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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大晉王陵 第77章 康王(1) 文 / 貪杯戀色好殺人

    第77章康王(1)

    一輪若隱若現的半月上了中天的時候,周洛終於告一段落,緩緩守住氣息,醒轉過來。他一睜眼,就看到自己前方三丈之外,佇立著一個美好的倩影,在冷冷的月光,冷冷的陰風,冷冷的意境裡,好似一抹清冷的劍芒,細窄輕薄,而永不擰轉,安安靜靜地佇立在那裡。

    她背對著周洛,古戰場的涼意把她清削的身子籠上了一層氤氳迷濛,及腰的長髮緩緩地飄搖,每一根髮絲都彷彿生來就是一道凌厲的劍氣,撕割著風和空氣。

    她素白的衣裙,好似一朵盛開在深夜裡的幽曇,冷而艷,淡而清,有一種朦朧與捉摸不到的感覺,彷彿下一個瞬間,就要凋零。她就那樣靜靜地立著,不知何時來,似要到天荒地老。

    一時間,周洛竟是癡了。

    直到那少女轉過身來,輕微一歎:「你既沒有遭了那人的毒手,我便放了心了。」

    那些迷濛支離的感覺瞬間收斂,全部都斂成了一股欣悅,周洛因笑道:「謝過金蟬姑娘護法,那人沒有能夠追得上我,自然就走了。」

    「噢?」

    齊金蟬依舊在三丈之外站立,沒有前進,也沒有後退,清美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好不隱晦的疑惑:「追不上你麼?周道友,不知你出身哪一州,那一世家,竟然有你這等驚才絕艷之輩,當真是幸事呢。」

    周洛失笑道:「金蟬姑娘莫不是說笑了,你們三人,盡都是真正的高才,我弗比之,何來驚才絕艷之說?是了,不止,那另外兩位何在?」

    齊金蟬道:「散落之後,我只見了嚴師兄,我已讓他去尋英瓊師姐了,我自來尋你。」

    周洛長身而起,吞氣舒緩,一口憋在當胸的濁氣吐出,頓時神清氣爽,似乎傷勢已經好了**成,卻自有一股暖意在心頭:「金蟬姑娘,若是我已被那人殺死了……」

    「我知你沒有那麼容易被殺死。」

    「那若是我正與那人廝殺呢?」

    「我自然助你。」

    「若是你我聯手,也不是那人敵手,終要一起遭到毒手?」周洛忽然覺得這個問題有一些不妥,與一個姑娘家言共死,大有冒昧的意味。

    齊金蟬卻絲毫沒有什麼感覺,只淡淡道:「我輩劍修,何惜一死?」

    周洛微有怔然,旋即搖頭道:「生是大幸,死是大罪,生者妄言不惜死,是為最大之罪。道路崎嶇,死一次就沒有了,金蟬姑娘,你何必如此呢?」

    齊金蟬沒有說話,而是指尖一動,袖袍之間,一道淡淡的金光,撕風而出,是一口三尺三分長,兩指寬的金色飛劍,薄如蟬翼,仿若通透一般,在少女如玉一般的掌心滑動,終於平平直直地擎在說中,指著前方。她的眉目間略有疑惑,但是隨即就有一道淡淡的劍氣,在目光裡一閃而過,將這一絲疑惑斬殺:「你看我的劍,從來是這樣的筆直,不曾變,也不會變。」

    周洛搖了搖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齊金蟬卻又道:「我不知你進入這裡,目的何在,看你不似左道之流,不會是借這裡的血煞之氣,死者陰氣煉法之輩,那麼想必是尋什麼東西而來,我知你定然不是什麼世家子弟,我蒼茫劍宗,也算是名門大派,你若有所需,我自然能夠幫得到你。」

    周洛頓時寂了聲,自然不會說是來尋那血首銀耳的。

    他搖了搖頭,淡漠說道:「我共拿出了二十方元石而已,姑娘若是有機會,就還給我,若是沒有,那便作罷。」

    「好,既然你已無礙,就此別過。我是蜀州蒼莽連山劍宗金頂乾坤正氣妙一真人之女,我叫做齊金蟬。」

    周洛淡淡一笑:「太玄山正元峰正元子真人座下閉室弟子,周洛。」

    他不在多言,而是平靜轉身,逕直向著這古戰場的深處走去,那裡陰氣濃重,一股股古老沉澱的血腥味道,在空氣之中瀰漫。

    他的心早已不在此地,而是飛過了幾十個大州,到了遙遠的太玄山。

    那裡有個玄衣姑娘,一樣神情清冷,卻多有幾分輕柔,宛若正元峰後山密林之中流過的一絲輕雲,捲著他從迷失的路途中回到雜役弟子的山寨。

    她倚著樹,輕吹洞簫,其聲悠悠,其情漫漫。

    就像那一日,簫音送他出離了太玄山,這一日,再送他今日這古戰場的深處。他身有陰鬼,受人掣肘,每一步皆是凶險,還能夠回到太玄山,去見那夢靨般清美的少女麼?

