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嘉沒辦法,只好就坡下驢,同意歸順共尉。景駒如釋重負,隨即派公孫慶隨陸賈去見共尉。
「將軍,秦嘉這個人不是那麼容易低頭的。」白公撫著鬍鬚,緩緩的搖著頭:「這個人野心很大,他現在向將軍低頭,是因為他手下的那些人心不齊,無法面對將軍的壓力。一旦有了機會,他一定還會自立的。」
「那白公如何看?」
白公咂了咂嘴,有些不太好說。他是想趁此機會幹掉秦嘉,以免留下後患,可是秦嘉已經投降了,再進攻他,就是在義軍內部起內訌,會給別人留下話柄,共尉肯定是考慮到這一點,才決定放秦嘉一條生路。他如果再勸共尉,只怕共尉會說是他私心作祟,借他的手除掉秦嘉。聽了共尉此問,他只好搖頭不語。
共尉見他很為難,也明白過來。他想了想:「秦嘉既然投降了陳王,那就是陳王的臣子,我不能隨便的處置他,不然會有擅自作主之嫌。由陳王去處置他吧,是死是活,都與我們無關。」
白公笑了,連連點頭:「將軍此言甚是,只是不知道秦嘉肯不肯去陳縣。」
「這個並不重要。」共尉笑道,「他去也好,不去也好,總之威風不起來了。」
白公一愣,隨即仰天大笑。秦嘉殺了陳畔,想必陳勝不會放過他。所以他如果去了陳縣,十有八有是死路一條,但是他不去陳縣,也未必有好下場,那就必須找一個替罪羊,不管這個替罪羊是誰,他在其他人心裡的地位都會一落千丈,沒有了其他人的支持,他就不值一提了。
這一招連打帶消,共尉已經佔據了所有的主動權。白公看著面帶微笑的共尉,心中暗自讚賞,這個人外表粗豪,心思卻細得很,正所謂大智若愚。看來還得找機會把女兒嫁給他,白公暗自決定。他眼珠一轉,忽然用一種羨慕的口氣說道:「我真羨慕你阿翁啊,既有兒子又有女兒,有內有外,兒子可以建功立業,女兒可以承歡膝下,何其樂哉。」
共尉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提到這個,連忙禮貌性的說:「白公也不錯啊,白小姐雖然是個女兒身,可是豪爽過人,又通兵法,正是兼有兒子、女兒之長。其實白公有所不知,我家小姊阿喬和白小姐頗有幾分相似,除了不會用兵之外,性格相差無幾,也頗讓我阿翁頭疼呢。」
白公大笑:「將軍有所不知,壞就壞在這會用兵上。我那女兒天生就喜歡打仗,一旦不領兵就渾身難受。這兩天因為受傷,無法領軍作戰,天天在帳裡跟我請求。唉,可把老夫我愁壞了。」
共尉這時聽出了點意思,他似笑非笑的瞅了白公一眼,正和白公的眼神碰在一起。兩人會心的笑了。共尉用指節輕輕的敲著案面,沉吟了半晌說道:「這也怪不得小姐,像小姐這樣的女子,自然不會像普通女子一樣安於室內。有才不用也是浪費,我看不如這樣吧,就請小姐在軍中任一校尉,也好發揮其所長。」
白公猶豫了一下,他的本意是讓白媚到共尉身邊做個參謀,好創造機會讓他們接觸,沒想到共尉更進一步,居然同意讓白媚帶兵。對於白媚帶兵的本事,白公是相信的,但她畢竟是個女子,以前是冒充男子,現在共尉帳下的人都知道了她的身份,再讓她帶兵就有些不妥了。
「這……恐怕會有些不便吧?」
「白公多慮了。」共尉哈哈一笑:「過去商王武丁就有婦好帶兵東征西討,立下赫赫戰功,名傳千古,也沒見人說過什麼,何以白小姐就不能承先賢余烈?我看可行,這樣吧,就從白公轉送給我的三千人馬中挑出一部分精銳歸她指揮,他們都與小姐相熟,想必也容易相處些。」
白公大喜,連忙應了。
白媚一聽說共尉同意讓她帶兵,也是意外之極。本來她以為自己暴露了女兒身,從此與疆場無緣了,沒想到共尉居然還有這樣的肚量,自然是十分歡喜,苦了幾天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白公見了,趁熱打鐵道:「阿媚,我看共將軍見識不凡,將來必然不是等閒之輩。你在他的帳下,可要用心做事。」
