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市長,必須要把那兩個到我哥家牽豬逼死我嫂子的鄉幹部叫出來當面說清楚,看看他們心是不是黑透了?不把他們叫出來,我們嚥不下這口氣,我嫂子就是死不瞑目!」張二狗見自己兄長似乎六神無主的模樣,硬著脖子紅著臉道,「必須要把那兩個人叫出來讓我們看看!」
「對!必須要把那兩個人叫出來讓大夥兒看看!」
「我們要看看那兩個人長得啥模樣!」
人群中頓時附和著吼了起來,聲浪一下子大了起來。
趙國棟飛快掠了一眼群情沸騰的人群,心中暗自焦急,人肯定不可能叫出來,一來本來就和兩個幹部沒有直接關係,二來就算是有關係也不可能讓他們來承擔責任,這個時候就該是領導來扛起責任來面對這一切的時候。
黃勇接收到了趙國棟那一眼的信號,立時站起身來怒吼道:「吼你媽個毬!吼就能把事情解決了,人家趙市長都沒有開腔,你們鬧個屁!聽趙市長說話!」
黃勇果然還是有些野勁兒,聲音有些嘶啞,但是卻很有殺傷力,一下子就把張家十來個在他手下幹活兒的男子鎮住了,其他人看到張家那十來條漢子似乎都很聽這個不認識的傢伙招呼,雖然有些詫異,也就漸漸安靜下來。
趙國棟環視四周,猛然提氣亮嗓:「鄉親們,如果大家想要來解決事情,想要聽我說說意見,那我就要約法三章,要麼你們先說個夠,要麼就等我先說完,中間別打岔,大家覺得我說的話中聽,那就按我說的辦,覺得我說的不妥,那再來說,要不我就呆在這兒聽大家說!」
趙國棟一亮嗓子,聲音宏亮清越,直入眾人耳中,而且氣勢十足,根本沒有半點被老百姓圍住的味道,反倒是有一股子氣壓眾人的架勢,連黃勇都暗自佩服這位年輕的副市長夠勁兒,難怪馬淦昌這種在懷慶道上廝混了十來年的牛人都被他歪歪嘴一句話撂翻了。
所有人都被趙國棟這一亮嗓子給震得不輕,站在趙國棟身旁幾人更是覺得耳朵裡發癢,下意識的想要去撓撓耳朵,兩名緊貼著趙國棟的特警一時間耳朵裡嗡嗡作響。
「行,趙市長,我們聽你的。」張大炮被黃勇推搡了一下,下意識的道。
「好,那我先說。」趙國棟一挺胸,環視了周圍一眼,毫無怯se,「我現在不說張永祿老婆死了誰有多大責任,反正事情擺在這兒,光天化日之下,人喝藥死了,死人為大,既然人死了,我們就要盡早安排後事,不能讓人躺在這兒不下葬!」
見張二狗又要插話,趙國棟狠狠的盯了對方一眼,凶狠冷冽的目光壓得張二狗嘴巴張開都沒敢說出來,黃勇也是在下邊給了他一腳,瞪了他一眼,他才有些不甘的閉上嘴。
「事情出了,現在就不說責任是誰的,反正是你馬屯鄉的人,是靖縣人,是靖縣馬屯的子民,那麼黨委政府就要管起來。」
趙國棟這一句話出口,立即就贏得了周圍老百姓的點頭稱是,大家都覺得這位趙市長說話水平是不一樣,也能為老百姓著想。
「那麼這件事情怎麼處理?是不是就在這裡就能處理好?需不需要商量?誰來代表死者作主和當地黨委政府協商?是不是就在這壩子裡雞一嘴鴨一嘴的大家都來擺龍門陣,說上幾個小時?還是張家選出代表來找個僻靜地方和地方政府協商解決後事?」
一連串的問題拋出來,頓時引起周圍老百姓一陣引論紛紛,張家人不少,但是能夠代表死者自然也只有那幾個,尤其是張大炮是死者丈夫,自然也只有他才能代表,其他人也不過就是幫腔搭言而已,最終拿主意還是得他。
趙國棟始終扭著一個原則,解決問題,他也知道對方現在心情漸漸平靜下來就會意識到最終還是要通過協商來解決問題,所以有意識的引導著對方向這個方向想,這麼多人在這裡能不能解決問題,這一點相信無論是張大炮還是張二狗心裡都有譜兒。
張二狗附在張大炮耳邊竊竊私語,張家其他人也是交頭接耳,似乎被趙國棟的的問話弄得沒有了主見。
趙國棟也不催促,他知道這幫人肯定也要商量一下對策。
陳英祿有些焦急的踮起腳向鄉政府門口那邊觀察,距離還有幾百米,看不太清楚,而且這個時候也無法用電話聯繫,只能隱約看見趙國棟一行人被周圍數百人死死圍住,反倒是鄉政府大門上人少了許多。
