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佛門暗子
碧空如洗,雲卷風舒。
雄壯男子居中,一大一小兩個肉球相伴左右,楊戩、朱九陰、敖睿一行三人駕雲疾飛向北方。小胖子左右辨識了下方向,撓了撓後腦勺,一臉迷茫道:「楊大哥,我們這是往哪裡去?」
楊戩不及回答,朱九陰翻了個白眼道:「小子,難道你連方向都分不清嗎?當然是在往北飛。」
「北?」敖睿心中的迷霧越發濃厚,喃喃道:「可是豬哥……我們不是應該到東海去嗎?老祖宗就在那裡。」
「小子,你錯了。」朱九陰豎起食指緩緩搖動,肥臉少有地不見那面具一般的憨厚笑容,正色道:「我們沒有必要追著那些禿驢行事。老師聖諭封你為龍皇,你便是四海龍族之主。只要佔據四海一隅,登位開府建牙,再持老師符詔傳檄四方可定。」
敖睿凝神傾聽著,少時搖頭道:「老祖宗絕對不會罷手的……」
「正要他不罷手。」朱九陰冷笑道:「一海不服,咱們就掃平一海;四海不服,便將這四海之水斗染成紅色。」
敖睿被近在咫尺的肥臉,以及泛起其上的深邃殺機所驚懾,小臉霎時慘白,吃聲道:「所以……我要選擇與父親交好的北海龍王,是嗎?」
「不、不、不……」搖動著肥碩的手指,朱九陰一臉睿智道:「如果要借助你父親的關係,那麼我們應該去找西海龍王敖閏。四海龍王同穿一條褲子,這不會因為與你父親那點交情而改變什麼。我們去北海冥域。」
「北海冥域?」敖睿似乎聽說過這個地方,又記不真切。
「沒錯。北海冥域……蛟魔王!」朱九陰的目光投向遠方,面上閃耀著堅毅的神光,引得小胖子一臉崇拜。
兩個肉球漸漸挪到了楊戩身後,敖睿化身為好奇寶寶,朱九陰則是智慧的象徵,湊到一起嘀咕不休,不時傳來小胖子的驚歎之聲和大胖子故作不屑的悶哼。
昂首在前的楊戩再難維持冷漠的表情,剛毅的面容上浮現出一絲無奈。他從未見過,整日掛著憨厚笑容的朱九陰還有這樣一面。
憨厚的假笑叫人無奈,張揚的睿智卻令人啼笑皆非。楊戩忽然意識到,當兩個胖子湊到一起,竟會產生如此令人驚奇的變化。
三人持符詔來到北海冥域,蛟魔王率眾迎奉,將自己的宮室改為「龍皇殿」,向高踞上首龍椅的敖睿垂下高貴的頭顱。
新生龍皇殿的戰爭機器迅速運轉起來,內則整兵備武,隨時尊卑開戰;外則派遣使節持妖皇符詔分赴四海,嚴令四海龍王親來北海冥域向龍皇稱臣。
西、南、北三龍王如期而至,唯東海龍王敖廣不見蹤跡。
敖睿一掌拍上龍椅扶手,厲聲喝道:「東海龍王拒不臣服,罪該萬死。本皇定要親提大軍,踏平東海!」
「龍皇陛下明鑒,我家大哥定是被老祖宗圈禁,這才未能前來朝見陛下……」三海龍王一字跪倒龍皇駕前,敖閏頓首替敖廣開脫。他們兄弟看不到合縱連橫這麼遠,兩項選擇之下,只清楚一條——妖族實力遠勝佛門。
「不必多言!」敖睿喝止了不住為敖廣辯解的三海龍王,沉聲道:「征伐東海勢在必行。倘若果真如三位龍王所言,本皇自會網開一面。」
「蛟魔王!」
隨著敖睿一聲低喝,蛟魔王出列抱拳道:「臣在!」
「龍皇殿便有覆海大聖領一部水軍鎮守。」敖睿初來乍到,收下大軍儘是蛟魔王原先所有,是以語氣頗為尊重。
「得令!」蛟魔王高聲應諾。
敖睿目光流轉,望向三海龍王道:「敖閏、敖順、敖欽!你們各自回去整頓大軍,與本皇共擊東海,不得有誤!」
「謹遵陛下旨意!」三海龍王高聲應諾,重重一叩首後轉身匆匆離去。
敖睿有看向楊戩和朱九陰微笑道:「有勞豬哥總領兵馬,楊大哥與我同居中軍壓陣,二位意下如何?」
朱九陰又恢復了老樣子,滿臉憨厚笑容。楊戩雙眸平靜得如同死水一般,面色絲毫不改,惜字如金道:「善!」
敖睿知楊戩性情,全然不以為意。只是朱九陰又掛上了裝瘋賣傻的招牌,讓人哭笑不得。
祭過帥旗,敖睿親統水軍百萬,浩浩蕩蕩殺向東海水晶宮。於路所向披靡,遇上十數股蝦兵蟹將,皆望風而逃。
眼見連戰連捷,敖睿頗為興奮,連連催促加速前進,欲圖早日攻破東海龍宮。
