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天過去了,船隊已經駛出了那一塊海域,慢慢地飄在浩瀚無際的大海上。鄭芝鳳年紀小,經歷的事情也少,所以自從出海以來,臉上始終是帶著深深的疑惑。等到這時,看情勢有點安穩下來後,他走到鄭芝龍的身邊,輕聲問道:「大哥,咱們這是要去哪啊,是回泉州老家嗎?」鄭芝龍斜斜地坐在還是從東離島帶出來的竹椅上,微閉著眼睛,顯得有些懶散。當聽到鄭芝鳳在跟他說話時,他沒有回答,反而反問道:「幹嘛要回老家,離開了海上,咱們拿什麼生活?」
鄭芝鳳被搞的摸不著頭腦了,這看航行線路就是朝著老家的方向啊,而且,不回老家,難道還要跟那些紅毛子鬼顫抖下去嗎?他又繼續問道:「那不回老家,咱們這是要去哪啊?」
鄭芝龍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自己的這個弟弟什麼都好,脾氣好,悟性高,還有一身的好武藝,但就是思想太單純了點,不夠圓滑。不過好在年紀還小,還有調教上升的空間。想到這裡,鄭芝龍開口說道:「老子先去澎湖一帶看看,如果劉香他們還都在的話,那就先在那邊帶一段時間,好好休整休整。」
他話音剛落,突然,隨著一聲巨響,船身劇烈地抖動起來,震得鄭芝龍猛地向一邊滑去,跌落在了地上。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驚了鄭芝龍,他馬上站起身來,衝著手下第一愛將施大?吼道:「快去看看是怎麼一回事,是不是那些家紅毛子鬼追上來了?」
說完,他一把將鄭芝鳳推到裡間的船艙內,瞪著眼說道:「好好在裡面呆著,不要到處亂跑。」然後又急忙向船頭跑去,一雙豹眼不斷地在遠方搜尋著。
果然,遠處的海面上閃現著點點的火光,看上去一整片的,規模相當的龐大。這些肯定都是紅毛子鬼的船隊,來截殺自己了。
鄭芝龍的額頭上沁出了一滴滴的汗珠,但他沒顧得上擦,還是一臉嚴肅地觀察著遠方的敵人。原本都以為沒事了,可現在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那些紅毛子鬼還是沒打算放過他。而且看這架勢,是要將他趕盡殺絕啊!怎麼辦,往哪裡逃?
就在他彷徨無措的時候,又是一連串的炮彈落了下來,在船隊之間炸開了花!有的小船直接就被炸的飛上了天去,船上裝載著的東西通通都散落開來,像天女散花一樣,紛紛落到了海裡。
這時,施大?一臉絕望地跑了過來,抬手擦了一下有些髒了的臉頰,淒然地說道:「大當家的,怎麼辦啊,後面也來了一大隊的紅毛子鬼。咱們這回可真是到了絕路了,這紅毛子鬼太狠了,前後夾擊,連個逃生的機會都沒有了啊!」
鄭芝龍的心臟突突亂跳,腦門上的青筋都繃起來了,此刻他終於感受到了絕望的滋味,比冰冷的海水還讓人感到刺骨難受。鄭芝龍就要往後面衝去,施大?一把拉住他,急道:「大當家的想要幹嘛,不能尋短見啊,大夥兒可都離不開你,你走了,可要大家怎麼辦?」
鄭芝龍回過頭來,愕然道:「誰說我要尋短見了,我鄭芝龍還沒那麼窩囊呢,就算是死,那也要戰鬥到最後一刻,死的轟轟烈烈!況且,咱們雖然沒退路了,可也就不一定會全軍覆沒,是生是死還沒的說呢,不到最後一刻,我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說完,他又馬上接著大聲喊道:「調轉船頭,往南面駛去。中途不要停下來,直到擺脫紅毛子鬼的攻擊範圍再說!」
主艦上的旗手馬上揮起了手中的小旗子,指揮著周圍的船隻做出正確的決斷。
可旗號發出去之後,其他的船反應並不是很大,動作遲緩不說,有些都快挪不動了。船上本來就裝滿了人和大量的貨物,在被炮彈擊傷之後,好些船已經承受不了這麼大的壓力了,向岸上的烏龜一樣,幾乎都爬不動了。
一看這種情況,鄭芝龍馬上意識到了事情的緊急性,他隨手拿起自己剛剛坐的那條竹椅,往海裡拋了下去,然後朝著船上的其他人喊道:「大家把船上的東西都給扔進海裡,船不然船跑不動了。要是等那些紅毛子鬼追上來,咱們一個都落不下,通通的都要成為他們的階下囚!」
這話說得很有鼓動性,對於紅毛子鬼的凶殘,好多人都略有所聞。什麼殺人放火,見『淫』婦女,一件不落,甚至還有傳他們要吃人肉的。在有些時候,島上的那些婦女們都是拿紅毛子鬼來嚇孩子的,可見,他們有多麼的怕這些人。
真要個落入了他們的手中,那可是生不如死啊!錢財雖然寶貴,但跟性命比起來,那還是要次一等的。馬上,船上的人就都紛紛扛起大貨物,一件件地往海裡扔去。偶有幾個頑固不化的老傢伙,也在船上壯漢的脅迫下,不情不願地加入了扔貨物的行列。
其他船上的人也都學著樣,無論是值錢的還是不值錢的,現在都不重要了,讓船跑起來,逃命才是要緊。一時間,嘩啦啦的全部都是傾瀉物品的聲音,落在海面上,隨海浪起伏飄蕩。當炮彈落下來的時候,往往就能濺起水面上漂浮著的東西,然後隨著衝擊力又給掀到了甲板上。
但總的來說,船身的壓力還是減輕了不小,這樣一來,速度也加快了。除了幾艘被打殘了正不斷下沉的,其他的幾十艘船正快速地駛離了這片無比混亂的海面。
但他們想要逃,後面的紅毛子鬼的艦隊也緊緊地跟在後面,還不斷地朝他們攻擊著。前面的拚命跑,後面的使勁追,一點也不放過他們。本來就夠差的船了,再加上兩路大船隊不斷地攻擊,那些被打下來的船板飄落在海面上,更加顯示著前面那些船隊的窮途末路。
不是鄭芝龍不反擊,只是他確實沒剩下幾門能夠發射炮彈的火炮了。主力艦隊都毀在東離島了,剩下來的都是一些次品貨,根本就打不中對方。沒辦法,他也只有這麼承受著對方的攻擊了,現在唯一有用的就是把船帶的再快一點,好早日擺脫這些恐怖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