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傍晚無疑是京裡風景最好的時光,晚霞如畫,贏得西邊的天際一片金晃晃的,機場高速這個時候已經不太堵車,打開車窗襲來的晚風讓人神清氣爽。
已經很久沒有開這輛歐寶,趙國棟自己感覺都有些不得勁兒了,習慣了在安都家裡那輛奧迪的寬大舒適,這輛歐寶開起來雖然也還算順手,但是感覺上卻始終不那麼自在了,好在這輛車劉若彤用的機會不多,車內裝飾簡潔明麗,倒很符合趙國棟胃口。
趙國棟在首都國際機場接到劉若彤時已經是夜裡八點二十了。
娉婷婀娜而來劉若彤依然是那副永遠的清麗優雅,一手拉著拉桿箱,一手搭著一件外套,這個季節伊朗那邊氣候似乎並不比京裡涼爽,但是溫差可能會更大一些。
取下墨鏡的她看起來似乎和幾年前絲毫沒有改變,這讓趙國棟一度有時光倒流的感覺,第一次見面帶來的那份觸動似乎就在心中湧動。
「回來了?機上沒啥吧?」趙國棟一手自然的接過對方的拉桿箱,一邊含笑道。
「嗯,真要有啥,還能站在這兒?」劉若彤很難得說一句俏皮話,也許是心情太好的緣故,眉目間總讓趙國棟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愜意。
趙國棟笑著搖搖頭,語氣溫和,「怎麼變得這麼尖酸刻薄了?我的一番問候不應該得到這樣的回報才對。」
「很久沒有和你這樣說話了,就像看看你生氣發怒的表情,可惜你還是不會讓我如願,太沉悶了會容易讓人感到壓抑。」劉若彤嬌俏的表情讓趙國棟無奈的瞪了對方一眼,咋一看,這兩人似乎還真有點小兩口打情罵俏的味道,不過本來也就是小兩口。
歐寶車熟練的離開停車場,鑽入車流。
「那邊情況怎麼樣?」趙國棟從來不再電話裡和劉若彤談及工作上的事情,這也是遵循保密規定,敵情嚴峻,歐美刺探和監測無孔不入,劉若彤在這方面也很謹慎。
「還行,高層互訪之後,兩邊聯繫日益緊密,尤其是能源方面和基礎設施建設上的合作需求日益增強,現在國內幾大石油國企都已經進入了伊朗,和伊朗國家石油公司全面合作,說起來都是笑話,伊朗號稱石油能源寶庫,卻需要進口汽油,他們的煉油能力嚴重不足,歐美尤其是美國對伊朗封鎖壓力很大,日本人和印度人原本有些市場,但是迫於美國壓力都退縮了,這正好是我們國家的機會。」
劉若彤發現自己在趙國棟面前很難管住自己的嘴巴,不知道是出於對對方的絕對信任,還是認為對方總能比自己知曉得更多一般,在趙國棟面前,她引以為傲的一些東西卻總是被對方輕而易舉的看穿一個透,一些東西甚至要在從他那裡獲知了許久之後才會通過自己上級的渠道獲知,這讓她倍感驚訝。
她無法相信一個普通黨政幹部,怎麼可能會知曉一些絕對屬於控制在相當小範圍內的一些東西,而且這些消息與他的工作毫無關聯之處,這個疑竇早已存在劉若彤心中,但是每一次問及趙國棟時,趙國棟就會說只要在網絡上去刻意尋找,總會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劉若彤當然不會輕易相信趙國棟的這番說辭,雖然現在互聯網日益發達,從互聯網獲取的信息更為敏捷,但是有些東西是不可能從互聯網上知曉的,尤其是在前幾年伊拉克戰爭爆發之前的那些個東西,從中亞到兩伊的一些消息,雖然只是一些大方向,但是還是為劉若彤在上級那裡贏得了不少讚譽,這也是她之所以能夠晉陞如此之快的關鍵。
對丈夫的這些懷疑一度讓劉若彤相當苦惱,作為總參二部的一名駐外武官,她的主要工作就是收集和分析情報,尤其是通過瞭解所在國國內的情況變化而來做出自己的判斷分析,傳遞回國內,再由國內專業分析機構來進行綜合分析對比。
可是趙國棟在2001年伊拉克戰爭之前的表現實在太令人起疑了,有很多東西只能是專業從事這一行的才可能掌握,但是他卻總是能不經意間洩露出來,而且總是那樣符合情理,最終變成現實。
正因為自己從他那裡獲得了一些東西,才會有意識按照他的思路去分析尋找,也才有一些建議和意見呈報給上方,也才有伊拉克戰爭之後伊拉克局勢不至於一邊倒,這為劉若彤贏得了一枚勳章。
劉若彤不是沒有想過把這個疑點上報給組織,但是最終她還是沒有這樣做,她相信自己這位名義上的丈夫雖然在很多方面有諸多可疑之處,但是絕對不是一個叛國者。
