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形勢
由於吳淞戰場的損兵折將,再加上大批滿清將士染上天花,軍中疫情橫行,以及豫親王多鐸的病情日益加重,十二月中旬,在豫親王多鐸領著傷痕纍纍的滿清主力北返休整。
表面上,豫親王多鐸自南渡以來,連下南京、蘇州、杭州三個重鎮,戰績卓著,但實際上,滿清有限的兵力主要散佈在京杭大運河的沿線城市,而且航道也時時面前著同盟軍水師的***,在江南搶掠而得的大量錢餉糧食也無法安全運回北方。由於軍中尚有疫情,在北京城外,從江南「凱旋歸來」的滿清將士第一時間被攝政王下令隔離,以免讓痘疫天花傳入北京城。
至於清軍在江南的失利,卻被清庭全力掩飾起來。但最終紙是包不住火的,包括貝勒尼堪、滿將圖賴,***固山額真富喇克塔、馬喇希,以及三順王之一的耿仲明這些主將的折損,讓滿清軍中人心惶惶,甚至連滿清高層的諸多親王貝勒對形勢的估計多了幾分保守。這使得在天花流行的春季,攝政王多爾兗也放棄了再次興兵南下的決定。
吳淞之戰中,旭衛鎮的排隊槍斃戰術成為一種傳奇,這是大明開國數百年來,第一次以純火器戰術對壘滿清鐵騎的野戰衝鋒,並且完美了取得了大捷。這不是當初遼東關寧軍殺了幾百個韃子就稱大捷的戰例,而是切切實實地擊破了尼堪二千最為精銳的滿清鐵騎,以及馬喇希的一千***兵。這次吳淞大敗的貝勒尼堪,因為戰敗,身殘,在北返途中又染上痘疫,絕望之下,自刎而亡。這也為吳淞大戰劃上了完美的句號。
當滿清攝政王多爾兗問及吳淞大戰的親歷者滿清阿哈的戰況詳情時,心中越發視像慧星一般崛起的高旭為心腹大患:「壞吾之偉業者,必為此人也。」
由於吳淞之戰的前車之鑒,攝政王多爾兗對於火器的重視達到前所未有的程度。他下令調集大批火器工匠,研製自生火銃,同時也實行火炮輕型化,機動化。自生火銃的燧發裝置沒有什麼技術壁壘,而且在明末這種自生火銃早就出現了,只是明軍因為各種原因沒有遍及而已。至於火炮鑄造,滿清向來看重,到了明末,滿清的火炮數量已大大超過了明軍。
只是北方連年災禍,錢餉缺乏,沒有江南的財賦支持,滿清想要坐穩天下,談何容易?
正所謂,江南不定,滿清則無以定天下。
在同盟軍的崛起之中,大量的清的綠營漢軍成為同盟軍一步步走向勝利的墊腳石。比如弘光朝江南四鎮之一的劉良佐,以及黃得功麾下的田雄、馬得功部,這些人馬的先後覆滅,為那些投靠滿清的綠營將領們敲響了警鐘。
滿清主力南下的折損,看在這些綠營軍的眼裡,那種骨子裡的畏滿心理消弱不了。滿清鐵騎天下無敵的神話,就在吳淞城下,被旭衛鎮一鳴驚人的槍炮硬生生的打破了。此戰帶來的結局之一,就是越來越多的賣身投韃者心起觀望。這使得同樣身為江南四鎮之一的綠營將領劉澤清的心理也是蠢蠢欲動起來。
至於在南京城內,由於同盟會的秘密滲入,越來越多的南明降臣獲悉了被滿清江南總督洪承疇壓下的吳淞大捷的詳情,還有柳如是為首的這些秦淮名妓的暗地支持,在城內,同盟會的地下活動如魚得水,城外,各村名各鎮的鄉民在同盟會的鼓動下趁機起事,而南京的滿清兵力空虛,城內城外,已是一片風聲鶴唳之勢。
隨著博洛主力不堪天花痘疫的襲擊,在江南水網密集的地區,錢糧後勤的運輸又被同盟軍騷擾打擊得寸步難行,而且面對改建成稜堡式的嘉定、吳淞兩城束手無策,不得不撤軍之後,在十二十旬,高旭下令同盟軍發起了反擊攻勢。
太倉、昆山以及常熟三地再次光復。
自此,在江南最富膏的蘇、松、常三府,清兵只是龜縮在運河沿線上的蘇州、無錫、常州三城之內,其它蘇、常兩府的江陰、常熟、昆山、太倉諸縣,以及松江府全境,都在同盟軍的控制之下。
在隆武元年年未,經過半年多的浴血奮戰,高旭終於實現了他的以崇明島為基地,以沿海、沿海為動脈,以小城小縣為支點,大興堡壘,步步為營,一步步向內陸蠶食推進的戰略目標。
松江府全境光復之後,高旭大力修繕黃浦江畔上海縣的城牆,加強城防,把府治中心從原先的松江縣移到上海城,又在嘉善、金山、青浦、華亭、浦東等地增修堡壘,傾力把上海府打造成同盟軍的第一塊陸上根據地。
其實有了李元胤這個內應,高旭可以一鼓作氣地攻下蘇州城,而且挾著大勝之威,持續收復無錫、常州兩城,一口氣光復甦常兩府,但高旭暫時強壓住這個誘惑。有時候,軍事上的勝利不難取得,難的是如何穩定地治政當地,穩固統治。攤子越大,責任越大,暫時來說,光是收復了松江府,足夠讓高旭好好地消化了。
