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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52章 議守明倫堂 文 / 高路華

    第52章議守明倫堂

    高旭坐在明倫堂的大廳內,瞧著那閻應元的女兒一走進來,這亂糟糟的大廳一下子清淨了,不由得歎服閻小玉這個氣質美女的魅力真是不得了。但高旭卻沒看到幾個耆老一見閻小玉進來,頓時臉色一沉。雖然閻典吏的威望在江陰城內無人能比,而且這個閻小玉是閻典吏的女兒,但終究是個女人。大老爺們在商議大事,一個女人進來摻乎,這算什麼事?

    那閻小玉無視陳明遇啞然的表情,以及那些自以為是的耆老們的薄怒之色。她視線掃了一下猶如在台下看戲一般的高旭,神色自若地走到眾人中間。走了幾步,見自己的夫婿沒有跟上來,便回頭看了那個陸楷一眼。那陸楷本是縮在門口,進來畏於明倫堂內這嚴肅的氛圍,退麼又怕被人看輕,見落落大方的妻子回頭望了自己一眼,一咬牙,走了進來。進來之後,陸楷又直覺眾人的目光一齊盯著自己,只知一心苦讀聖賢書不問窗外事的書生只覺得這些視線如刀一般,割得自己體無完膚。

    看著陸楷侷促不安的模樣,高旭不由覺得有趣。高旭的身後本來有兩個坐位,是給他兩個戰衛隊隊長預備的。端坐其後的只有左戰衛隊隊長徐鴻徐見山,右戰衛隊隊長史戰史必達早在萬花樓尋花問柳了。高旭笑著向陸楷點點頭,指著身後的空位,對他道:「陸兄,這裡坐。」

    陸楷感激地向高旭拱拱手,他正立在大廳當中怯場萬分,迫切要找個地方避免成為眾人視線的焦點。陸楷正要舉步去坐的時候,只見妻子又靜靜地盯了自己一下,心中不由一陣羞愧,立住腳步,伴在閻小玉身旁。

    於是,夫婦倆當眾而立。

    高旭玩味地瞧著這對夫婦。雖然剛才在偏廂裡,這個閻小玉見到自己不失禮節,敬謝自己對閻典吏的施救之恩,但高旭還是感受到她在神色中有一絲說不出由來的東西。而她的夫婿陸楷可謂是名副其實的書生,看他怯場的樣子,倒是個實在人,要不是清軍圍城,說不定他還在書齋裡以詩畫為樂呢。

    只聽那閻小玉開口道:「小女子在偏廂裡聽到大廳喋喋不休,以為賣魚橋的菜市場搬到明倫堂了。」

    這閻小玉語調不急不緩,臉色也從從容容,似乎在陳述一個簡簡單單的事實,但她話語外的嘲諷之意,這大廳裡的任何人都聽出來了。一個耆老滿頭黑線地立起,輕斥道:「小玉侄女,吾輩正商議大事,如有爭執,情裡之中,你怎麼以菜市場相喻?」

    陳明遇呵呵地笑道:「無妨,無妨。我等善言相商,莫要爭吵,莫要吵到偏廂裡靜養的閻兄。」

    陳明遇抬出閻應元的傷勢出來,眾人也是默然無語。那耆老瞪了閻小玉一眼,悻悻坐下。

    陸楷見妻子一進門就觸犯了眾怒,心中更是忐忑不安。他失態之下,竟是輕輕拉拉閻小玉的手,以示阻止。閻小玉轉頭又靜靜地瞧了夫婿一眼,目光還是往常一般寧靜。妻子的鎮定似乎鼓勵了陸楷,他努力地深呼吸一下,一轉頭,見到高旭對自己笑笑,他也是勉強地笑笑。

    高旭看著閻小玉接下去如何應對,他直覺這個閻小玉走進來不僅僅是為了抱怨大家吵到她父親的靜養。正當高旭琢磨的時候,那閻小玉又看了自己一眼,然後對首席上的陳明遇道:「陳叔叔,父親在中午的時候甦醒過。」