楊戩見狀,微一皺眉提醒道:「龍皇稍安勿躁。這些不過是餐前小點,真正決定戰爭勝負的,是東海龍宮之外與佛門一戰。」
如同醍醐灌頂,敖睿冷靜下來,依言收攝大軍徐徐而進。來到東海龍宮外,南、北二海大軍如約而至,有敖欽和敖順親自統領,西海水軍不見蹤影。
瞧見眉頭微皺的小胖子,敖欽、敖順二人心中暗罵敖閏磨蹭,卻不得不為他開脫道:「陛下,西海路途最遠,想是大軍正在途中,不及趕到。」
「西海大軍只怕不會來了……」楊戩嘴唇吸動,低聲向敖睿言語幾句,以為提點。朱九陰離得最近,聽畢暗讚楊戩心思縝密。
楊戩先朱九陰一步趕到蓬萊島,曾與陸壓以及他手下智囊幕僚推演戰局。眼前情況,便是其中一種可能。佛門遣燭龍入東海,不過是明面上吸引目光的靶子,實則另有一枚暗子——唐僧的坐騎小白龍敖烈,也就是八部天龍廣力菩薩。
推出燭龍吸引目光,再暗使小白龍敖烈掌控西海。祖龍之尊加上西海之地,方能佔據名分,傾佛門之力與妖族一戰。
無論是妖族還是佛門都明白,依靠四海龍王掌控四海,並不牢靠,隨時有被策反的危險。唯有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消去後顧之憂。
因此,妖族有北海冥域蛟魔王,佛門有西海三太子敖烈。
經楊戩提點,小胖子敖睿看清形勢,意氣奮發地一揮手道:「西海大軍不會來了。你二人各去安頓大軍,明日一早隨本皇拿下東海龍宮。」
敖順、敖欽一頭霧水,各自回營安排不提。
於此同時,西海龍宮之內,西海龍王敖閏指著頂門光光的三兒子敖烈的鼻子破口大罵道:「你這個逆子!成了菩薩,就不顧西海龍族滿門上下性命了嗎?!你這是把我們一家往火坑裡推啊!逆子!!!」
眼見自家老夫的火氣越來越往,敖烈滿面愁苦之色,與身旁的福樓那對視一眼,示意他出言幫忙勸解。
福樓那乃是佛主釋迦牟尼坐下弟子,號稱「說法第一」,當下合什道:「阿彌陀佛,龍王陛下不必如此,且聽貧僧一言。」
敖閏瞥了他一眼,冷笑道:「福樓那,如來佛祖座下弟子,本王聽說過你的名號。任憑你舌燦蓮花,莫非還能臨陣勸降妖族大軍不成?」
「阿彌陀佛……貧僧道行淺薄,自然沒有這個能耐。」福樓那淡淡一笑,絲毫不以為忤,慈聲道:「陛下舉事,益處有二:其一,陛下禮敬祖龍為尊,是為『孝』;其二,棄暴虐妖族而就我慈悲佛門,是為『仁』。如此仁孝兩全,大事可為。」
「哼!一派胡言!」敖閏悶哼一聲,冷笑道:「使子逼父,這便是你們佛門的孝;為一己之私挑動四海內戰,不知要死傷多少水族,這便是你們佛門的仁,真真可笑之極。」
福樓那面皮不動,淡然道:「阿彌陀佛,陛下此言差矣……」
敖閏知此人號稱釋迦牟尼門下「說法第一」,嘴皮子功夫肯定非同凡響,當下無心繼續辯駁,打斷了福樓那的言語喝道:「本王不與你多言。似你等佛門多是些口舌之徒,如何擋得住蓬萊島之威。在這地仙界,實力才是根本!」
頓了頓,森寒的目光轉向敖烈,陰聲道:「逆子!你戰敗之日,自將頭顱奉上,免得連累你母親和兄弟姐妹。」言罷,扭頭轉往內間。
敖烈如遭雷擊,身形陡然一顫,訥訥無語。
福樓那揚聲道:「陛下且慢!聽貧僧一言!妖族屠戮蜀山劍派,犯了眾怒。佛門實力稍弱,卻有其他教派相助,定能擊敗妖族。陛下何不與我等共圖大事?」
「等你們勝了再誇口吧。」敖閏步伐絲毫不見停頓,蒼老的聲音遠遠傳來:「敖烈,你的事我不管,也管不了。從今往後,便隱居內院,你休要前來攪擾……」
「父王!」敖烈目送著敖閏突然有些佝僂的背影,抑制不住奔湧而出的熱淚,跪倒在地,重重叩首相送。
「阿彌陀佛……」福樓那合什垂首,低誦佛號。講經說法,論證辯難之功,他確是少有敵手,只是遇上不願正面交鋒的對手,好比重重一拳打中空氣,憋屈無比。
那種滿腹經綸遇上文盲,抑或是對牛彈琴的感覺,幾乎讓福樓那吐出血來,暗暗誦念般若波羅密多心經凝定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