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中華旗的誕生
「中華!」
當高旭筆跡如刀地寫下這兩個字後,現在本是喧嘩的氛圍一下子凝重起來。
高旭原是一直抱著遊戲的心態揮筆,但一揮而就之後,望著白紙上的「中華」兩字,頓感手中的毫筆重愈千鈞!因為這些日來的心力交瘁,他的精力已極為疲憊,而且所附之身的抵抗力本就不強,幾杯酒下肚之後,使得他平時沉穩的性子一下恍惚起來。想起自穿越以來不停地輾轉在生死之間,竭盡全力地拉扯人馬,在滿清如日中天之時仍然不自量力地逆天而行,刨到根,說到底,還不是為了在民族危難之際重鑄這「中華」兩字?
他是本個普通人,但來到這個殘酷而又絕望的時代之後,干的都是不是普通人能幹的事!
如果由著滿清問鼎天下,東方這只雄獅還要沉淪將近二百七十多年!
無論他是徒手補天,還是不自量力,都要為這兩個字付出他的全部!
以閻應元、陳明遇、馮厚敦為首的眾人也是各有所思地望著白紙上的那「中華」兩字。這兩個字似乎有一種魔力一般吸附著眾人的心神。他們留發不留頭,孤城血戰,雖然是為了髮冠之制,但倒底還不是悍衛傳承數千年的華夏之魂?
因為難以抑制的酒意,高旭難得一次多愁善感,他愣愣地望著中華兩字。不來到這個年代,沒有嘗過被迫剃著金錢鼠尾頭,當真無法理解這恢復中華的意義。良久,高旭突然拿起剪刀,就在眾人一驚的時候,剪刀已劃過他的手腕,鮮血隨即滴在那潔白的紙上。
艷紅,而又觸目。
高旭放下剪刀,對著一旁的陸楷大聲道:「陸兄,今日兄弟就與你鍤血為盟,創建同盟之會,以號天下驅逐韃虜,恢復中華之偉業!」
陸楷也是神情激盪之極,也是大聲說了一聲「好」,立即拿起剪刀劃腕而過,鮮血如注地滴那張寓意白日中華的圓紙之上。
眾人有點目瞪口呆地望著高旭假戲真做起來,不由得面面相覷。
旁觀的許用也是個熱血書生,當初「頭可斷,發絕不可剃!」的口號就是首次從他的嘴裡喊出來的。那許用也是拿起剪刀劃腕滴血,立下鮮血盟誓。接著有更多的諸生一個個滴血而盟。
閻應元照舊瞇著他的細眼琢磨著高旭此舉的深意。卻不知高旭根本只是在發酒瘋而已。
訓導馮厚敦卻對高旭剛勁的書法頗感興趣,他料不到這個傳說昔日不學無術的花花公子不光武略讓人側目,連他的文筆也讓人刮目相看。對於筆毛字,高旭當年在閒暇之時就苦練過,筆形意境都頗為不俗。只是一直守在他身後的史必達卻是滿臉的驚詫。作為伴童,對高大少的墨寶,史必達自然清清楚楚,他想不通現在的高大少竟然如此脫胎換骨,連筆跡也是天地之別。
陳明遇素來有點暈血。暈血並不意味著膽小怕死,這只是一種天生的習性而已。說實在,上陣殺敵那是沒辦法,但現在要他無端端刮一刀,流一地的血,陳某人有點痛惜。但眾志成城之下,連閻應元、馮厚敦都隨後立了血盟,作為江陰主事之人,陳明遇自然也不例外。
當在場的所有人滴過血誓之後,一張白紙又變成紅紙,他所說的白日已變成了紅日,那「中華」兩字像是浸漬在血泊之中,其中無形的寓意更是激起了眾人的狂熱。
高旭從血跡斑斑的青色布匹上,拿起血淋淋的「紅日中華」的血紙,向眾人慨然道:「我以我血薦軒轅!」
在場以陸楷、許用為首的熱血書生,被高旭的壯烈感染得無以復加,不約而同地齊聲附和了一句。