    眾人一聽,頓時為之一振。現在江陰城內眾龍無首,陳明遇雖然名義上被奉為主,但他那和稀泥的性子根本沒有決斷力。至於高旭雖然戰績纍纍,又能救死扶傷,在年輕一輩的鄉兵之中頗有聲望,但在耆老們眼裡,他曾有剃髮之實,再加上品性被耆老們不恥,自然難以服眾。當時請高旭入城,更多是想把有點來頭的高旭困於孤城,以圖崇明的援兵而已。

    歸根到底,這些頑固的耆老們服的就是一個人:閻應元。

    當年海賊來襲江陰時,知縣衙役望風而逃,唯有閻應元一人一騎,大聲疾呼,千人相隨,以竹竿為槍,攔截海賊於江岸之下。閻應元那殺伐果斷的性格給這些耆老們極深的印象。在這非常時期,只有讓閻應元這種智勇雙全之輩才能擔當大任是所有耆老們的共識。

    陳明遇一聽閻應元醒來,頓時欣喜萬分。只是中午的時候,大伙都在城頭抗戰,自然不知閻應元醒來。而且回來時,閻小玉卻一直沒提此事。陳明遇站起身來,走到閻小玉跟前,急急問道:「小玉,閻兄醒來時可有什麼交待?」

    閻小玉依然神色從容地望著望眾人。不急不燥。不鹽不淡。

    她不急,眾人可都急了。

    而高旭總覺得這閻小玉瞧著自己的眼神裡有一點特別的不明所以的東西。

    等那閻小玉吊足了眾人的胃口之後,才緩緩地說道:「今日清兵首攻不利,又折損大將,明日必定瘋狂報復,江陰城已芨芨可急,而諸位卻在明倫堂爭個不休,毫無定論,豈不是把一城之民置於刀口上於不顧?家父午間醒來,只言四字:死戰!勿降!至於守城之計,小女子昔日曾聽家父有言,如要守城,必需要舉全城之人力與物力。先說人力,則是統計全城居民有多少保、多少戶以及多少人丁,人丁之中又分多少青壯老幼,全部登記在冊。再從中選擇勇猛者組成守城之卒,組織老弱者搬送物資。至於物力則把所有的盔甲器械之類的輜重、錢糧以及諸如油鹽之類的日常用品收集一處,兵器戰時發放,日用品每戶限量供應……」

    閻小玉的一番言語說罷,眾人聽罷一陣慚愧。閻應元曾經擔任過京倉大使,也就是管理倉庫的小吏,有著較強的統籌協調能力。閻小玉自小時在父親的耳濡目染之下,不像一般不問世事的大家閨秀,說起話來一針見血,端的是有條有理。

    高旭看著閻小玉那細細的小眼睛裡透著一股悠然之色,舉止落落大方,而立在她一旁的陸楷卻依然怯場,在眾人的注視下像如入虎穴般慌恐,但在妻子冷靜而又鼓勵的目光下強自保持著書生風範,一副身不由已的樣子,看在高旭的眼裡,不由啞然失笑。能進這明倫堂議事的大都是江陰城裡有頭有臉的人物。那個閻小玉大概有一片望夫成龍的苦心,藉著傳達父親醒來的口訊的機會,非得把自己的夫婿推進明倫堂的議事廳。

    陳明遇身處主事的位置上,雖然對江陰的困境勞心勞力,但他那在非常時期也不善決斷的性格,對於守城要務也是焦頭爛額。現在閻小玉打著父親的旗子說出守城的大致綱要,頓時喜道:「侄女說得有理。守城必須舉全城所有之人力物力,與韃子血戰到底。」

    對於閻小玉之言,高旭也是深表贊同,如果人力物力沒有組織,光靠城民的自發而為,勢必雜七雜八。如同今日在守城的時候,雖說舉城皆兵,但這城上城下紛亂不堪,城牆內的階梯擠得密不透風,運送守城物資的效能極其不佳。這全城的人力物資必須在統一的調配之下,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想必管理過京倉的閻應元深於此道,歷史上才能領著全城死守長達三個月之久。

