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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88章 慶功之宴 文 / 高路華

    第88章慶功之宴

    江陰。

    在燈火通明的明倫堂內,擺著數十桌的酒席,江陰裡所有的士紳一起倍席,宴請勞苦功高的高字營將士。

    其實入城的只有高旭以及史必達為首的數十名親衛。

    小石灣上大戰方休,繁雜的戰後事務使得大多數人無法脫身。何常的腳夫營駐紮在易主的君山大營。面對君山大營堆積如山的軍糧輜重,一直窮慣了的腳夫們可謂一夜暴富。但何常是個守財奴,他執意封存著所有的物資。

    君山大營內關押著將近五千的綠營降兵。對降兵的招撫工作,高旭全權交待給魯無巧和羅子牛。又壯又矮的羅子牛敢於衝擊白甲兵的陣營為兄弟報仇,他的忠義武勇得到高字營上下的認可,也取得了高旭的信任。

    徐玉揚部則是駐紮在小石灣上,他是徹頭徹尾的好戰分子,正大肆地招募著江陰豪傑,用以充實他的瘋子營。要他在明倫堂上與那些士紳老爺入宴,他寧願在小石灣上大口喝酒,大塊吃肉,發洩他那旺盛的精力,做個快樂自在的山大王。

    而最為忙碌的是徐鴻,統計高字營的戰利品,以及士兵的傷亡。在高字營所有的將領之中,他的作戰風格也最為中庸。他或許攻不如徐玉揚,守不如何常,但難得的是他能攻守兼備。這得益於他那沉穩的性格。正因為此,高旭把最為看重的火槍營交給他,甚至於戰後事務都由他處理。

    雖然高旭筋疲力盡,並不想入城應酬,但江陰城民盛情難卻,而且江陰又是高字營的基石,取得江陰人的支持對他的事業至關重要。

    作為今晚當之無愧的主角,儘管眾人一致請高旭主座,高旭自然不肯。作為後輩,雖有薄名,但與在座這些歷史上江陰之戰中的英烈相比,高旭完全沒有自得的心思。

    最後,一直被奉為江陰主事的陳明遇仍然主座,高旭在陳明遇的右首落座,左首卻是訓導馮厚敦。高旭這旁的右首以下卻是閻應元、江陰衝鋒營主將季從孝、東門守將武舉人王公略、以及南門守將汪把總這些武將。馮厚敦左首以下則是江陰城內有名望的文士書生,諸如貢生黃毓祺、中書戚勳、庠生許用、孝廉夏維新、以及那閻小玉的夫婿陸楷等人。

    能坐在閻應元的上首,高旭雖然有點不自在,但憑著他如今的實力,無論閻應元如何看待閻門之禍,高旭有足夠的自信應對。儘管這閻應元長長的細眼裡不時閃著洞察入微的精光,但高旭知道他是個顧全大局的人。一個在關鍵時刻能挺身而出領著七萬城民抗擊二十多萬清兵的人,一個能寫出「八十日帶發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十萬人同心死義,留大明三百里江山!」這樣豪邁詩篇的人,高旭完全相信他的人品。至少,在第一次入城時,閻應元的隱忍給了他深刻的印象。