接著高旭又把血紙放回青布的中央,突然覺得這中間位置雷同於後世的鬼子旗,便把血紙放在左上角。高旭看著這面已變成青天紅日旗的旗幟,略作思索,突然又拿起了剪刀。眾人看罷又吃了一驚,暗想這高旭又要作什麼。
眾人只見高旭一手拿剪刀,一手拿起剛才那張方形白紙剪成圓形之後還餘下四塊角紙,折疊一起,然後又是幾刀剪下,變成四隻五角之形。
然後高旭拿著四隻五角紙,依次貼在青布左上角處的紅日血紙的旁邊,接著指著那四個五角紙,對著陸楷等書生,一字一字道:「這是農戶,這是工匠,這是商人,這是士林!!」
不等眾人反應有過來,高旭又道:「這青天代表我們漢人的朗朗乾坤;這紅日昭示著總有一天我們的中華會再次旭日東昇;這四顆五角星代表天下所有的漢民,也就是我們這些責無旁貸的匹夫們,也代表成立同盟會的四句綱領……四顆五角星悍衛著我們這個傳承數千年的旭日中華!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驅逐韃虜,恢復中華!我們要在滿清的鐵騎之下重鑄我們的中華之魂!諸君,讓我們為中華之崛起而努力!」
眾人聽罷,又是一陣難以自抑的慷慨激昂。
高旭看著這面猶如塗鴉之作的旗幟,原本是想拿青天白日旗來糊弄陸楷的,那知在血誓中白日變成紅日,為了不同於白底紅日的鬼子旗,又把紅日置放在左上角,卻覺得一個紅日孤零零的,又加上代表四個漢人階層的五角星,最終變成了青天、紅日、四星、中華旗,相當於青天白日旗與五星紅旗的混雜,只是紅日裡多了個醒目的「中華」兩字。
雖然有點不倫不類,但高旭酒意朦朧之下,卻是越看越順眼。
不論旗幟如何,但其中所表達的寓意,是深刻而又富有感染力的。所謂旗不在怪,有意則靈啊。
而書獃子陸楷望著這面剛出爐的同盟會會旗,如獲至寶,臉上泛起一片虔誠之色。
隨後,陸楷與許用連同一眾書生,小心地把中華旗掛在明倫堂外的旗桿上。
在夜風中,剛誕生的中華旗,泣血飄揚著。
閻典吏立在明倫堂的門口,望著那夜空中的中華旗,心中喃喃自語著旭日中華,良久後他細眼裡的精光一閃,頓時恍然大悟:「這小子果真隱含著大心思……紅日中華,旭日東昇。『中華』兩字寫在旭日之上,他不就是姓高名旭麼?旭字裡不是有個日麼?什麼中華旗,這簡直是變相的旭字旗嘛!……不過,你若真能重鑄中華,我定然甘心輔佐,怕就怕你大言不慚啊。」
不勝酒力的高某人其實很冤枉,這面中華旗根本只是現炒現賣的產物罷了。
一直冷眼旁觀的閻小玉很鬱悶,儘管她在孫芸的遺書中瞭解閻氏之禍的由來,但她對高旭的恨意並沒有冰消雲散。她的父親為了奔赴國難,已放下家仇。而她的夫婿陸楷一直蒙在鼓裡,現在又與那高旭創建什麼同盟會,對那傢伙佩服得就差點五體投地了。閻小玉也完全相信,就算她書獃子夫婿知道事情的內幕,但他那以天下為已任的性子,他的選擇肯定與父親一個樣。
女人的情感永遠有一種身不由己的慣性。她恨一個人,就會習慣地恨下去。
但這在樣風起雲湧的大時代裡,一個小女子的痛苦在於她的愛恨根本無足重輕,也無人問津。
高旭突然醒來,他頭痛欲裂,宿醉的感覺極度糟糕。
他睜開眼,入眼的卻是斑駁的岩石。
高旭倏地一驚。他記得是在江陰裡參加夜宴,怎麼醒來看到的不是屋頂,而是山洞的巖壁?莫非又穿越了不成?
