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意大利人之夜(1)
一九一六年十二月二十六日中午，科倫坡西面約二十海里處。
意大利艦隊司令鮑文拿著望遠鏡，滿臉沮喪地看著天空，對著那剛剛遠去的五架銀白色的飛機不斷地咒罵著，他沒有想到，中國人竟然真的不怕死，直愣愣地就派飛機衝了上來，一點兒也不給偉大的凱撒後代半分面子。更重要的是，中國人的進攻順利得很，才不過兩個半小時，他後面的登陸艦隊已經遭受了三次空襲。中國人也真是的，真想要單挑的話，你們也得光棍點吧，索性把你們的飛機全部派來，痛痛快快地來個決戰。可是中國人偏不，四五架飛機在上空中轉悠了老半天，就扔下七八百顆小不溜丟的僅僅二十五公斤重的炸彈。這些個小傢伙如果扔到軍艦的頭上，鮑文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七八百顆小炸彈全丟一艘主力軍艦上，也不能把那些大傢伙怎麼樣。可是中國人偏不，柿子專撿軟的捏，那小炸彈盡往登陸船隻身上扔。那些個登陸船隻，基本上都是由商船改造而成，身子嬌嫩得很，挨一兩顆倒沒什麼，挨多了，照樣得趴下。中國飛機一直在三千米左右的高空轉悠，高射炮夠不著，他們扔炸彈的命中率也不高。可是那是小炸彈啊，一扔一大堆，命中率再低，砸死幾隻死老鼠的機會還是有的。這不，才三輪的攻擊，就有七八艘登陸船隻遭了殃，雖然沒有被炸彈炸沉，卻引發了大火，不但造成了大量士兵的傷亡，造成了作戰物質的損壞，還造成登陸部隊士氣的嚴重下降。
更讓人生氣的是，挨炸的儘是意大利登陸船隻。此次意大利政府下了大血本，為了不讓協約國內部的人譏笑其是趁火打劫，看人家協約國實力強大就拋棄了自己原先的盟友，盡往強國的身上靠，索性一下子派出了三個軍共十五萬人的精銳陸軍和四個師共四萬人的海軍陸戰隊，準備著在那些真正的強國面前露把臉。看自己求戰心切，英國的喬治海軍上將把打先鋒的任務交給了自己。意大利政府，以及鮑文上將，都把這一次的先鋒之行，看成是意大利人重現羅馬帝國風光的難得的好機會。自打參戰以來，意大利人就從來沒有打過一場好仗，別說碰上德國人了，就算對陣奧匈帝國的二流部隊，一向引以為傲的精銳部隊也沒有討得了好去。意大利人的表現在協約國內部已經成了一個笑柄，特別是身邊那只一向以尖嘴利牙而聞名全世界的高盧公雞。按照法國媒體的說法，十個五六十歲的法國大媽，手裡拿著掃把，就可以輕輕鬆鬆地把十個師的意大利精銳部隊繳械。雖是調侃，不代表法國官方的意見，可是那話也太毒了點兒，意大利人的心火啊，突突地直冒。這不，好不容易撈到一個可以讓世人重新認識意大利軍隊戰鬥力的機會，鮑文上將當然要好好地把握一下了。
可是，中國人也太不夠意思了，愣是不讓他們偉大的意大利軍隊好好地表現一下，還沒有見著中國人的影子，損失已經上千人，再這樣下去，估計還沒有到達科倫坡，他們意大利就得減員一個師以上了。
還沒等他鮑文詛咒個夠，一個參謀走到他的身邊，向他報告到：「司令，現在離科倫坡碼頭只有二十海里，我們的先遣軍艦離碼頭只有十海里，我們是不是可以對科倫坡進行炮擊了？」
正氣不打一處來的鮑文聞言大喜，朝著參謀叫到：「你等等，再過半個小時後炮擊，碼頭現在已經被斯里蘭卡人破壞得差不多了，我們再打上一輪，那碼頭我們就用不上了。」
「可是，」參謀疑惑地問道：「不打碼頭，那我們打那兒？」
「朝市中心打，狠狠地打，斯里蘭卡人不是想讓中國人保護他們麼，我們就要讓他們知道，中國人根本就保護不了他，除非他們乖乖地放棄獨立的念頭，否則到時候血流成河，就不是我們的錯了。」
「可是，朝市中心打，會造成多少平民傷亡啊。」
「這不關我們的事情，」鮑文惡狠狠地說道：「他們斯里蘭卡人已經向我們協約國宣戰，他們現在是我們的敵人了，對付敵人，沒有必要這麼小心翼翼的吧。而且，斯里蘭卡人信奉的又不是我們上帝，他們信奉自己的神，他們是異教徒。做為一個基督教徒，殺死異教徒是我們應盡的責任，我們不但不會受到上帝的懲罰，說不定還會受到他老人家的祝福呢。命令下去，一旦把市區納入主炮射程，就直接發動攻擊，不要再向我匯報了。」
