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說話,問你呢,這是怎麼回事啊?」劉煥毫不掩飾自己內心的憤怒,重聲問道。
那鄭峰的額頭上一直往外滲著汗珠,他也不敢擦,就這麼任由它一滴一滴地浸濕自己的衣裳。他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好過了,也真是的,天啟年間,先皇連一次都沒來看過營區的情況,沒想到這新皇剛登基沒幾天,就突然來了個暗訪,叫他如何準備啊。
聽到皇上在責問自己,鄭峰也確實沒什麼借口好說的,只囁囁嚅嚅地開口道:「其實,其實微臣也不是很清楚,微臣最近身體有些欠安,所以就,就午休去了。」說完,他還是不敢看劉煥一眼,繼續垂下了頭,等候著皇上的發落。
劉煥心中冷冷一笑,這是什麼話,想推卸責任,哼,推得掉嗎?他往前走近了一點,臉上掛著淡淡的表情,好似若無其事地說道:「嗯,看來鄭指揮的身體不是很好。不過朕的神機營承擔著守衛京城的重任,它肩上的單子可重著呢!既然鄭指揮身體不好,那朕也不能強人所難吧,還是身體重要,鄭指揮就回家去養身體吧,這神機營自有人去管理。」
剛說完,劉煥的聲音又陡然重了起來,接著說道:「來人吶,把這個不思進取,管理鬆懈,而且還縱容屬下聚眾賭博的傢伙給拖下去重大五十大板,逐出軍營,削職為民,永不敘用!」
「皇上,皇上,這並不是微臣一個人的錯啊,提督王公公連軍營都不來一下,難道就不處理他的嗎?」那鄭峰一邊跟前來扭住他胳膊的侍衛掙扎著,一邊還不忘把其他人一起拖下水。
劉煥心中的厭惡已經到了極點,這傢伙不僅官品差,連人品也不行。他重重地哼了一聲,一臉陰鬱地說道:「都是一群什麼東西,把神機營給整成了這樣,朕要你們統統都給滾蛋。」又扭過頭來對那幾個侍衛氣呼呼地說道:「還愣著幹什麼,拖下去,朕不想再看到他。」
那幾個幾個忠武營的士兵趕緊反應過來,像拖一條死狗一樣將已經是一臉土色的鄭峰硬生生地拖走了。不一會兒,又傳來了一陣陣清晰的哀嚎聲,直嚇得那些神機營的賭博兄弟們心裡一顫一顫的。
就這群乞丐一樣的傢伙,還有什麼指望,劉煥對他們失去了所有的興趣。所謂爛泥扶不上牆,說的也許就是他們。
可沒有他們,神機營怎麼辦,總不能把他們都趕回家,然後撤了神機營吧!由於問題的嚴重性遠遠出乎了劉煥的想像,所以劉煥一時間又陷入了茫然之中,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種事情了。
忽然,一個身影閃現進了劉煥的腦海中。對啊,既然那小子都有這份責任感,那麼軍營中肯定還是有部分可塑之才的,只要一個個給篩選出來就行了。然後再招募一些新兵填充進去,由忠武營的老兵給他們統一訓練和管理,這樣就能從根本上改變神機營了。慢慢的,劉煥的緊湊的眉宇舒展開來,臉上也浮上了一絲笑容。
接下去要突擊檢查的是三千營,也叫神樞營。這三千營都是由騎兵組成的機動性很強的騎兵部隊,在永樂時期,曾在對蒙古的戰爭中取得過很大的成就。時過境遷,兩百多年過去了,時至今日,現在的三千營早就不是永樂時期的那支能征善戰的騎兵了。這其中有國力的原因,也有人為的原因,但總的來說,主要的原因是大明的軍隊體制。到了這個時候,沿用兩百多年的軍戶制度早就已經不再適用了,也難以支撐起保護這個王朝的責任了。
劉煥一進入到大營裡面,就聞到了一股難聞的氣味,有點像馬的腥騷味。馬匹是有腥騷味,但作為交通工具,一般來說,這馬匹都會給清洗地乾乾淨淨的,這樣,人坐在馬背上面才不會感到不舒服。可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會有這麼濃烈刺鼻的氣味傳出來。
由於早就從神機營那邊得到了消息,所以三千營這邊已經倉促地整理了一下,人員也都給集結在了校場上,等待著皇帝的檢閱。