「機會倒是好機會,不過只怕高層壓力也頗大。」趙國棟淡淡一笑,「美國人肯定不會看著我們國家與伊朗合作無動於衷,肯定會在各種場合舞動大棒吆喝。」
「哼,你覺得我們會屈服?」劉若彤輕輕哼了一聲。
「那倒不至於,能讓美國人不痛快不舒服的,那就是我們最樂意見到的。其實這本來就是一個博弈過程,我們實力增強,美國人相對就削弱,我們實力削弱,他們就相對更強,都在說叢林法則已經不適應這個現代社會了,其實任何時候叢林法則都是在起作用的,只不過方式更為隱晦罷了。」趙國棟笑了起來,「兩伊如此,中亞亦是如此,我們想要進入的他們就要搗亂,反之亦然,他們敵視的,只要符合我們國家利益,那就要當仁不讓,沒有必要聽他們指手畫腳。」
「咱們國家就是在這種與外敵不斷的競爭和對抗中成長壯大起來的。」劉若彤有些自豪的道。
「每個強大起來的國家都是以這種方式成長起來的,美國人也不例外,已有的強國想要盡可能的壓制後來成長起來的強國,以維護他們自己的利益範圍,這就是一個接一個的輪迴。」趙國棟目視前方,「而我們所要做的一切就是要排除一切困難,加速我們自己這個國家在世界民族之林的崛起。」
劉若彤全身微微一震,瞥了趙國棟一眼,似乎這個男人身上表現出來的氣勢比三個月前顯得更具強悍,那份自信和凝重讓劉若彤一時間覺得這個男人巍然如一座大山。
良久,劉若彤才把自己這邊的玻璃窗也放了下來,似乎想要用窗外撲面而來的勁風吹掉車內的凝重。
「你的省委常委提名過了?」
「過了。」趙國棟點點頭。
「那你現在的位置會有變化麼?」劉若彤輕輕問道。
「暫時不會,但是不確定一年半載之後會不會有什麼變化。」趙國棟很平靜的道。
「你想要在這一年半載趕出一點事情來?」劉若彤很清楚的看到了趙國棟眼中跳躍的火花。
「不這樣怎麼對得起這個省委常委名頭?」趙國棟笑了起來,「daisily,你現在也這麼關心起我的事情來了?」
「可能是你的身份原因,部裡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們再三詢問我需不需要調回來。」劉若彤輕輕歎了一口氣,中國就是這樣一個社會,一切以男人的事業為基準,趙國棟現在在國內的名氣不小,已經引起了高層的關注,而他的家庭生活自然也要納入上邊的視線,一個孤身男人在國內,而且如此年輕,他的妻子現在身份還不明確,或者說有些敏感,這對一個已經即將要進入副省級幹部的領導來說,的確不太合適。
「哦?他們的意思是你必須要回來?」趙國棟微微一怔,國內對於這一點顯然還是有些限制的,正如有的人說得那樣,只有真正踏入副省級幹部這個序列,你才能說你是步入了政壇,而一旦進入副省級幹部這個序列,也就意味著你屬於真正的中組部管理的幹部了,那麼對於他的配偶子女這些親屬和社會關係都還需要進行一個更加嚴格的調查和管理。
「沒有明確說,畢竟我的工作較為特殊,但是言外之意肯定有這個意思在其中,我說我暫時還沒有考慮,我的主管希望我考慮一下,要有這方面的思想準備。」劉若彤嘴角浮起一抹苦笑,「看來我們倆的競爭,還是你勝利了,雖然我自信我做得並不比你差。」
「你就這麼在乎這一點?」趙國棟也笑了起來,「我們不是說過麼?我們都是在不同的軌道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在努力。」
劉若彤聳聳肩,「你不需要安慰我什麼,中國就是這樣,父系氏族加官本位社會,你的地位高了,自然我就只能附從與你,這讓人很無奈。」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趙國棟目視前方。
「我還沒有確定,不過我估計由不得我自己了,我本來希望能夠再在那邊呆兩年,但是現在看來估計今年底或者明年初也許我就不得不回來。」劉若彤有些黯然神傷,離開自己最喜歡的一線回到機關,雖然可以一樣發揮作用,但是卻總是違逆了自己本意,就是眼前這個男人太過優秀以至於壓倒了自己,讓自己不得不附從與他,連一直欣賞自己才華的上邊都不得服從於政治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