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柳道源道別之後,趙國棟好沉浸在先前的那種氛圍之中,他覺得自己需要一些時間來好好整理一下心緒,鍾躍軍和他約好要在一起坐一坐,聊一聊,不過現在時間還早,還有一個小時,他可以輕輕鬆鬆走在大街上,聽憑料峭的寒風吹拂,藉以冷靜一下自己略略有些發熱的頭腦。
兩天兩個聚會,這兩次聚會風格不同,但是都給趙國棟帶來了不一樣的感受和觸動,同樣洗練通達,同樣投身國事,雖然在理念觀點不盡一致,但是卻有一點是一樣的,為了這個國家和人民的富強而努力奮鬥,不僅僅是個人,而是在這個堪稱精英的群體中,都是一樣如此。
如果說寧法是含而不露中隱藏著昂揚的激情,那麼蘇覺華就是中正平和下的磅礡正氣,兩種絕不相同的風格卻能很融洽和諧的搭配在一起,運作著共和國政府穩健卻又不失力道的向前邁進。
短時間的接觸和交流,趙國棟還無法瞭解這些個群體中每一位的觀點想法,但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正是在很多問題上有相同相似相近的意見想法,他們才更能走到一起。
趙國棟不知道自己是否屬於他們中的一員,也不知道自己適合不適合成為其中一員,這是一個相當鬆散的,以探討和交流為目的的鬆散沙龍,根本不像外界所想像的那樣神秘複雜,甚至在一個群體中一樣可以看到另一個群體中出現的角色,或者是這個群體中的角色與另一個群體中的人物關係更為密切,這樣交錯微妙的關係正是構築了一個複雜而又和諧合理的上層建築體系。
現在的自己還不是走進這個體系的時候,趙國棟最終得出這個結論,雖然自己在安原做出了一些成績,也引起了不少高層的關注,但是總體來說,自己還是屬於不斷成長的過程中,還沒有真正達到那種足以讓人不得不三思的境地,正因為如此,趙國棟覺得自己還可以借助這一段時間來繼續充實自己。
當趙國棟步行走到約好的地點是,才發現自己的面部雙頰已經有些失去知覺的感覺。
撲面而來的暖風讓剛剛從冰雪世界走進來的趙國棟有些不太適應,鍾躍軍顯然沒有想到趙國棟會在冰天雪地裡走上一個小時,看見趙國棟身上殘留的雪花,他也是頗為驚奇。
暖氣很快就驅散了寒氣,一壺熱茶,恰到好處的燈光,傳來悠揚的揚琴聲,很有些古韻禪意。
「怎麼樣,適應麼?」趙國棟上下打量了一下鍾躍軍,鍾躍軍一走就是將近一年了,期間趙國棟和鍾躍軍在電話裡通話次數雖然不少,但是見面也只有在京裡開會短暫相聚了兩次,時間都不長,而且也都有其他人,所以未能安安靜靜坐下來暢談。
「哪方面?氣候我肯定還有不太適應,都說我們安原冬天那種陰濕寒冷氣候受不了,比北方冬天更冷,可那是建立在北方都有暖氣前提下,在咱們安原呆慣了也沒覺啥不好,到了東北,這氣候就有些考驗人了,我這種純粹南方人就很難適應了。」鍾躍軍笑聲很爽朗,「至於其他,安原走出去的,怎麼也不能丟臉不是?」
「嗯,我看了你們那邊今年的經濟數據,還算行,中等偏上,哈市有大動作啊,你一去就搞這樣的動作,不怕被人戳脊樑骨?」趙國棟也是溫和一笑,問道。
「怕戳脊樑骨就別做事了,我自問行得正坐得端,有人不帶見我,那也是因為我擋了某些人財路,東北這邊情況比我們安原還要複雜,我所說的情況是指社會治安狀況,這很大程度困擾著地方黨委政府的執行力,在這個問題上,如果地方黨委政府沒有一個強有力的後盾,那麼你就很難打開局面。」
鍾躍軍也是頗有感觸,一年來的哈市市委書記不好當,即便是有省委副書記的名頭掛著,但是哈市的情況依然讓他頭疼無比。
哈市的地位在黑河省太過於特殊,很有點類似於昔日安都在安原的地位,哈市加上油城,兩市gdp總量接近全省四分之三,這是一個相當驚人的數據,也就是說剩下的十二個地市gdp加起來也就只佔到四分之一強,這是一個顯而易見的特殊性。
可以說哈市和油城的興衰也就意味著黑河的興衰,至少在目前狀態是如此。
