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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472章 挖坑等你來 文 / 戴小樓

    佛郎機兵的如此不中用,怕乖官也要啼笑皆非,其實,西班牙僱傭兵的素質在歷史上來講還是可圈可點的,但是,人類對不瞭解的人和事往往會做出錯誤判斷,這就好比嘉靖年的倭亂,江南的官兵不認為區區幾十個倭寇會攻城,在天朝,沒個幾千上萬人哪裡敢於談什麼攻城,但在扶桑,幾十個武士攻城,那真是太正常不過了,結果愣頭青一般一打,打下來了,雙方都嚇住了,從此紙糊的江南文恬武嬉的本質被揭露了,上至文臣武將士大夫下至尋常百姓,都認為倭人武勇不可敵,江南武林界也多有渡海去扶桑,求取那據說是隋唐雙手殺人劍法遺留支脈的扶桑劍法。

    同樣,佛郎機僱傭兵也如此,歐洲人打仗,還有天朝上古時期的遺風,這就好有一比,好像東星烏鴉哥給洪興浩南哥下戰帖:一直聽說你銅鑼灣浩南哥大名,我不服,某年某月某日,咱們在廟街單挑,你敢來否?

    浩南哥不甘示弱,回帖子曰:你要戰,那便戰。

    是日,雙方各自帶了三百小弟,執棒球棍、西瓜刀,在廟街開片,死數人,傷數十人人,餘者一哄而散,後經某江湖大佬調解,年輕人,如今的時代,第一,講銀紙(錢),第二,講銀紙,第三,還是講銀紙,打打殺殺多不好,大家坐下來談嘛!於是乎雙方坐下講數……

    歐洲人打仗,就是這個路數了。甚至到了十九世紀了,雙方也都是正大光明擺開陣勢排槍射擊。簡稱排隊槍斃,而且各**方都有不成文的規定,不允許射擊軍官,第一,不符合騎士精神,第二,軍官陣亡會讓戰場秩序大亂,這仗就沒法打了。

    歐洲小國林立。後世西方列強動不動講談判講條約,就是這麼來的。

    而天朝歷來講究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至於談判,那就是主和派了,俗稱投降派,以秦檜為代表人物。幾乎沒人願意這麼幹,尤其是大明朝,哪怕那些文人不知兵事,一旦發生什麼戰爭,朝堂上絕大多數人都是跳著腳大喊,戰他娘親。

    僱傭兵們打仗是勇猛。但他們絕對幹不出兩千兵就去打十萬兵的事情來,而且即便打敗了,也可以坐等贖金來贖身。而天朝就不同了,敵人再多,上官一道命令。你必須去打,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

    這其實就是一個雙方認知不同。總之,雙方的腦溝回路都不一樣。

    譬如後世極真空手道比賽不許打頭,結果練散打的上去就打頭,把人干翻了,認為人家不行,是垃圾。

    泰拳不許摔人,練散打的上去一個抱摔,把人摔倒了,認為人家不行,是垃圾。

    可他們用別人家的規則來打的時候,一樣被人幹得滿頭是包,也是垃圾。

    如今的局面,便是雙方認知出了問題,土兵們看著城外那一個個金屬罐頭,再看看自己身上單薄的衣裳,沒一個敢喊戰的,而城外的僱傭兵們看著城頭黑壓壓的人頭,再看看自己身邊的戰友,也沒一個敢喊戰的。

    瑞恩斯坦波拿巴這個千戶老爺對自己的同鄉們也是沒轍,何況國舅爺給的命令也是要先拖上幾天的,只好捏著鼻子忍了,但是九州島出身的那位山海關游擊橘有褶可就瞧不起他了,私底下未免就說老瑞也是一個表面光鮮,樣子貨,要說能打,還是咱們九州島人。

    九州炮灰兵們對橘有褶老爺的話那是認同的,他們卻不知道,後世槍械發展到現代步槍之前,火槍兵一直是陣亡率最高的兵種,不過他們也不在乎,給茂才殿下打仗,比在九州島餓肚子強多了,起碼每頓都有白米飯吃,這可是大名老爺的待遇,再說若是運氣好,混成橘有褶老爺那般,成了天朝的將軍大人,那是多大的福分吶!即便沒那個福分,熬幾年下來,賺的身家回九州島那也是地頭(類似天朝村長)老爺了。