圍著趙國棟的人群時而發出一陣叫嚷聲,時而又隱約聽見趙國棟高亢的聲音,但是卻聽不清楚他們究竟在說些什麼。
丁森已經用電話向省委書記寧法匯報了現場情況,寧法和應東流都指示丁森要隨時掌握現場動態,靈活佈置精力,防止最壞事態的發生,要絕對保證現場人員的安全,又不能激化事態,這可是一件技術活兒,相當考究這臨場指揮員的現在判斷能力和指揮藝術。
胡廉也趕到了現場,但是這個老狐狸明確表示他只是來觀察現場動態,現場一切指揮工作都有丁森來負責,把所有責任都推得乾乾淨淨。
「老丁,你看會不會出什麼問題?」胡廉兩鬢雪白,看上去似乎年齡不小了,但是實際上他是少年白,只不過現在年齡大了更明顯而已,要說年齡他也不過五十出頭,這一屆省委秘書長下來,還可以到省人大那邊去過度幾年。
「胡秘書長,我看問題不大,趙國棟人雖然年輕,但是腦子很好用,而且膽大心細,沒有十足把握他也不敢深入虎穴。」
丁森也是在給自己打氣,這現場近千號人群情激憤,雖然縣委書記羅耀祖指揮著一幫子人在外圍勸說無關老百姓離開,但是效果並不好,在沒有聽到核心圈子裡那幫人的態度之前,這些人都還不想離開,都還指望著能看看熱鬧。這麼多人圍在現場,稍稍有些風吹草動都要釀成大患。
「怕就怕有些事情是事先預料不到的啊。」胡廉目光也是一直隨著門口那人群而動,心中繃緊的弦是半點不敢鬆懈,「臨來之前寧書記再三叮囑萬勿出事,下個月的貿易投資洽談會文副總理要來,一旦受到影響,只怕寧書記臉上都無光啊。」
「嗯,這樁事情就算是處理好了也得好好總結一下教訓,為什麼這一年來類似事情頻頻發生,先前已經有了這方面的兆頭,省委政法委也專門給各地市都發了排查這方面不穩定因素的通知,要求他們務必高度重視,好生摸排梳理,務求把隱患處理在萌芽狀態,我看有些地市不是置若罔聞就是心思沒有放在工作上,才會出現類似狀況。」
丁森語氣也是毫不客氣,在胡廉面前他就沒有那麼多遮掩,聽得胡廉也是一陣搖頭歎息。看來老丁對懷慶印象不太好,尤其是政法維穩這一塊,在自己面前如此不避諱,以丁森的脾性,估計回去之後向寧老闆匯報時就得談及這個問題,也不知道誰會在這場風波中載觔斗。
胡廉隱約感覺到寧老闆原來對懷慶還是抱有相當大的期望的,但是近期似乎寧老闆的態度有些變化,但是胡廉還沒有觀察清楚寧老闆究竟是對懷慶哪方面的工作不太滿意,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寧法對懷慶有些看法,而這一次的群體性事件恐怕會更加深省委省府對懷慶方面的不好印象。
如果丁森回去之後在這麼來一出,只怕省委調整懷慶班子的意向就會真的化為實際行動了。
「老丁,現在下邊也不容易,尤其是基層農村的具體問題很多,工作不好開展啊。」胡廉也清楚自己說這番話有多大意義,他只是希望丁森不要把火燒得太猛太大,牽扯太深太寬對他自己也一樣不利。
似乎是感受到了胡廉內心的憂慮,丁森默默點點頭,不再言語,是該有人為此付出代價,至於說是誰來付出,這就不是他丁森所能決定的了,也許寧書記和應省長內心早就有了數了,只可笑胡廉還在這裡杞人憂天。
僵持了十多分鐘之後張大炮終於基本上同意了趙國棟的意見,願意和政府方面協商解決這件事情,尤其是盡快解決死者的火化問題。這個天氣再拖下去,屍體就要**了,誰也拖不下去了,但是張大炮也明確表示必須要由趙國棟出面來承頭,他不相信靖縣縣政府,必須要趙國棟來直接談判。
趙國棟假作猶豫了一陣才道:「張永祿,這件事情本不該由我來接手,我們在這一邊說,你老婆喝農藥自殺和政府究竟有多大關係?你自己摸著良心想一想!但這會兒我們不說這些了,人死比天大,人死了,我們就本著人道主義來解決問題。我可以出面,但是你們打算怎麼談?難道說讓我和你們這幾百人一起來談?那得談到什麼時候,明年還是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