白媚心裡高興,對白公話裡有話倒也沒有太反對。她沉浸在重新回到沙場的興奮中,嫣然一笑,連連點頭。白公樂滋滋的退了出去,木不韋笑著向白媚道喜:「小姐,終於又可以重新上戰場了。」
「你也憋急了吧?」白媚嘻嘻一笑,用手點了點木不韋的額頭。
「可不是。」木不韋呵呵的笑了。
白公隨即又從自己的部下抽設了一千精銳,再加上共尉抽調出來的一千多人,一起交給了白媚。景駒、秦嘉等人到共尉帳中拜見時,一見到全副武裝的白媚,先是有些意外,這個女子就是白公麾下的那個面具將軍,頓時傻了。
共尉哈哈大笑,熱情的招呼景駒等人入席。共尉坐了主席,白公陪坐在,韓信等諸將坐在下面相陪。景駒坐了客席,秦嘉坐了下首,朱雞石、公孫慶等人依次入席。酒過三巡,上了歌舞,大家看著歌舞,說著閒話,談笑風生,除了陳樂虎著臉不吭聲之外,氣氛十分熱烈。
「將軍!」共尉對景駒舉了舉酒杯,飲了一杯酒,然後向他湊近了些,懇切的說道:「將軍深明大義,免動刀兵,尉深感佩服。現在將軍既然已經向陳王稱臣,理當派使者去陳縣覲見,並且解釋武平君的事宜,不知將軍以為然否?」
景駒一驚,杯中的酒差點撒出來,他膽怯的看了一眼秦嘉,惶恐的點點頭:「將軍所言甚是。」
「呵呵……」共尉笑了,也看了一眼秦嘉:「既然將軍也是如此想,那麼就請將軍回去收拾一下,指定人選,尉好派人護送他們起程。」
「哦……」景駒心虛的低下了頭。秦嘉看著場中的舞女,輕輕的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他對景駒的死活並不是很關心,反正楚國的後人又不是他一個,就讓他去陳縣做替罪羊好了。陳勝如果處死了景駒,他正好煽動朱雞石等人重新自立。他呷了一口酒,漫不經心的說:「共將軍,既然我們都向陳王稱臣,景將軍理當親自前去覲見,何必再選什麼使者。」
景駒頓時目瞪口呆,他萬萬沒有想到,秦嘉會這麼沒義氣,讓他去陳縣送死,一時呆在那裡不知道說什麼才好。諸將見了,也十分意外,可是不管是秦嘉去還是景駒去,都與他們無關,誰也不想把禍事往自己身上扯,當下埋頭喝酒,一聲不吭。
共尉也不強求要秦嘉去,只是暗自冷笑,點頭允了。
兩天後,景駒在公孫慶的陪同下,起程前往陳縣。共尉特地安排了白媚帶兵護衛,順便讓她去一趟家中,見見阿翁和娘。白媚心知肚明,羞怯的應了,隨即帶著人起程。
景駒一走,共尉聚將議事,討論如何攻打郯縣。秦嘉等人已經圍了近三個月的城,一直沒有得手。站在大帳裡,秦嘉覺得面子無光,一聲不吭,靜聽共尉安排。
「諸位,城中只有兩千多守軍,而我軍現在有近四萬人,二十倍於敵。」共尉朗聲說道:「我們有足夠的兵力,可以不分主次,全面進攻。四門齊攻,讓守軍無法互相支援,一鼓而下。」
「將軍,我軍圍城已久,士氣低落,恐怕很難擔當主攻的任務。」秦嘉不陰不陽的笑道:「聽聞將軍勇猛善戰,不如就請將軍主攻南門吧。」
共尉看了一眼秦嘉,不動聲色的笑了:「承蒙秦將軍看得起,共尉正有此意。諸位如果自覺難以承擔攻城任務的,不妨先提出來。尉可以讓你們休息一陣子。不過,我醜話可說在前頭,入城之後的犒賞,不參與攻城的就免開尊口了。」
秦嘉面色一僵,有些難堪。他只是想為難一下共尉,沒想到共尉卻直接了當的一口答應了。他們圍了幾個月的城,付出了幾千人的傷亡,如果入城之後沒有好處可分,只能看著共尉的人分贓,那麼他們的手下肯定要吵翻天,說不定會改換門庭,投到共尉帳下。
他看了一眼朱雞石等人,他們的臉上都有些猶豫,捨不得城裡的財物。共尉掃了一眼眾人,淡淡的笑了,他聲音很平靜,但是態度很堅決:「諸位可以考慮一下再做答覆,但是入城之後論功行賞的規則是不會變的。郯縣四個城門,南門最難攻打,功勞也就是大。既然你們士氣不足,我共尉就當仁不讓,到時候親『自殺』上城頭,搶了這第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