    至於南門的土司們,他們所面對的,則是劉綎所率領的漢兵和趕來打醬油的安南土司兵。

    這安南土司垂十萬,正是南京守備太監牧九公的小妾垂莊的嫡親老爹,南京守備太監理論上是可以過問整個南方兵事的,乖官和這死太監也算是合作愉快了,這次早早就私下和牧九公串聯溝通好了,到時候自然就會分潤牧九的功勞。

    牧九看了國舅爺的密信,心動不已,這改土歸流,朝廷想做已經很多年了,這麼大的功勞,他怎麼能不狠狠啃一塊肉下來呢?再則說了,國舅爺都明顯暗示給他分潤功績了。

    牧九兩個如夫人一個是朝鮮大院君的閨女善喜,一個是安南國強力土司垂十萬的閨女垂莊,故此他特意讓如夫人垂莊秘密往安南國去了,讓他名義上的老丈人垂十萬給國舅爺幫襯,當然,安南的戰鬥力就別指望了,也就是路過打醬油。

    這垂莊得了牧九的指示,芳心卻是暗喜,作為一個太監的老婆,她真是慕國舅爺久矣,如今一個天大的機會在跟前,若能跟國舅爺一睡,少活十年也願意。

    寫到此處,不得不花些筆墨說說安南國,安南這時候是黎、莫兩氏分權,嘉靖初年的時候,莫氏篡了黎氏的政權,隨即就大張旗鼓進貢大明,態度恭順,得到了大明頒布的合法身份,後來黎氏臥薪嘗膽,再次起兵,又把莫氏給趕出了安南的京都升龍城。

    史書上說莫氏[素衣系組][囚首徒跣]來到大明,尋求大明的保護,大明朝廷也算是腰桿子很硬,認為[將欲與之,必固抑之,將堅彼恭順之心,必折彼桀驁之氣],要求黎氏如莫氏事大明一般。一一等同,並且要求黎維潭。也就是越南人的史書上說的[黎世宗皇帝],第一,親赴鎮南關請罪、勘驗;第二,繳還金印;第三,進獻代身金人;第四,安插莫氏。並且很牛氣地責問安南國王,[今日安南之土宇,原是誰家之故物?]

    意思很明顯就是說。你們那安南國,是我天朝看不上,施捨給你們的,知道什麼叫[嗟!來食]麼?別給臉不要臉。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這個所謂代身金人,就是鑄造安南國王[囚首跪縛綁獻之狀],後來朝廷考慮到黎氏之罪與莫氏相比。輕重有間,因此也作了一定的讓步,要求所進獻金人[作俯伏乞恩狀,鑿『安南黎氏世孫臣黎維潭不得匍伏天門恭進代身金人悔罪乞恩』字面],真真是揚我天朝威風。

    當然了,這話到了越南人口中自然就不一樣。所謂《大越史記》記載就成了[時明人牽延逾期,退托要索求取金人金印事跡等物件,不肯赴勘,卒過期,三月帝還京。]

    不過這件事最終是越南所謂的黎世宗黎維潭[「褫衣洗足。身繫白組」入關勘驗,黎氏及耆目行五拜三叩禮畢。「先進伏罪本,次進代身金人,次進通國臣耆伏罪乞恩本。]

    安南除了黎、莫兩氏政權外,還有第三方力量,也就是地方土司,《徐霞客遊記》曾描述說,[惟知有彝,不知有中國,彝人過,輒厚款之,視中國漠如也。]

    當然,徐霞客這個明代的大驢友,他看待問題是從當地百姓出發,而朝廷卻不這麼認為,因為土司們[事朝廷甚恭],越南史書也記載這些土司重金賄賂明廷官員,而且生活物資極度依賴大明的茶馬市,所以認為這些土司[心向大明]。

    徐霞客說的話其實也挺扯淡,很多土司們的地盤已經出了鎮南關,只是名義上屬於大明,人家治下是彝人,自然厚待,總不能學我天朝,偏袒少數民族,這等數族共和的政策也就大疆域中央集權國度還能玩玩,地盤小了根本玩兒不轉。

    這就像是後世英聯邦,英女王還是五十幾個國家首腦呢!難道英國人在加拿大地盤上就能肆意妄為?從這一點上來講,大明還是很先進很文明的,大部分時候維持宗主國地位是靠朝貢體系,而不是**裸的武力。

    像是垂十萬,就是地盤出了鎮南關的土司中的代表人物了,他甚至不像是石柱宣慰司使馬千乘那般享有大明宣慰司的響亮名號,只是人們按照慣例也稱呼他為土司,實際上若稱呼他為寨主,那也是可以的。