看了看正逐漸變紅的那雙綠眼睛，參謀微微搖了搖頭，轉過身下命令去了。他有點兒不明白，在國內總要擺出一付紳士模樣、踩死一隻螞蟻都要祈禱上老半天的這些軍隊的高官們，怎麼一到歐洲以外，那面目就全變了，殺個人跟喝口水似的，眼睛都不眨一下。不過，這個參謀看樣子是年輕了一些，對歐洲列強的歷史沒有進行深入的研究。這才是這些道貌岸然傢伙的真面目，平時滿口上帝保佑，彷彿上帝是他們家養的一樣，彷彿整個世界就數他們最最仁慈了。可是一旦離開了歐洲，他們就立刻恢復了本來面目，殺人放火，無惡不作。更重要的是，他們幹這些壞事的時候，還仍然滿口仁義道德，彷彿他們是替上帝殺人一樣。幾百年來，有多少黑種人和黃種人慘死在他們的手下，估計西方列強就算是動用幾十萬統計人員，也無法算清楚具體數目吧。這個年輕的參謀現在有點兒想不通，不過，再過幾年幾十年，等他爬上高位的時候他就會想明白了。那個時候，他也會毫不遲疑地下達屠殺的命令，不為別的，環境使然。要是沒有血流成河的大屠殺，沒有讓天也高上三尺的剝削手段，歐洲怎麼可能會比別的大洲要富裕呢？
幾百發三百八十毫米大口徑炮彈落在科倫坡的市中心，騰起的煙霧在幾十里外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拿著望遠鏡，一邊欣賞著科倫坡上空的黑煙，一邊想像著斯里蘭卡人那連天的慘叫聲，以及大街上那嚇得到處亂跑的老百姓，鮑文興奮得呱呱亂叫起來，剛才被中國人騎在脖子上撒尿的沮喪也一掃而空。鮑文的眼前，泛現出了一幅他最最喜歡的畫面，他站在斯里蘭卡人的屍體堆上，一邊狂笑著，一邊看著底下那正在發抖的斯里蘭卡人。他的手下，幾十萬意大利軍人正一邊把斯里蘭卡人的東西背在自己的身上，一邊四處尋找著漂亮的女人，四處放火焚燒斯里蘭卡人的房屋。想到得意處，鮑文禁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那笑聲中滿帶著血腥膩味，作戰室裡面聽到笑聲的意大利軍官們，也彷彿心有靈犀般，哈哈地大笑了起來，彷彿，勝利已經握在他們手中，整個世界，都將踩在他們意大利人的腳下。
只是，好像鮑文笑得太早了一些，此時，斯里蘭卡市內，並沒有如鮑文想像的那樣，一片混亂。相反，科倫坡市內，卻是一片寂靜，可怕的寂靜。這種寂靜，並不是毫無聲息的那種寂靜，而是一種別樣的寂靜，整個科倫坡內，竟然沒有一點兒人的慘叫聲，就連狗叫聲也沒有聽到。除了炮彈落地後地後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外，什麼也沒有，整個科倫坡，就跟一片鬼域一樣。沒錯，現在的科倫坡，就是一座空城，真正的空城。所有的市民，都已經撤到山區，撤到農村，撤到原本人跡凡至的地方。阿古扎的工作效率相當的高，剛剛獲得獨立的斯里蘭卡人的戰鬥熱情也相當的令人佩服，他們竟然在幾天之內，把科倫坡市內的二三十萬人口都撤走了，連狗都沒有留下一條。更重要的是，科倫坡市內除了沒有人外，沒有糧食，沒有燃料，有的只是，碼頭上埋著的幾萬顆地雷，和港口處的上千顆水雷。這還不算，狠下心來的科倫坡人，竟然在整個市區裡面放了大量的乾草和枯枝，他們不但不想把自己的糧食和燃料讓給協約國的士兵，就連房子，他們也不想著讓這些王八蛋們白住。
一九一六年十二月十六日下午四點，科倫坡的市中心處，出現了一絲火苗。正如斯里蘭卡人所預料的那樣，意大利人的猛烈炮擊，終於引燃了他們留下來的火種。火越燒越大，越燒越旺，當夜幕降臨的時候，整個科倫坡已經處於一片火海之中。沖天的火光在黑夜中顯得格外的醒目，彷彿一枚巨大的火炬一樣，在幾十海里外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