「官人醒了?」
一聲輕柔的問候傳入高旭的耳畔。
高旭聞聲看去,卻是湯娘子那艷麗逼人的笑靨。
高旭疑惑地坐在身,問道:「娘子?你不是去了崇明瞭麼,怎麼在這裡?這是哪兒?」
他拍了拍發漲的腦袋,又打量了週遭一眼,發覺這是小石灣上的山洞裡,而他正躺在那張石床上。清涼舒適的山洞一直是炎熱的七月中避暑的好地方。
湯娘子仍然是柔柔的,弱弱的,但她躲躲閃閃的眼神裡總帶著一種天生的欲拒還迎的媚意,以及她那傲人的身段裡所散發出來的屬於絕代尤物的那種風情,讓人狠不住粗狂地把她擁在懷裡,然後肆無忌憚地憐愛一番。但江陰人都知道,當日湯娘子在城頭一躍,在這副可謂懷艷之罪的柔弱身軀之內,跳躍的可是一顆剛烈的心。
湯娘子沒有急著回答高旭的話,只是溫柔地遞來一杯清水,示意高旭先漱一下口。
趁著高旭漱口的時候,湯娘子道:「離城時,那史將軍把奴家一家三口單獨安置在一艘船上。但官人沒有去崇明之前,奴家也不想去。官人在哪裡,奴家也想在哪裡。所以,奴家讓船夫停泊在小石灣下的江邊碼頭上,等待來日與官人一起離去。」
湯娘子的媚眼瞪得大大的,忽閃而長長的睫毛下皆是央求之色,她見高旭微微皺了一眉,不由心中一急,道:「官人,你不會怪我吧?」
高旭漱罷口,伸出手,撫摸著湯娘子那滑膩的玉容,笑笑道:「我怎麼會呢?」
湯娘子卻是眼裡含著淚花,又道:「昨天我在江上擔心了一天。如果官人不在了,奴家也活不下去了。」
高旭聽了湯娘子情意綿綿的話,心中一蕩,手掌不由得從她的臉頰掠過下巴,接著伸入胸前的那對豐軟的高聳之中,輕輕地搓捏起來。湯娘子頓時滿臉嫣紅,弱弱地按住高旭使壞的手,呢喃道:「官人……」
高旭定了定神,停止了動作,心中有點驚訝自己如此把持不定。或許這湯娘子的一舉一動,一哭一笑,都無意識地甚至是天生的帶著一股不可救藥的性感,這雖然不是出自她的本意,她的誘惑往往是不自覺的,她那充滿著性意味的體態總是獨立於她的意志之外。而這點對男人來說,卻是最致命。特別是高旭一旦與她有了肌膚之親之後。
高旭問道:「對了,我怎麼在這裡?我應該在江陰城裡吧。」
湯娘子道:「聽史將軍說,昨夜官人在明倫堂宴散之時,以軍務為由,一定要回小石灣。眾人無可奈何,只得讓官人出城。那知官人出了城後,吹了風,酒意翻湧,竟是吐得一塌糊塗。於是,史將軍把官人送回石洞之後,又命人到江船上叫奴家上來伺候。」
按道理,以他的自制力以及酒量,不致於喝醉了。高旭敲敲腦袋,他只得在明倫堂喝了很多酒,酒宴上發生了什麼倒一下子都記不起來。所謂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任一個人意志如何強韌也要有身體的配合。看來這個身體的恢復還遠遠沒有達到高旭滿意的程度。
高旭抬頭望了望山洞處狹長的天窗,道:「天還沒亮麼?」
湯娘子「嗯」了一聲,聲線裡帶著一絲無法抑制的顫音。高旭聽罷,不由奇怪地望了她一眼。在高旭的注視下,湯娘子的目光習慣性地驚鹿般彈開,臉上的嫣紅已是瀰漫到她的脖子上。她的身子不自在地扭動一下,更添了一份消魂之意。高旭感覺到她的身體微微一震,然後她又開始扭動著胸腹。似乎對高旭魔掌的掙脫,又似乎是某種**的決堤。
高旭輕輕抽出手掌,然後把她抱在石床,擁在懷裡,輕聲道:「是啊,天還沒有亮,我們還可以睡一會兒。」
