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便門的爭奪戰已是過去將近兩個時辰了,雖然幾次三番的幾乎就要登上城樓去,可還是又被打下來了。阿敏看著揪心,瞧著雲梯又是十分的滑,好些個戰士都沒怎麼受攻擊就墜落下來了,遂忍不住說道:「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要是有好點的攻城器械就不會這麼被動了,如果那樣,恐怕此時城頭已是易手,我們佔大大的上風了。」
他們遼東女真人雖然弓馬騎射樣樣精通,在野戰當中是非常威武,所向披靡,可是於攻城卻是極不在行。而且他們也缺少許多必要的攻城器械,也沒有什麼遠程的攻擊火炮,往往只是在攻城的時候隨機製作一些雲梯什麼的,簡單的不能再簡單了。
這時,見戰事膠著,濟爾哈朗那敏感的神經又開始跳了,皺著眉頭說道:「二哥,戰事越是膠著對我們越是不利,若是拖得久了,待明軍的勤王之師合繞過來,我們可是就要成了那甕中之鱉,任人魚肉了啊!」
「我們還是往回撤一點吧,跟大汗會合之後再一起前來攻城,那樣的勝算要大點。而且您不覺得這種情況太不尋常了嗎?明軍至始至終都還沒打過一次火炮,要知道我們在錦州和寧遠城下可是吃了不少火炮的苦頭,難道這京師重地的防備真的竟是如此虛弱,還不如寧、錦之地?」
他話音剛落,只聽見「轟」的一聲地動山搖,城頭上飛過來一記炮彈,落在了他們不遠處的空地上。一時間,煙塵瀰漫,炮彈中的鐵片、釘子飛射向四周。
阿敏給嚇了一跳,趕緊臥身馬下,待平靜下來後,才驚惶未定地爬起身來,怒瞪著眼瞧著濟爾哈朗,那眼神幾乎就要撕裂了他一般。
濟爾哈朗也被嚇的不行,只是那炮彈雖然看起來威勢甚猛,可是卻是打偏了,也傷不了他們。濟爾哈朗回過神來後,趕緊一個箭步撲到阿敏的身旁,臉上帶著關切道:「二哥可還好,沒被炮彈傷到吧?」
可是他說完話一瞧阿敏的那神色,心中竟不由地慌了起來,死死地垂下頭去再也不敢說話了。
阿敏怒哼一聲,拉過韁繩重新登上了馬背,道:「就你這烏鴉嘴,說什麼就來什麼!這麼簡單的局勢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明軍三大營出現了疫情,邊軍又是積弱,所以才讓我們一路直闖到了這京城腳下。」
「如此天賜良機我們又怎麼能夠放過,就是要趁他們沒準備好的時候狠狠地打上那麼一打,也許憑著我們鑲藍旗的這些勇士們就能攻破這堅城也不無可能。困難當然是有的,世上哪有那麼容易的仗打啊,只要戰士們再使勁地拚殺一番,估計城頭上的明軍就挺要不住了。」
「還有你,一路上淨是胡說八道,在這軍中,我才是主帥,明白不?以後少在我面前說這說那的,我阿敏的二貝勒不是撿來的,是我在戰場上廝殺拚命換來的,對於打仗,你沒的比我懂!哼,要是再瞎說八道擾亂軍心,別怪我無情,軍法處置!」
濟爾哈朗的心中滿是委屈,他只是表達一下自己的擔心罷了,怎麼就來了這般凶神惡煞的反應,至於嘛!不過委屈歸委屈,阿敏是他二哥,同時也是前軍統帥,沒的選擇,濟爾哈朗只能老老實實地聽命於他。
而阿敏卻是早就對自己的這個弟弟不滿了,在撂下了這麼幾句狠話後,他又返身來到幾個下屬面前,細細地吩咐了幾句。
不久之後,幾十個韃子兵就扛了數根苗正根粗的大木頭過來了,在阿敏面前恭敬地比劃了一番後,接著又徑直朝著東便門移去。
此時天已經漸漸地暗了下來,城頭上一方是要守住城池,一方是想要攻陷城池,就這樣,仍舊是你死我活的拚殺個不停。但城門口卻是聚集了一大眾的韃子,並且互相肩托著那幾個大木頭,慢慢地送向城門。
一見這種情形,胡瓜也緊張起來了,城頭要守住,但城門乃要害,弱點也多,也不能就這麼被攻破了,遂趕忙大聲命令道:「快,準備火油,往那人群裡面和木頭上澆,然後迅速地扔下火棍,燒死韃子!」
說完,他拎起一桶火油,「嘩嘩」地就往下到,韃子身上、木頭上儘是被澆了個遍。馬上他又扔下了早已準備好的火棍,火棍落處,瞬間就燃起了熊熊的大火,而且很快的火勢就蔓延開去,猶如一條火蛇一般慢慢地吞噬著周圍的一切。
火油確實是威力無窮,火苗帶過之處,韃子的身上迅速地就燃起了火,一堆人又是紮在了一起,一時間猶如烈火怒嘯沖天!