    第一杯酒,高旭與在場所有的人一樣,倒在地上,致敬那些死去的人,那些抗擊清兵而死的留發不留頭的英烈。

    當眾人舉著第二杯向自己致敬的時候,高旭神色略作惶惶地起身道:「這第二杯酒,應該致敬那些血戰餘生的人。要是沒有江陰子弟兵的熱血奮戰,談何能驅逐韃虜,恢復中華!」

    閻應元聽罷,拍桌而起,舉起酒杯,一口飲下,大聲道:「說得好!驅除韃虜,恢復中華!」

    高旭也是一飲而下,喝罷,看著閻應元,臉上皆是真誠之色,輕聲道:「閻大哥,以往之事,小子難辭其咎,望大哥看在國族危難之時,讓小子以待罪之身,全殺虜之志。」

    閻應元聽罷高旭的話,細眼裡一時之間皆是複雜之色,但他也是果決之人,只是言道:「好!」

    這個「好!」字當中雖然隱含著無盡的苦澀,卻有一股一字泯恩仇的大丈夫氣概。

    高旭心神一振,親自倒上一碗酒,立起身,先是那閻應元敬了敬,然後是陳明遇、馮厚敦在場之人,慨然道:「小子以往識入歧途,虛度年華,枉活了二十餘載。自從一入江陰這個忠義之鄉後,正是您們那留發不留頭的決心,感召了小子浪子回頭金不換,正是您們那十萬百姓十萬兵的眾志成城,讓小子明白,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為國為家,小子義不容辭!所以,小子敬諸位一杯,敬諸位悍衛我漢人尊嚴的風骨,也敬諸位胸懷中的浩然正氣!」

    高旭這番話算是向眾人交待了以前那個花花公子高大少被自己附體穿越之後的變化,是因為忠義的感召。雖然有點強詞奪理,但誰在乎呢?高旭的敬意激起了在場江陰士紳強烈的自豪感。

    訓導馮厚敦是個老學究,他立即掀出高旭話中最精華的那句,只見他一拍桌子,大聲叫道:「說得好啊,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當浮一大白!」

    以馮厚敦的博古通今,他認為閻應元挑出高旭那句說得好的「驅逐韃虜,恢復中華」,其實談不上好,不過是拾明太祖朱元璋牙惠。朱元璋反抗蒙元的檄文中,說的就是「驅除韃虜,恢復中華」。而高旭不過是改了一個字而已。但這句「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著實讓訓導老學究馮厚敦驚艷。

    如果高旭知道馮厚敦的心思,肯定很汗顏,這「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可是顧炎武說的,而顧炎武現在就在昆山呢。

    其實高旭多慮了,顧炎武在《日知錄》說的是:「保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焉耳矣。」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的語意出自於顧炎武,但八字成文的語型則出自清未梁啟超。如果顧炎武在場,也只會以為是英雄所見略同而已。

    一直在未座傾聽的陸楷也是擊掌附和道:「是啊,說得好啊,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驅逐韃虜,恢復中華!」

    陸楷可是名副其實的書獃子,不過,這次倒沒有在夫人閻小玉的押送下進入明倫堂。相較於上次,他明顯少了些許臨場的侷促不安,多了幾分鎮定自若。高旭聞聲微笑地看著激動得滿臉通紅的書獃子,道:「陸兄,過獎了。」

    陸楷舉起酒杯道:「高兄文武大略,在下佩服。」

    陸楷說罷,略作深思,突然又道:「高兄,在下有一提議,不知可否相告。」

    高旭笑道:「陸兄請講。」

    陸楷道:「高兄能否以十六字為宗旨,成立一個驅韃社,以便號召天下一起反抗韃虜。」

    明末的文人喜歡把志同道合之輩結成黨社,且不說先前名聲欠佳的東林黨,江南文人在明末組織的「復社」、「幾社」也極有名望。比如「幾社」就是江南名士夏允彝,也就是夏完淳之父,以及陳子龍等人創立的。而顧炎武、歸莊等名士則是「復社」中人。

    而原先本是書獃子的陸楷如今投筆從戎,但文人譁眾取寵的心思還沒改變過來。況且他的丈人閻應元以及訓導馮厚敦都說好,陸楷便把這十六字組合在一起,念了幾遍,倒真覺得氣勢如虹,又貼切於如今反抗剃髮令的形勢,不由敬佩高旭的「高才」,接著又不可救藥地起了結黨組社的心思,同時,又可以變著法子抬舉高旭。

    高旭聽罷陸楷的話,先是一愣。明末東林黨、復社之類的黨社高旭自然知道,但這些黨社都是清談誤國的多,務實的少。明末的黨爭對國事有極大的危害。對於陸楷結社的建議,高旭不得不謹慎。