    他早先麾下有三千土兵,雖然地盤在安南地界,卻也事大明甚忠,輾轉巴結上了南京守備太監牧九之後,腰桿子也硬氣了,又吞併了不少地盤,養得有土兵八千,已經算是很牛的一股力量,一直尋思想得朝廷一個正式的告身,也就是頒布他一個世襲罔替的宣慰使,這已經是他心中的一個魔怔了。

    如今女兒垂莊突然微服回家,把南京牧公公的話給他一說,他當下大喜,他雖然地處偏遠,卻也一直關心大明政事,邸報還是有看過幾張的,後來寧波通過驛站發行人民曰報,他即便是在安南境地,也看過人民曰報,也曉得國舅爺爺的大名。

    這時候突然掉下一個巴結國舅大都督的機會,他如何不喜?未免就要想:女兒是南京守備太監的如夫人,這太值了。

    他當即點起土兵就往昆明而去,有南京守備太監給開的關防,他一路卻也無人阻攔,甚至為了給即將見面的國舅大都督留一個好印象,他難得地強力約束手下土兵不許滋擾地方,等到前總兵官劉綎接見他,他未免有些失望,倒是劉綎,跟這些土司們打交道日久,對土司們的心思看得很透,歷史上播州楊應龍造反,這也是萬曆三大征之一的戰役,而他和楊應龍多次合作,算是一個鍋裡攪過馬勺的戰友,楊麾下苗兵也深知他的厲害,他所到之處,苗兵往往大喊[劉大刀至矣!]就潰散了。

    這南京守備太監牧九肯如此和國舅爺合作,原因也在此處,朝廷對[改土歸流]實際上一直很有想法,像是播州楊家。從唐朝開始一直就是播州的統治者,中原改朝換代。對他楊家也多有籠絡,七百年下來,真是鐵打的一般,朝廷想插手未免也要尋思尋思到底值不值得。

    故此國舅爺這根改土歸流,實際上也是中了很多文臣的下懷的,要知道,他們這些人喊改土歸流,一個不好。萬一得一個[擅開邊釁]的罪名,罷官下獄都是輕的,而國舅爺囂張跋扈,又有皇帝做後台,他們正巴不得呢!這改土歸流,最後得的好處是誰?還不是他們文官。

    當然了,乖官自己也心中有數。這年代不是沒有明白人,只是別人沒他這個條件折騰,不過他也不畏懼,到底多五百年的見識,他對這些文臣們早就算計好對策了。

    這個算計就是,在雲貴地區推動下議院政策。讓商人有一定的政治話語權。

    要知道,這個想法看似荒唐,實際上卻是有群眾根基的,大明地方上都是耆老政治,也就是所謂的[鄉老]。譬如一個縣的知縣想要修繕河堤,那麼他就會請當地耆老前來。然後把事情說了,任務分攤了,要是地方耆老都反對的話,那麼這事兒未必干的成,若是這個知縣強硬要執行,立馬兒就有地方上的鄉紳啊舉人啊什麼的不停拜會知縣,類似後世的上訪抗議……說白了,這就好像後世花旗國的小政府政治,譬如舊金山到洛杉磯的高鐵,學者、專家、民眾就要質疑,憑什麼花我們納稅人的錢建這樣的大型項目,我們開車到洛杉磯一樣很方便,不需要神馬高鐵。

    在江南,乖官還不敢立刻推動這個政策,因為江南實在太富庶了,一旦出事兒,實在無法挽救,而雲貴地區就不怕了,首先雲貴地區資源肯定是有的,像是播州楊應龍大前年的時候還給朝廷進獻了六十根大料,這大料都是做皇宮宮殿主梁的,別的地方想找這等木材,還真找不到,楊應龍因為這個還被賜了飛魚服,加都指揮使銜。

    這時候的商人,到底還是依附與文官集團的,乖官的想法就是分出一定的政治話語權給商人,讓商人們為了利益主動去和文官集團斗去。

    這就好比一個牧羊場地,乖官若是一頭獅子的話,那麼文臣集團無疑是一群狼,事實上大明的文人也的確這個脾性,彈劾內閣閣老們如群狼一樣,上奏疏罵皇帝也是如群狼一樣,甚至黨爭的時候雙方擼起袖子幹架,也都是一擁而上如群狼一樣。

    這商人就好比鬣狗,一般來講,獅子獵到大型動物飽餐一頓後,狼和鬣狗都會爭搶剩下的屍體。

    乖官如今要做的就是這件事兒,給鬣狗敢於跟狼爭搶的勇氣,一旦商人有了屬於自己的話語權,看似商人好像權大了,實際上,因為原本商人是依附於文官集團的,卻是等若削弱了,要知道,商人可以用一點利益來動之,而文官集團,想用一點利益來動之,就很不容易了,當官的文人沒一個不想入內閣,然後施展胸中抱負的,即便是東林先生顧憲成這等眼高手低的,他的終極目的,無非也就是齊家治國平天下,而想要達成這個目標,顯然是必須入閣才行。

    是收買商人容易呢?還是收買閣老容易?

