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章公公威武
哎呀!單思南你這臭小子,少爺我都沒話說你了。
乖官在兩位武官的瞪視下,只好訕訕笑,「我那只是書生劍,練得好看而已,殺不得人,不比鍾哥哥和這位胡百戶。」
兩人仔細看了他半天,心下都認為他是讀書人習慣的謙虛罷了,鍾離長歎,說,看兄弟你佩劍以為不過是裝飾,沒想到你隱藏如此之深,居然還是劍術高手,那試百戶胡立濤就點頭說,既然鄭相公是劍術好手,那我也輕鬆多了。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和一個精擅殺人劍法的書生,這區別可就大了,因此,那試百戶在心裡頭倒是安定了,宛如吃了顆定心丸。
單赤霞年輕時候是遊俠,後來又投軍剿倭,編創劍法,習者數萬眾,這些無一不是綠林道上人物所津津樂道的,雖然他們很可能連單赤霞長什麼樣子、如今在幹什麼也不知道。可他們知道單赤霞出自戚少保帳下,這就足夠了。
世傳所謂俞龍戚虎,俞大猷是武進士出身,戚繼光也是武舉人出身,這兩位可謂一時瑜亮,尤其俞大猷,文秀才武進士,用後世的話來說那就是雙料博士,戚繼光最高也不過考了武舉人,但實際上,在世人眼中,戚繼光要厲害的多。
俞大猷這位大牛人砸過少林寺的場子,自稱武學天下第一,敢單騎闖陣,留下很多傳奇。反觀戚繼光,當上主將後,君子不立危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從來不肯涉險,沒有任何單騎闖陣殺人的記錄。
可最終的結果是俞大猷一輩子起起落落,臨老才混上從二品,而戚繼光則風光無限,手握雄兵數十年,世人提起,要稱一聲戚爺爺。
因此單赤霞出自戚少保帳下就等於後世說某某人是長春籐名校畢業的,大多數人一聽,首先就會高看你一眼。
鄭國蕃和單赤霞學的劍法,他們雖然都沒見到鄭國蕃試劍,但已經用民間習慣來思維,所謂老子英雄兒好漢,跟那麼一位大行家、大高手學的,再差能差到哪兒去呢!
因此那鍾游擊就大笑著說:「要罰酒的,身懷絕技居然瞞著哥哥。「說著就讓小芙蓉去拿了一小壇山陰甜酒來,乖官一看,立馬兒感到頭疼,那位試百戶胡立濤卻是滿口饞涎,說:「哎呀!終於得空吃著哥哥的酒了。」
沒奈何,乖官應酬了會兒,借口前兩天喝多了,就再不喝,慢慢品著小芙蓉煮的茶。
這時候,龐大的寧波八衛艦隊離開琉球大約三十里了,外頭親兵進來說已經到了琉球沿海,鍾離就放下酒盅,帶頭出去往艚樓上走去。
「千里鏡。」鍾離在艚樓頂層站定,旁邊親兵趕緊遞上千里鏡,他雙手一拉,湊到眼前,往前面看去。
望遠鏡?乖官大感興趣,趕緊過去問鍾離討要了,湊到眼前一看,海面上主要航道上,有十數艘大約一千料的海船,船上的人清晰可見,有兩艘明顯是西洋諸國的船隻,上頭水手都是裹著花頭巾滿口大黃牙的歐洲白人,再往遠處看去,隱約就有無數船帆的影子……這還沒到那霸港,據說那霸港是東南洋貨物中轉最佳港口,每日都有上百艘各種商船往來。
他看著手上的望遠鏡,張口結舌,這望遠鏡雖然也有些模糊,可隔著這麼遠能看清楚人,那已經是了不得了,泥馬,不是說要到十七世紀望遠鏡才從西方傳到大明朝的麼?
想到這兒,他就忍不住問身邊的鍾離,鍾游擊有些詫異,道:「蘇州府吳家磨製琉璃天下無雙,這千里鏡就是吳家御供的,也沒什麼稀奇啊!」
乖官心說自己沒問到點子上,就指著上頭的玻璃說,「咱們大明能造這個東西?」
鍾離就哈哈笑了起來,「兄弟,難道你沒見過那些老文士們戴眼鏡麼?又不是什麼稀奇東西,當年鄭和鄭公公下西洋,從天方國帶回來數十個磨製琉璃的能工巧匠,後來這些天方國巧匠就定居與蘇州府,據說蘇州吳家就是當年天方國某位巧匠大師的後裔……」
他說著,臉上神情又轉為詭秘,壓低了聲音說:「據說吳家當代家主是個十來歲的女子,皮膚白皙如牛乳一般,真個傾國傾城,可惜哥哥我沒機會一見。」
乖官哭笑不得,這位鍾家哥哥什麼都好,人也義氣,就是太容易歪樓了,說話沒三句,一準兒歪到女人身上去。不過,他倒是沒想到,原來大明朝就有能工巧匠製造玻璃,天方國?《天方夜譚》?估計說的應該是阿拉伯國度地區罷!這倒是可能的,清真寺需要透明玻璃來裝點,不過,大明朝這時候居然能做老花眼鏡和望遠鏡,後世的專家們,讓我怎麼說你們才好呢!