湯娘子火熱的臉撲在高旭的懷裡,她身上媚惑的體香像分裂成無數道**的絲線,從高旭的口鼻,從高旭的毛孔,鑽入他的體內,掀動著他原始深處壓抑著的狂野。湯娘子在期待著什麼,但她忽然覺得高旭的身體一僵,本是肆意地游離在她身上的手卻停了下來。
湯娘子等了很久,但高旭一直未動。一會兒,她的雙肩不由顫抖著。
高旭抬起她的臉,發覺她已是淚流滿面,不由柔聲道:「怎麼了?」
湯娘子輕輕抽泣了一下,細語道:「官人,不要奴家了麼?」
高旭抹去她眼角的清淚,道:「怎麼會呢?只是你一夜未睡,先休息一下,好麼?」
湯娘子「哦」了一聲,輕聲道:「多謝官人關心。」
她的確是困了,白天擔心害怕了一整天,夜裡又伺候醉後不停嘔吐的高旭一個通宵。
當湯娘子入睡之後,高旭下了石床。
高旭是因為突然看到石壁上那些若有若無的刻痕時,慾念才如潮水般消逝。
因為這種刻痕並不明顯,所以高旭以前從未發現。現在一盞油燈掛在石壁上,燈光才映出那些刻痕的線條。高旭看得出這些線條雖然簡陋,但仍然可以連成一副畫,似乎是那幾塊木雕的初稿。
或許那些手藝精巧的雕畫,孫芸是先在石壁打好草稿,然後再刻在木板上的。
高旭走出了山洞,在晨曦中望著不遠處的那堆灰燼,手裡捏著她那把遺留下來的刻刀,心裡默默地道:「你的仇,我已經給你報了。」
在晨風中,空氣中仍然吹拂著昨日戰場遺留下的血腥和硝煙的氣息。
除了那些高字營士兵,小石灣上下所有清兵的屍首都還沒來得及處理。天剛濛濛亮,江陰城出來大批的鄉民,在一些耆老的安排下,有組織地開始在山溝進行集體土葬。炎熱的天氣下,如果不及時清理戰場,將會引起恐怖的疫情。
高旭漫步在山崗上,偶爾有一隊巡邏兵經過身邊,就齊齊地向他施行擊胸軍禮。
聽到一陣震天的喝殺聲後,高旭抬眼望去,正是徐鴻在操練旭衛營。
儘管取得了大捷,但這個徐見山仍然沒有拖沓一日的晨操,他這種一絲不苟的精神讓高旭很滿意。
對於日常操練,當初徐見山還是旭衛隊長的時候,高旭就編寫了一本操練綱要交給他。綱要是高旭憑著印象從後世的影視和軍文中整理出的一套現代訓練方法,比如軍人養成,體能訓練,個人戰術,團隊協作等等。
在具體戰術方面,高旭認為徐鴻的綜合素質是高字營當中最好的一位。相對而言,高旭只是來自現代的一個普通醫生,迫不得已才拿起槍桿子,拉扯人馬逆天保命,能依仗的不過是後世學識的積累以及通曉歷史趨勢所涉及的戰略方面的優勢而已。
而徐鴻軍戶出身,自小熟讀兵書。在行兵佈陣上,徐鴻駕輕就熟。雖然不論攻,還是守,徐鴻不如徐玉揚和何常那樣的偏才,但他絕對是個全才。昨天旭衛營的表現並不出彩,沒有瘋子營殲滅五百白甲兵的奮勇,也沒有腳夫營防守時猶如血肉長城那般的堅韌,但旭衛營參與的戰鬥仍然是戰場上的轉折點。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這句話或許就是徐鴻徐見山的寫照。
最難得的是他那堅持不怠的意志,以及遇事沉穩的性格。
這時,徐鴻就在對旭衛營進行列隊、齊步走、正步走之類的步法訓練。
高旭悄然觀看了一會兒,然後離開了。
小石灣大捷,這不是個結束,而是一個新的開始。
有太多的事要去做,有太多的血要去流。
高旭知道未來的路,自己根本沒有一絲喘氣的機會。
要麼剃了頭作滿清奴才,要麼像個人樣血戰到底,直至流完最後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