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絕境(2)
第二排炮彈落在「武夷山」號戰列艦後面約二三十米遠的地方，劉中將不禁暗讚，美國人的射擊水平真不錯，比日本人強多了，跟英國人都有得一比。看樣子，美國人看到了「武夷山」號上的中將旗，把攻擊的重點放在它身上了。這也不錯，「武夷山」號是典型的俄羅斯式戰列艦，裝甲厚得很，可以多挨幾炮，多撐一段時間，給同伴更多的機會。
中國的火炮也發威了，從望遠鏡裡可以看到，彈著點離最前面的那艦戰列巡洋艦竟然有兩百多米遠，劉明中將搖了搖頭，沒辦法，這些士兵才剛剛訓練沒多久，能夠打到這種程度，已經相當不錯了。
美國人的努力終於有了回報，第四輪炮擊時，一顆重鎊炮彈擊中了「武夷山」號的尾部，驚天的爆炸聲中，「武夷山」號的尾舵被擊中，立刻在洋面上打起轉來。劉明中將一個踉蹌，一頭撞在艙窗的玻璃上，額頭上立刻滲出鮮血，他顧不得擦乾淨臉上的血，連忙命令報告受損情況。
幾分鐘後，受損情況報了上來，尾舵被擊中，「武夷山」號已經無法控制方向，再也無法前進一步了。不愧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劉明中將毫不猶豫地下令，旗艦「武夷山」號殿後，其餘三艘軍艦立刻加速撤退，能跑多遠算多遠。
經過艦長的一番努力，「武夷山」號總算是穩定了下來，橫在洋面上，而且，正好橫在美國人的面前，這樣一來，艦首和艦尾的主炮都可以發揮作用了，當然，被擊中的可能性也大大增加。此時，劉明中將這才發現，自己的命令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太姥山」號戰列艦，「長白山」號戰列巡洋艦都停了下來，列在「武夷山」號的兩側，其上的三百五十六毫米主炮，正不斷地向美國人噴洩著怒火。而「鄭州」號巡洋艦上的二百二十毫米主炮射程不夠，沒辦法打到美國人，它正開足馬力，朝著美國人直衝了過去，雨點艦的炮彈落在「鄭州」號附近，卻嚇不倒上面那英勇的海軍官兵。
劉明中將大怒，立刻叫傳令兵打旗語，命令三艘軍艦後撤，只是，跟上一次一樣，一點兒效果也沒有。一分鐘後，劉明收到了「太姥山」號戰列艦艦長的電報，只有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中國人，是絕不會在戰場上扔下戰友不管的。」
劉明中將伸出了手，使勁地擦了一下臉，手濕濕的，紅紅的，除了額頭上留下來的血外，還有不由自主流下來的淚水。劉明中將知道，現在說什麼也沒有用了，他手下的這些英雄，一定會跟在自已身邊，同生共死。他舉起了望遠鏡，朝著美**艦望去，嘴裡低低地吼道：「來吧，美國佬，我要讓你們知道，每一個中國海軍官兵，都是頂天立地的漢子，每一個中國海軍官兵，到死都不會扔下手中的槍。」他的身後，那些參謀也紛紛站了起來，學著他們司令的樣子，把帽子摘了下來，端端正正地擺在桌子上，朝著牆面上的那幅國旗行了一個端端正正的軍禮，紅著眼，咬著牙，低低地吼道：「來吧，美國佬，我們等著你。」
身處絕境，倒是激發了官兵們的潛能，讓他們發揮出了超乎尋常的技戰術水平。第四輪炮擊中，兩顆大口徑火炮擊中了衝在最前面的那艘美國戰列巡洋艦。劉明從望遠鏡裡看得十分清楚，那艘倒霉戰列巡洋艦的艦首和艦橋處，立刻冒出了兩團沖天的濃煙，煙霧中，隱隱約約還可以看到不斷閃爍的火花。煙霧越來越大，越來越猛，裡面的火花也越來越顯眼。劉明大喜，憑經驗，他知道，那艘戰列巡洋艦的艦首主炮被擊中了，炮彈的殉爆使得它雪上加霜，戰列巡洋艦的裝甲不厚，如此猛烈的爆炸就意味著，這艘大傢伙離沉沒不遠了。