身上著了火的韃子難忍烈火的炙烤,翻滾著、嘶吼著就往外面沖,手中拿著的刀槍弓箭等早就不知道給拋到哪裡去了,隻狼狽的拍打著身上的、以及頭上燃燒的火焰,往日的凶悍威風淡然無存。
那些有幸沒被火燒著的韃子也一臉驚恐地慌忙退避開去,任由那木頭和同伴們陷身火海之中,深恐自個兒也被燒著了。
不過還有幾根木頭沒被火燒著,一群韃子又想再去抬起它撞開城門,可他們還沒接近那木頭,就看見頭頂上飄下了一瓢又一瓢的火油,緊接著又是一根根火棍直直地飛了下來,落在火油上,再次燃起一團團烈火,吞噬了木頭周圍的一切。
看到如此慘烈無比的情景,那些韃子哪還敢繼續上前去送命,遂就遠遠地退開了去,不敢再靠近城門一步了!
阿敏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攻城也真是麻煩,若是去野戰的話,他敢肯定,就算是數萬明軍也未必是他這七千鑲藍旗勇士的對手。可是沒法子,畢竟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也不能就這麼放棄了,破城的希望還是有的,遂還得繼續攻城。
阿敏縱馬前進幾步,抽出腰間的長劍斜指雲天,大聲吼道:「鑲藍旗的勇士們,我們離成功只剩一步之遙了,只要勇士們繼續奮力殺敵,斬盡城內的明狗,奪得這城樓,那麼勝利就屬於我們,城內的無數財富美女也全都是我們的了!殺吧,勇士們,為了我們鑲藍旗的明天,勇敢地衝上去!」
阿敏的這幾聲怒嚎也真是挺有作用的,一時間,城下的韃子一掃長久拚殺以來的疲頓,激動地嗷嗷直叫,迫不及待地就想要衝上城樓去。
為了夢寐以求的財寶與美女,這才是真正的動力,韃子們也變得更加的凶狠了,眼中冒著綠光,往往是還沒靠近城頭便已經是激動異常,揮舞著大刀嘶吼個不停。
城頭上明軍的傷亡也漸漸地多了起來,看著一個個新軍的弟兄們倒下去,六子的心都在滴血。他又忍不住了,一把衝到胡瓜的面前,滿臉憤懣地說道:「胡頭,能不能別再這樣下去了,快頂不住了。而且我們有更好的武器,為什麼一直不用,難道真的是要犧牲這麼多弟兄的性命嗎?」
胡瓜劍眉一揚,厲聲說道:「怎麼,難道新軍的將士們離開了好的武器就打不了仗了嗎?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也許,下一刻死的就是你我!韃子同樣是一雙手一雙腿,我們為何就不能以這般方式打敗他們,況且這是軍令如此,隨意更改不得!戰況雖然危急,但頂不住也得頂住,這是軍令,就算是死了也必須得頂下去!」
說完,胡瓜又衝上去砍翻了好幾個企圖登上城頭的韃子,盡情地施展刀功武藝,投入到了無盡的廝殺當中。
六子額頭上的青筋畢露,汗珠一滴接著一滴地往下滴落,可是他已顧不得去擦拭。眼中的怒火漸盛,突然,他猛地衝向了垛口邊上,朝著韃子就是一頓猛砍。在一陣慘叫聲過後,他接著又抬起韃子搭在城牆上的雲梯,使盡全身氣力往外推去。
六子終於找到了火氣的洩口,也許正是這股怒火的力量無窮,那雲梯真的就被他給推得外翻了過去,帶著一個接著一個的韃子倒在了地上。
廝殺的是如此慘烈,以至於六子的臉上已經是被塗上了一層紅艷艷的鮮血,讓人連瞧都不敢瞧,只留下了兩顆眼珠子還在發著冷厲的目光,落在了韃子的身上,馬上就又是一記橫刀,接著就飛出去了一顆不甘的頭顱,墜向冰冷的夜色當中。
韃子也是極盡所能的砍殺,不過他們每殺了一個明軍士兵,馬上就有另一個士兵填補上去,並且還是有生力量。所以儘管是竭盡所能想要佔得城頭,可韃子還是僅僅就維持在雲梯和垛口之間,並沒有更大的突破。
雙方僵持了下來,而且看情況是誰也討不了好處去。這一帶就如同一架絞肉機一般,不斷地招來陰間的死神,不斷的有人倒下,死神就在這不甚寬廣的城頭上飄來飄去,不時地撿走一個不屈的靈魂,隨後又回來繼續飄蕩,繼續著他的任務--索命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