    總之,乖官訂下計策,諸路人馬都在按著他的劇本來唱戲,即便是那些佔據了昆明的土司們,實際上也是在按著乖官的劇本來唱著這一齣戲。

    只是,他也沒想到,鼎鼎大名的西班牙僱傭兵似乎沒起什麼作用,而劉綎這個被文臣以貪污彈劾罷官的前副總兵給了他驚喜,那些在南門的土司們,看到劉綎的旗號,一個個驚慌失措,要知道先前岳鳳作亂的時候,劉綎真是把作亂的土司們殺得人頭滾滾,又大破緬甸象兵,甚至和鄧子龍一起攻下了緬甸的副都城,逼迫緬甸王叔猛可投降,凶名可止小兒夜啼。

    狼兵悍勇不假,但碰上劉綎這等猛人,卻也是未戰先膽怯三分。

    有些土司忍不住就說,咱們又沒想造朝廷的反,莫不如,出城和劉總兵勾連勾連,咱們把城池讓出來……

    他意思就是,到時候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可是,有人又說了,劉大刀素來不講情面,誰去做這個說客?你去?

    提議的人頓時就不吱聲了,文臣們或許還講究一個兩軍交鋒不斬來使,可劉大刀那個黑臉的,說不準就拿說客開刀,順便祭旗激勵士氣,然後一鼓作氣攻下城池。

    這時候有人就抱怨了,咱們又沒幹什麼,都是那石柱土司馬千乘和木邦土司王姑蘇……

    這話還沒說完,有人就打斷了,方才哄搶南門商家的人是哪個?

    一時間,諸路土司面面相覷。

    這時候,孟艮土司刁無楓就說話了,「播州楊朝棟楊賢侄。」

    楊朝棟正是播州楊應龍的長子,這次也是替父出陣,聽見刁無楓點了自己的名字,當即渾身打了一個寒噤,刁無楓故意裝看不見,笑瞇瞇就道:「楊賢侄,當初剿岳鳳的時候,你爹和劉綎交情頗深,據說斬雞頭燒黃紙……」

    楊朝棟趕緊分辨,「這些都是謠傳,家父和劉大刀略有交情不假,但事已至此,劉大刀此人,定然不會講情面的。」

    刁無楓看他堅拒,一時間也無話可說,還是孟密土司白菜包道:「莫不如,還尋姑蘇兄出去說項?」

    眾人互相看看,心說咱們吃肉的時候把王姑蘇趕去西門了,這時候讓他出去幹這麼危險的事兒,他能肯麼?

    「他要不肯,把他老婆女兒搶來……」白菜包惡狠狠就說,對於王姑蘇的老婆,他卻是垂涎很久了,那可是緬甸王莽應龍都開口索要的美人兒。

    「那人恨不得時時刻刻把老婆和女兒拴在褲腰帶上,怎麼可能給你這個機會。」孟養土司刀三牛對王姑蘇可是太熟悉不過了。

    正在諸土司無計的時候,外頭有土兵來報,「木邦土司老爺來了。」

    王姑蘇進了駐所,也不跟大家來虛的,直接就說了一句,「你們害我不淺,為何要搶奪商戶?陷大家與此泥潭,脫身不易啊!」

    大家都有些尷尬,看見肥肉誰能忍住不吃啊!刀三牛忍不住就說:「王姑蘇,都知道你家歷代狡獪,別賣關子了,大不了,大家都吐一些分潤與你就是了。」

    眾人連連點頭。

    王姑蘇這才慢條斯理道:「諸位哥哥,有一句話叫做燈下黑,你們就是如此,為何不把雲南布政使、巡撫、兵備道、昆明知府等人抓起來,卻也好跟朝廷談條件……」

    眾人頓時大喜,對啊!有了這等三品封疆在手,即便是城外劉大刀,怕也不敢妄動,要請示朝廷了罷!

    刀三牛忍不住一拍自己腦門,「哎呀呀!卻是把這個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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