之犬,但鄭森則是意志堅定之輩,他藉機收編鄭彩的殘部,徵調逃離廈門島的鄭氏戰船,領著以洪旭為首的數千鄭兵,先是擊毀清軍偷渡廈門的船隻,然後***清軍返回陸的海域,使得登陸廈門的博爾輝困於廈門島上,成為甕中之鱉。
身在福州的高旭收到廈門受襲的消息後,立即親自領著趙天武的水師陸戰營,以及包***的高氏私家武裝船隊,從福州出發,駛援廈門,尋找戰機。
當高旭親臨廈門海域之後,就收到鄭森反擊行動的消息。
對於鄭森的甕中捉鱉戰術,高旭頗為欣賞。
但是鄭森對自己的態度,讓高旭有點抓狂。
對於高旭不請自來的援助,鄭森表示了高度的戒心。
任何時候,鄭森都怕高旭把自己像一個湯團一樣吞下肚子,到時成為高旭的「傀儡」。
所以,就算高旭的新同盟號停泊在金門港外,作為地主的鄭森竟然視高旭為無物,也不請高旭上岸商議對付滿清的計略。
以鄭森看來,他已經毀損了廈門島上博爾輝返回內陸的船隻,成為甕中之鱉的五百滿清騎兵,三千綠營清兵,最終是自己的盤中餐而已。既然廈門之難勝負已定,你高旭跑來湊什麼熱鬧?我們鄭氏也就金山、廈門這兩塊地盤了,你高旭難道又像清軍一樣來染指麼?
以鄭森的自尊心,是絕不答應的。
他一直以為自己將來的成就,絕不會屈居於高旭之下。
他鄭森身為鄭氏少主,終於一日會讓鄭氏東山再起的。
對於鄭森的這種極端自我的心態,高旭也只有苦笑不已。
所謂性格決定命運,對於鄭森來說最恰當不過了。或許在歷史上,國姓爺鄭成功就是緣由這種堅韌不拔的意志,死不認輸的固執,不甘人後的勝負心,以及極端化的殺伐果斷和孤傲自負,這種梟雄本色,才使得他開創了東南沿海的抗清大局。
在高旭來到金、廈水域的第二天,不等高旭實行他的既定計劃,鄭森就提前向自己的獵物出手了。
如果高旭沒有兵臨金、廈水域,鄭森本來的打算是困死博爾輝登陸廈門的五百滿清騎兵,以及三千綠營兵的。但鄭森見到高旭想來「染指」廈門之後,就有了搶在高旭前頭收復廈門的想法。
要是讓高旭出手了,那廈門島還能姓鄭氏麼?
隆武二年的五月二十八日,鄭森領著以洪旭為首三千鄭氏精兵,以及從鄭彩部收編來的一萬二千名鄭兵,從金門出發,登陸廈門之後,開始對滿清護軍統領博爾輝發起進攻。
當高旭收到鄭森進攻廈門島的消息之後,不由無語良久。
這個鄭森的顧忌與用心,高旭也是理解,但他不能這般自不量力啊。
那博爾輝雖然只有五百騎兵,但廈門島上地形開闊,利於騎兵馳騁,而且帳下還有三千綠營步兵。雖然鄭森又露出梟雄的雛形風姿,但這時鄭兵新敗,鬥志不足,又未經同盟軍體系的整訓,戰鬥力可想而知了。
果真不出高旭意料,二十八日當晚,同盟軍的哨船就傳回來了鄭森收復廈門大敗的消息。
鄭森在廈門島上血戰一日,最終不敵博爾輝,在洪旭的拚死護衛下,乘著戰船撤回了金門島。
這日,高旭雖然沒有介入廈門島上的陸戰,但在戰後,立即命令包***的高氏武裝船隊接替崩潰的鄭氏水師***廈門海域。就算廈門島上的清軍取得大勝,但只要他們無法回到內陸,他們仍然還是甕中之鱉。
第二日早上,高旭在新同盟號上,卻是意外地迎來了一位貴客——鄭氏的主母,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