    陸楷見高旭面露謹慎之色,不由得失望。

    「驅逐韃虜,恢復中華!」高旭喃喃自語著,這句爛熟的口號在276年前朱元璋喊過,又將會在267年後的孫中山時代喊起來。從終極目標來說,都是推翻滿清統治,高旭發覺自己的事業可以與偉大的先行者孫文先生相提並論。或許可以以某種方式向這位先行者致敬。

    高旭不由起了惡搞的心思,對陸楷道:「陸兄,你看『同盟會』如何?其意就是我們共同盟誓,遵從這十六字的宗旨,也號召天下人,同盟於我們的反清事業。」

    陸楷聽罷,琢磨一下,便大聲稱好。

    而在席的眾人也由著陸楷說好。說實在,陸楷這種不勝酒力時而嚷著結社的書獃子,平日眾人見得多了。再說,高旭是會宴的主角,眾人也不會落他的興致。任誰也看得出,這高旭說「同盟會」時漫不經心,不過是對陸楷的應景之辭,作不得真的。

    高旭接著又胡亂地調侃著陸楷道:「陸兄,如果要真正成立一個會社,首先要有綱領。綱領,我們有了——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驅逐韃虜,恢復中華!這也就是我們的宗旨宣言。然後呢,要讓天下人知道我們的同盟會,就要宣傳。如何宣傳呢?你千萬別拿東林黨復社那一套,我們要結社就要結個特別的……怎麼特別法?比如有一套特別的識別系統?……什麼是識別系統?比如同盟會要有會旗,會徽,會報之類的東東……」

    陸楷是個很較真的人,一般書獃子都有這個習性,他們可以為一個典故翻遍他們所有的藏書。陸楷刨根問底地追問道:「會旗,會徽,會報?……會旗是會社的旗幟,會報是類似塘報的刊物。那會徽是什麼?……哦,高兄,我們一步一步來,你看我們的會旗應該是什麼樣子?」

    這個陸楷似乎有點唐僧的傾向,高旭有點受不了,在場的人都有點受不了。閻應元無奈地佯裝咳嗽一聲,警告書獃子女婿別添亂。現在是喝慶功酒的時候,你一個勁的扯什麼會社做什麼?所謂書生清談誤事,你可不就是典型麼?

    但陸楷很執著。

    一個死心眼的書獃子如果滿腔熱情地投入某樣事情,他們的專注會讓人發瘋。

    高旭實在受不了陸楷目光裡火熱的求知慾,他道:「陸兄,你先找三尺的長方青布,一尺見方的白紙,剪刀,筆墨,為兄當場制一面會旗給你瞧瞧。」

    陸楷雖然聽得滿頭露水,但他還是滿頭露水地做了。

    看著陸楷找來一應俱全的東西,高旭真無語了。這陸楷真的拿玩笑當事做啊。

    不過,高旭趁著酒意,抓起那三尺青布攤在地上,指著青布道:「這是青天。」

    眾人聽罷不由得一笑。這高旭真的把陸楷當傻子玩了。

    陸楷看看地上的青布,又看看高旭一本正經的臉色,竟是「哦」了一聲。

    這時,那閻小玉聞聲趕來,見高旭如此作弄自己的夫婿,頓時就要發作。

    但立在一旁的閻應元卻是使個眼色,阻止了女兒的發飆。他略有深思地望著高旭。

    高旭指布為天之後,又拿起剪刀把那白紙對折,一個弧形之後,剪成了一個圓圈。

    然後,高旭把圓紙貼在青布中間,指著白色圓紙對陸楷道:「這是白日。」

    當高旭指紙為日之後,眾人已是意會。所謂青天白日,朗讀乾坤,不外如是。

    接著,高旭又拿起筆墨,在那白日裡龍飛鳳舞地寫了兩個字。

    眾人看罷,一直嘲弄的神情突然肅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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