    對於閻小玉以閻應元的名義說出這番話,眾人再沒有異議,開始緊張地連夜統計丁口,統籌物資。

    在明倫堂外堆著高旭當初送進城的大批輜重物資。這批物資陳明遇早就派著衙役守衛,今日守戰當中花費了大量的刀具火藥,但堆積如山的糧食依然如初。對於統籌物力之責,閻小玉沒有因為自己是女人的身份而推辭,而是在夫婿陸楷、夏維新以及許用為首的大批諸生的協助之下,開始調派統計。這閻小玉頗有其父之風,不論言語還是行事,總是條理清楚,不急不燥,細心而又嚴謹。

    統籌之中,油鹽不足,眾人苦思無果,高旭在一旁接口道:「無妨,城中所缺之物,盡量向我說來。」

    閻小玉聞言,看了高旭一眼,道:「高將軍可有什麼妙策?」

    高旭笑道:「談不上什麼妙策,城內缺什麼,趁著現在清兵圍城漏洞百出,城外運進來就是。」

    雖說劉良佐號稱提兵十萬,但經過這些日來的打探,起碼要打個六七折。劉良佐的帥營置在君山之下,另外則分兵十六營圍城,但對江陰城並非圍得水洩不通。因為江陰城內有火炮百門,安營過近的話,容易遭到炮轟。歷史上,閻應元是等到七月初九才領著家丁四十多人入城的,而且隨後又召集了大批匠人入城。江陰城真正內外聯繫斷絕淪為孤城一座的時候,是在七月中旬滿清貝勒博洛領數十萬清軍主力從蘇杭回師圍城的時候。

    正因為這點,高旭才能輕易地入城救治閻應元,也不用擔心數日之後出不了城。

    就算江陰對外的陸路被劉良佐阻隔,但仍然可以從黃田港經水路直達江陰的護城河下。而在水路上,包頭魚的海盜船隊幾乎控制了江陰附近的長江水域。當然,在港口劉良佐也派駐重兵以備江防,雖然大批船隊不能大擺不搖地開到江陰城下,可要是數只貨船偷運而來,以清兵現在港口守衛的鬆懈,倒不是不可能。

    閻小玉也不客氣,時隔不久,就給了高旭一張清單,裡面所要的物資皆是獅子大開口。閻小玉本來準備了說辭來說服高旭這個冤大頭的,那知高旭掃了一眼,道:「好,我連夜安排人員帶著清單出城前往小石灣,把所需之物交給崇明。」

    有個海盜出身的大海商高老頭,以及便宜丈人沈廷揚在身後,高旭倒是省了很多煩心事,所需之物能不能在倉促之間籌備,那是高老頭和沈廷揚要頭痛的事情。看著高旭的慷慨解囊,閻小玉那細長得秀氣逼人的眼睛裡又露出了複雜之色。

    當初高旭慷常州宗知府之慨,把輜重營的大批輜重支援了江陰城,器甲刀具倒是不缺,但箭矢在守戰之中消耗極大。閻小玉又來向高旭求計,高旭想了想,拍拍腦袋道:「呃,這樣,你趁現在月底夜黑之時,命人束草為人,身上穿著兵服,每個草人身上插上竹竿,竿尖上挑著風燈,直立在城牆之後。然後讓守卒在城牆內大聲鼓噪,驚動清兵來戰。夜黑之中,清兵看不清守衛是草人所扮,必定箭矢相向。這招草人借箭你讓人去試試。」

    閻小玉整張秀臉皆是疑色,道:「這計可行麼?」

    高旭呵呵一笑,道:「你讓人試試看不就知道行不行了麼?」

    高旭知道當初閻應元守城時幾乎用盡了皆如夜襲詐降之類的三十六計,這招草人借箭好像也是用過。行不行得通,儘管去試,反正沒有損失,也能起到撓敵的效果。

    閻小玉將信將疑地讓陳明遇安排人力,連夜束了數百個草人,趁著夜黑之時依計而行,倒真的獲了箭矢無數。看著眾人對自己交口稱讚,那閻小玉對自己的清冷之色又明顯減了幾分,高旭望了望閻應元養傷的偏廂,心中說了聲慚愧。眾人見高旭雖出奇計,卻沒有絲毫驕傲之色,仍然謙虛謹慎,對高旭的觀感又好了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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