而油城市這個資源型城市已經步入了其中老年期,雖然也在盡力轉型,但是這樣龐大一個幾乎是完全依賴於石油產業建立起來的城市經濟體要想實現徹底轉型,不是嘴巴上說兩句或者出台兩個政策就行的,即便是由中央政策的扶持,那也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而對於目前的油城來說,只要能平穩的推進城市轉型,就是一個巨大的成功。
對鍾躍軍來說,中央把他放在哈市這樣一個特殊的城市市委書記位置上,並且在全國都在實行減副的情況下依然給予了省委副書記這個職銜,其意義不問可知,而隨之帶來的巨大壓力也一樣讓鍾躍軍有點誠惶誠恐。
「所以你就大刀闊斧的動手?」趙國棟含笑道。
「沒辦法,那也是逼出來的,我到那邊前三個月都沒吭聲,學著您的,就看就問就聽,再三個月仔細調研琢磨,中央把我放那兒,總有意圖,哈市地位在黑河顯赫,咱去了總得要拿出點像樣的東西來,不過實事求是的說哈市經濟基礎要比咱們原來寧陵強多了,裝備製造、醫藥、食品、化工、電子,現在材料和生物產業也很有看點,那邊從土地資源到水資源再到人力資源都不錯,但存在問題也不少,最關鍵還是社會風氣和思維觀念。」鍾躍軍點點頭,頗有感觸的道:「劉拓書記也很支持我的觀點,打破陳規陋習,樹立新風正氣,樹立發展目標,營造創業氛圍,全力推進新哈市建設,這就是我去之後的想法。」
「怎麼聽起來像是假大空的文字遊戲啊,躍軍?」趙國棟大笑了起來,和鍾躍軍在一起就沒有那麼多拘束了,兩人說話之間也很隨意。
「這只是一個空泛的框架,當然要內容來填寫,哈市城市人口眾多,但是城市建設相當落後,這嚴重的制約了社會經濟發展,而且老城區棚戶區改造任務艱巨,城市低收入階層所佔比例也相當大,就業情況嚴峻,恰恰那邊消費卻不低,這是一個怪現象。」鍾躍軍深深吸了一口氣,在老領導面前,他也就沒有那麼多顧忌,「所以我一方面還是抓思想抓幹部,一方面也要求市府要有大氣魄大手筆大毅力來推進城市現代化建設,在推進城市現代化建設進程中要充分的把促進城市勞動力就業增收和解決城市中低收入階層的住房改善問題作為工作重心,把經濟發展和城市發展以及民生改善融為一體,這是我的思路。」
鍾躍軍已經有了一點請趙國棟點評的味道,雖然他對自己的這番工作思路很自信,但是如果能夠獲得趙國棟的評價,他心裡會覺得更踏實,畢竟幾年的共事,眼睜睜的看著寧陵這座偏遠窮市的華麗崛起過程,趙國棟表現出來的風範留給他的印象太深了,甚至連他自己內心深處都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思路觀點理念作風都深深的烙上了趙氏風格。
趙國棟歪著頭想了一想,從官面上來說,他不該評價鍾躍軍的執政設想了,但是作為朋友,作為同志,從感情角度上來說,他也有理由有義務來幫助對方分析判斷,「躍軍,你的總的思路是好的,可以說你也抓住了問題的核心,哈市存在問題就是城市發展滯後,城市中低收入階層比例比較大,消費水平卻比較高,抓就業抓增收,淨化社會空氣,打造良好社會治安環境,都要在這上邊來做文章,但是有一點你要注意,對於哈市來說,它和已經進入快速發展良性軌道的寧陵不同,你先前考慮的一切需要以雄厚的財政基礎作支撐,我知道你們市委市府也在考慮以地方投資發展公司作為融資平台來募集資金,對於哈市來說,這也是一個辦法,但是要注意度,地方債務過於龐大對於哈市日後發展也會是一個隱患,甚至可能在幾年間就要顯現出來。」
趙國棟似笑非笑的瞅了鍾躍軍一眼,「別等著你當省長書記時,地方債務問題擺在你面前,你就變成了自作自受,短視是要付出代價的,所以地方融資是發展的需要,但是要很好的控制這個度,而且在融資去向上也要有一個精打細算的規劃,現在國際上已經有一些比較先進科學的融資比例判定,你們可以做參考,歸根結底就是募集的資金要用到實處,而且要與社會體系建設相適應,這樣你才能保證達到你所想要的結果,而這些債務你才有償還的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