接下雲高旭迫切要做的是,在安全上,擴修堡壘,把松江府打造得固若金湯,在治政上,他要把同盟會的諸多新式措施試點推行,為將來同盟軍的會社統治設定一個標本模板。
在發展模式上,高旭的戰略與當年歷史上的鄭成功沒有實質上的區別。兩者都以海起家,一個憑著沿海的金、廈兩島為基地,一個以長江口的崇明島為基地,都是憑著相對於滿清有著絕對優勢的水師作為立足之本,都是憑著海上貿易掙取生存空間。但與鄭家軍不擅陸戰不同的是,同盟軍有著無比的陸戰優勢。
這得益於高旭抓住江南反抗剃髮令的良機,集中了以江陰為骨幹的大批忠義之士,再加上高旭身為後來者的前瞻能力,大力發展火器,不光在吳淞城下的野戰中憑著新型戰術擊破滿清鐵騎,而且又憑著要塞城防的稜堡化,讓清軍的攻城無能為力。高旭這種攻守結合的發展模式,讓同盟軍能在陸上立於不敗之地。
而且,蘇松財賦半天下,佔領了這兩個天下最繁華的地方,同盟軍沒有糧食之憂,不像福建那樣缺糧,歷史上鄭成功為了徵集糧草,每光復一地,就迫不及待地大肆搶掠,行事如同倭寇,民怨極大,使得民心倒懸。
同盟軍的崛起讓天下人矚目,同盟會的浪潮也以江南為中心,一**地幾大江南北擴散。然而,同盟軍軍事上的勝利讓大明遺老們歡欣鼓舞,但同盟會的政治主張卻讓福建的南明朝廷隆武政權越來越心驚肉跳。
同盟會以「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號召天下,但在有心人的眼裡,這句綱領中蘊含著的註釋卻耐人尋味。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為什麼匹夫有責?以同盟會的解釋,因為這個天下是匹夫們的,也就是所有天下人的。
在以顧炎武為主編的同盟會會報《中華報》上,顧炎武一直在呼籲:「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而是天下人之天下。」
同時,在中華報上,顧炎武又大力宣傳孟子的民本思想,即:「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顧炎武本來就是明末思想家,「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口號本來說是他提出的。所以,他具有最權威的解釋權。他從「明道救世」的經世思想出發,反對「獨治」,主張「眾冶」,他在中華報中倡言「以天下之權寄之天下之人」,又道:「人君之於天下,不能以獨治也。獨治之而刑繁矣,眾治之而刑措矣。」
同盟會的會報《中華報》成為顧炎武宣傳民本思想的主要陣地。對於顧炎武的激進思想,高旭一直抱著欣賞與支持態度。對於高旭來說,顧炎武的這種思想正是他所期望的。
而事實上,江南民眾反抗滿清剃髮令,拋頭顱,灑熱血,他們不是為了日落西山的朱明王朝,他們只是純粹地為了護衛漢人的髮冠而已。在滿清沒有頒布剃髮令之前,江南各地望風而降,對於人們來說,王朝更替不過是潮起潮落罷了。但是剃髮令一下,全民性的反抗頓時此起彼落。
自大明開國之初,江南就是張士誠的地盤,朱元璋在平江之戰費時十個月才攻下蘇州城。其後在大明朝的三百多年裡,蘇州的賦稅極重,幾為全國之冠。所以,要說蘇松兩地,當年就對張士誠死心踏地,幾百年來又身負重稅,暗地裡對朱氏不無怨言,再加上南明第一個弘光政權中弘光帝的醉生夢死,糟蹋了大明朱室最後的一絲民望,如今隆武帝也只是偏福建一隅,被時人戲為「閉戶天子」,在這種情勢下,也難怪朱氏難得人心。
髮冠無存,則天下亡,存之,但天下在。
任何的事業都需要一個核心。隨著高旭的民望日增一日,在隆武元年最後的一期中華報上,身為主編的顧炎武又刊載了陳子龍在吳淞大捷後的感歎:「大明中興之路,當由高氏始!」
身在浙江的魯王朱以海,以及福建的隆武帝看到這樣的言辭之後,氣憤之餘,又想到高旭在江南的威勢,又無奈得渾身發冷。在江南觀察使李中藻給隆武的密信中,也是苦道:「江南之民只知會盟高氏,而無知朱氏矣。」
︰︰︰︰︰︰
(第三卷開張,求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