想到這兒,他忍不住,就問鍾離討要一副千里鏡,鍾離大手一揮,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拿去。
這一瞬間,乖官覺得有淚流滿面的感覺,千里鏡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即便是後世玩《太閣立志傳》,裡頭的南蠻物望遠鏡也要三百貫才能入手,三百貫啊!這位哥哥大手一揮,不是啥大不了的拿去罷!真真叫人情何以堪。
三寶太監鄭和鄭公公啊!您真是太威武了。
看他拿著千里鏡在手上當寶一般,鍾離一笑,倒是有些優越感出來了,我這位小兄弟,各方面俱都表表,不過,到底還年輕,跟咱老鍾比一比,見聞實在不廣。
「兄弟,別看了,等以後有機會,哥哥我送你個更好的。」鍾游擊拍了拍他肩膀,他被鍾離一拍,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拉鍾游擊到了一邊,低聲問:「鍾離哥哥,你是真打算救顏家家主的罷!」
鍾離左右看看,四周沒人,顏老管家那些人都在數丈外站著,就嘿嘿低聲笑了笑,「鳳璋,你的意思哥哥我懂,放心,俗話說做生不如做熟,那顏家跟我合作數次,總比不清不楚的人要強些,不是哥哥我不跟你講義氣,要知道我這手底下那麼多軍衛,也是要喂銀子的……」
「哥哥這話說的,小弟我不是那個意思。」乖官有些尷尬,鍾離笑笑,道:「放心,哥哥我那也是一口唾沫一個坑的人,顏家肯給銀子,我自然就保他,不管他將來是不是你的老岳丈。」
這話一說,乖官愈發尷尬,感情人家也不傻,明知道自己說顏家小姐做妾的話不太靠譜,卻依舊選擇相信自己,忍不住感動,「哥哥對小弟的好,小弟生受了……」
伸臂一攬他肩膀,鍾游擊哈哈大笑,「嗯!我也收了他顏家的銀子的,再說這個就見外了,別忘記了,日後哥哥我若是沒生兒子,你要替哥哥生一個,姓鍾。」
這時候,遠處的顏干老管家就走過來,低聲問:「鍾將軍,咱們是不是現在就……」
鍾離看了看乖官,乖官點頭,叫上大頭,也沒什麼需要打點的,把村正往腰間一系,真是玉樹臨風一少年,大頭右腰插著脅差,左腰插著雁翎刀,緊緊跟在後面,那胡立濤換了一身青衣小帽打扮,手上也拎著腰刀,看起來就一臉精悍,像是海商人家手下得用的家丁,身後還跟著二十個同樣打扮的漢子,腰間無一例外都帶著腰刀。
正常來說,軍衛出來的人,和普通人是有差別的,老練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不過試百戶胡立濤是土匪出身,平時也是吊兒郎當的,身上一股子綠林氣到現在也沒消退,他手底下這些人也都是招的軍衛裡頭羨慕遊俠的游手好閒之輩,渾身哪兒有什麼軍戶的味道,一個個彪悍的就像是綠林好漢,而且還是有字號的那種。
鍾離把乖官拽到一邊,低聲說:「兄弟,你自己要小心些,若事有不協,先保住自己的命,其餘的不要多管,哥哥我在海上坐鎮,這幾十艘鐵甲船,想必琉球國的國王都能嚇死,放心,那些海盜不敢如何的。」
乖官點了點頭,拽了拽身上衣裳,對鍾離拱了拱手,轉身登上小船,海風吹來,衣角獵獵作響,頗有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激昂。
「好逑,定要護得我鄭兄弟的周全。」鍾離在船邊對著小船上大喊,試百戶胡立濤大聲道:「哥哥放心,從這刻開始,我視鄭相公如哥哥一般。」
一行人登上顏家的快船,然後快船就漸漸脫離寧波八衛的艦隊,和那些跟在八衛艦隊身後尋求安全的商船一般,慢慢往那霸港駛去。
半個多時辰後,那霸港隱約可見了,乖官在船頭看著前面,忍不住問旁邊大頭要千里鏡,「大頭,千里鏡呢!」
單思南正拿著千里鏡對在眼前,一臉兒的興奮,「少爺,讓俺再看一會兒,這東西真神了,哎呀!那海鳥似乎俺一伸手就能摸著似的。」
這傢伙,乖官無可奈何,一直到登岸為止,單思南手上的千里鏡也沒到鄭國蕃手上。
史載,明朝時候,那霸港每日有各種海船往來,多至上百艘,像今兒這般,由於寧波八衛的艦隊出行,無數的明朝海船跟在身後沾光,這一天靠岸的船隻要以百來計算,岸上的琉球國人大多能操著一口彆扭的大明南直隸官話,這表示,琉球國講大明官話起碼有上百年歷史,因為大明官話也分南北,這種南直隸官話是以應天府南京為中心的南方官話,和順天府北京為中心的北方官話又有區別。
「各位明國老爺,可要住店麼?」一大群琉球土著湧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