    「我們還能再見到麼?」

    她在遠處的天空,轉過頭,笑顏如花:「或許……能吧。」

    一萬年太久,人生或許終會腐朽,誰來不來,你在不在,心太長,是個悵,沒有太多或許,心若在,你就在。周洛在心頭對自己如是說道。

    有的人,即使不在了,也永遠還在記憶裡。比如死鬼老爹之於周洛,比如玄衣衣簫音中流露出舔犢之情的那或許她生來都不曾謀面不曾擁有過的人之於她。

    有的人,即使不在眼前,也恍若剛剛別過。比如那個在正元峰山間的霧靄中輕笑如鈴的玄衣少女之於周洛,比如那個絳雲峰的穆青青之於赤煌。

    人心總是要裝著些叫做感情的東西,才叫做人心,因為才是真正的飽滿。離開了太玄山,周洛總是要這樣想一想,才能夠滿足,否則他總是想著自己的心裡有塊碑,於是乎幾乎要忘了自己的心還是自己的,還是人心。

    他進入這古戰場,已經是第七天了。

    夜深,月冷,雲淡風不輕。

    除了第一日剛來的惡戰之外,他小心地在古戰場的濃重陰煞血氣之中行走,出奇的是,一般練氣士到了這種地方,就算是能夠抵禦住陰氣的侵襲,不被妨害了心神修為,也不會胡亂地煉取這裡的天地元氣,因為其中含有著種種的負面氣息,煞氣,陰氣,惡氣,血氣,鬼氣……如果吸納了,卻煉化得不乾淨,那麼就反而有害處,害了自己的修為,未免不美,甚或有大禍。

    但是周洛卻不一樣,他自顧吸收煉化,那些負面的氣息,竟然神奇得都被吸收了。

    是那些黑色的雷霆氣息。

    他發現了自己心靈深處的心碑,籠罩著的黑色雷霆氣息,竟然開始了緩緩地滲透,從心靈深處流瀉出來,有一種要融入他身體之中的趨勢。他神識一動,一個念頭所至,就能夠調運這股天道無上寂滅雷霆的氣息,吞噬,擊殺,煉化……太可怕了。

    連他自己都這麼覺得。

    元嬰境以下,丹元境的高手,無論是練就金丹還是元神,只要近了身,照了面,都會被他直接吞噬了金丹或者元神,殺死得徹底。

    如果是元嬰境的高手,祭出的飛劍法寶是寶器,或許還能夠抗衡,然後再逃脫,只要不是寶器,而是靈器或者法器,直接就被吞噬進去,煉化的一乾二淨。

    他有一種直觀的感觸,天道無上寂滅雷霆煉化了這些東西,全部都被那心碑給吃了。

    能吃的都吃了,消化下去,元神和寶器以上的法寶,卻還不能夠消化,於是精煉一遍,依舊吐了出來,就在周洛的道基之中沉浮。

    太可怕了。周洛一遍一遍地感歎。

    那心碑似乎總是吃不飽,於是周洛越發得覺得自己不像是個人了,反而像是個怪物,連心都快不像是屬於自己的心了。

    老爹死得久遠了,而且確實是再也見不到了,於是他只好一遍一遍地想,用心地去想太玄山裡那個長簫一聲人倚樹的少女,好證明自己的心還是滿滿的人心,於是自己還是個正常的人。

    滿地都是被黃褐色的沙土半掩半蓋著的骸骨、殘跡,甚至還有一些殘破碎裂的碎片,周洛看得出來,是飛劍法寶的碎片,多半都是法器,極少有靈器。會參與這種普通人的大規模戰爭的修道練氣之士,畢竟還是少數,至多是作為客卿,供奉,被爭戰的雙方供奉著,偶或出手,也沒有幾個願意真個捨了性命。普通人的生生死死,王朝廢立,霸權爭奪,對於修道練氣之士而言,都是虛妄的,只有修為,只有長生,才是真諦。

    鎏金劍的光芒在地上一撕,拉開一條巨大的長溝,許多的骸骨,都被掀了起來。沒有周洛希望見到的東西。倒是有一些染上了盈盈的光火的骸骨,那是陰氣附著在骸骨上,已經有了靈化的趨勢,如果收取了,倒是也能夠用來煉製一些法器,但是周洛自是不需要的。

    忽然,他心中微微一動,猛地轉換了方向,劍光一變,就向著一個方向而去。那裡,已經是趨向於這一片古戰場的最深處了。

    劍光足足遁出去上百里,周洛感覺到陰氣最為濃郁的地方,方才收止住。

    「這裡……幾乎是整個古戰場的最核心地方了,陰氣極其濃郁,地底之下,似乎是真的有什麼東西,醞釀了許久,如果,這裡還沒有我需要的東西,那麼大概就真的找不到了。如果真的找不到了,那麼,豈不是要壞事?」

    周洛不敢多想,如果實在是沒有辦法,那就只能兵行險招,自己煉殺體內那最後一頭陰鬼,冒著成為白癡的危險試上一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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