由於中**艦能夠充分發揮艦首艦尾火炮的威力，而美國人只能用艦首的主炮射擊，雖然在軍艦數量上多了一倍以上，可是從火力上看，雙方基本上旗鼓相當，再加上美國的一艘戰列巡洋艦剛一交火就遭到重創，濃濃的煙霧影響了其它軍艦的射擊，使得一向只會打順風仗的美國大兵士氣直線下降，攻擊速度也明顯地慢了下來，仗都打了五六分鐘了，兩支艦隊之間的距離還有十七八公里遠。不過，劉明中將知道得很清楚，最危險的時候還沒有來到，望遠鏡裡，他看到二十一二公里處還有四艦美國的戰列巡洋艦，正準備繞個大圈子，把自己的艦隊包圍起來。而在戰列巡洋艦後面約三四公里的地方，十艘戰列艦一字排開，猶如一群野牛一樣朝著自己衝了過來，用不了六七分鐘，他們就可以發動攻擊了。
後面傳來了參謀們的陣陣歡呼聲，劉明中將收拾一下情懷，連忙再次拿起望遠鏡朝西面望去，又一艘戰列巡洋艦被擊中了。這艘戰列巡洋艦倒霉了點兒，在半分鐘之內連挨了四發炮彈，而且被擊中的都是關鍵部位，劉明中將情不自禁地握緊了拳頭，他為自己的士兵感到驕傲，在如此的絕境下，士兵們的戰意卻如此的昂揚，打出了威風，打出了自信，才幾分鐘不到，就讓兩艘戰列巡洋艦遭受重創，這樣的戰績，就算號稱戰鬥素質天下第一的英國皇家海軍也會自愧不如吧。
只是，沒過一分鐘，歡呼聲就變成了驚呼聲。劉明中將定睛一看，「鄭州」號巡洋艦竟然已經衝出了三公里左右，而且仍然在不顧一切地往前衝，對不斷在周圍爆炸的炮彈視而不見，現在，已經進入了巡洋艦上那二百二十毫米口徑主炮的射程之內了。可是，「鄭州」號上的官兵們卻一直沒有射擊，猶如茫茫大洋中的一片樹頁一樣，迎著重鎊炮彈爆炸引起的巨浪，搖搖晃晃地前進著。美國人彷彿也被它那無所畏懼的勇氣嚇壞了，怎麼打好像也打不中。劉明中將伸出了手，擦了一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流滿臉頰的淚水，他知道，「鄭州」號巡洋艦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在主炮無法對美國的戰列巡洋艦構成威脅的情況下，他索性孤注一擲衝上前去，準備用魚雷幹掉美國人。只是，中國生產的魚雷攻擊半徑是六公里，這就意味著，「鄭州」號巡洋艦還得冒著炮火再狂奔八公里左右，才能發動攻擊。
「鄭州」號的那一往無前的氣勢，使得中國海軍官兵的戰意更加高昂，射擊的命中率也無形中提高了不少。又一艘戰列巡洋艦冒出滾滾濃煙，劉明中將高興地舉起了手，可是，還沒等他喊出聲來，耳邊就傳來了一聲沉悶的爆炸聲，差點兒把劉中將的耳朵都震聾了。「武夷山」號猛地的一抖，劉中將一個站立不穩，摔倒在地上，耳邊傳來了一陣陣重物落地的聲音，一個身影突然從後面撲了上來，重重地壓在劉中將的身上。劉明中將的額頭再次撞到牆壁上，差點兒暈了過去。好一會兒，他才醒了過來，掙扎著翻過身來。劉中將這才發現，他的身上，壓著一個年青的參謀，眼睛睜得大大的，滿是血絲，可是，呼吸卻已經停止了。劉明中輕輕地抱起了他，坐了起來，他看到，那個年青參謀的背上，插著一根鐵棍，鮮血已經把他那潔白的海軍軍官服都染紅了，他的雙手攤得開開的，在那短短的時間內，他竟然能夠準確地做出判斷，並用自己那不大的身軀，把劉明中將整個兒壓在身下。劉明伸出手，輕輕地撫摸關那個年青參謀的臉，撫摸著他的眼睛，一向感情豐富的他，臉上沾滿了淚珠。奇跡發生了，年青參謀的眼睛慢慢地閉上，他的臉上，泛著一層金光，看起來是那麼的聖潔，那麼的安祥。劉明把身體靠在艙壁上，閉上了眼睛，任由淚水不斷地往下流，落在年青參謀的臉上，化成了一道道金光。
劉明輕輕放下懷中的參謀，掙扎著站了起來。指揮艙裡，到處是鮮血，到處是破碎的玻璃和被爆炸氣浪撕碎的鐵塊，能夠掙扎著站起來的參謀還不到一半，有不少人已經永遠閉上了眼睛。可是，那些掙扎著站起來的參謀們，彷彿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某個地方正在流血，或者有一些地方已經永遠與自己的身體分離了，他們搖搖晃晃地，毫不猶豫地投入了工作之中。那些仍然躺在地上，卻仍然活著的參謀們，也咬緊牙關，費力地爬到昏迷不醒的戰友身邊，強忍著劇痛為他們進行簡單的抱扎，等待著醫生的到來。整個指揮艙內，竟然沒有聽到一聲叫聲，連微微的呻吟聲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