劉煥一看到那些個病秧子一樣的士兵就沒興趣,而且按登記簿上的人員配備,三千營的人數不會這麼少的啊。還有這一股子怪味是怎麼一回事,劉煥心中的疑惑多多,遂直接向他們的指揮大人問道:「怎麼這裡的人這麼少,朕還聞到了一股子怪味,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你給朕好好說清楚。」
語氣不重,但聽在那指揮大人的耳中,卻是有些緊張起來。那指揮是個中等身材的中年武官,以前也沒見過這個新皇帝,這第一次見面,難免會感到很是茫然失措。但這其中還有另一個原因使他感到忐忑與害怕,那就是三千營的人員數量問題。以前他也只想在這個位子上熬到退休就算了,可遇到這麼個會管事的皇帝,他也只好認了。
害怕歸害怕,可皇帝的問話還是要及時回的,沒有辦法,那指揮大人只好硬著頭皮回道:「回皇上的話,其實臣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好像,好像在臣上任之前就已經是這樣了。」
「不知道,怎麼會不知道,你說上任之前就已經是這樣了,你上任多久了啊,那有情況為什麼也不上報?還有那刺鼻的怪味是怎麼回事,是戰馬的問題嗎?」劉煥一口氣吐出了好些個咄咄逼人的問題,直壓得那傢伙喘不過氣來。
緊張地吸了一口氣,已經是渾身是汗的指揮大人只好繼續開口說道:「臣上任四年了,只不過一直沒機會將情況通報上去,只好,只好這麼拖著了。那氣味是有些重了點,可能是馬廄多日沒清理了吧,臣一會兒就叫人去清理。」說完,那傢伙心虛地看了一臉陰鬱不滿的劉煥,很快的就有垂小頭去,不敢看了,也沒臉再看了。
又是一個推脫的理由,跟神機營的那傢伙一個德行,這些人啊,當的都是什麼官啊!劉煥都已經給氣得沒脾氣了,皺著眉頭對那指揮官厲聲說道:「你不知道這三千營對京城的防衛很重要嗎,還拖著了,萬一哪天要是有什麼突發情況了,怎麼辦,朕拿什麼去抵抗?還有這戰馬,那可是騎兵的性命啊,怎麼都給糟蹋成這樣了,那這神樞營以後還是不是騎兵啊,是不是要歸並到五軍營那邊去,啊,指揮大人?真是混賬東西!」
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劉煥接著厭惡地對那傢伙擺擺手道:「好了,既然你這麼不喜歡呆在這裡,就給朕滾吧,滾的越遠越好,永遠都不要再讓朕看見。朕不缺這三千營的指揮,看到沒有,後面那麼多的人都等著呢!」
劉煥的這句話說的很是嚴重,可事情本來就是這樣的啊!他不需要這樣人混在軍隊當中,既然給他逮出來了,就必須給清理出去,好些個原忠武營的優秀將士正愁沒的陞遷呢,這裡就是個好去處。
後面的幾個忠武營的百戶官都露出了驚喜的神色,能來三大營當然是個不錯的去處,皇上如此重視軍事的建設,說不定將來他們還能上戰場呢!
雖然對最後的五軍營也沒抱多大的希望,但劉煥還是決定要過去看看,摸清楚**的根源也是很關鍵的。當然,結果還是一如既往的讓他感到鬱悶與憤怒,一整天下來,他看到的只有破敗不堪的營房,懶散的士兵,還有**無能的指揮官。
他初步算了一下,三大營的全部人馬加起來不到八萬,比軍戶簿上統計的人數整整少了兩萬多人。而且軍資器械也配備不全,三千營的騎兵竟然只有不到一千匹戰馬,其中的大多數人都是騎不上馬的。神機營的更是不行了,那些個賭博士兵就連一件像樣的軍服都沒有,一個個穿的破破爛爛的,沒有一點京營強兵的樣子。整天還光著膀子賭博,反而倒有點像那些在街頭蹭吃蹭喝的混混。
問題確實很嚴重,劉煥在回去的途中一直在思考著三大營的事情。原三大營的那些士兵已經是墮落的不成兵樣了,就算是忠武營的將士們過去訓練,估計也沒多大的可能訓練好這些老兵油子。劉煥最是討厭那些兵油子的吊兒郎當樣,自從看到神機營的那一整片壯觀的場面後,已經完完全全對他們失望了。
可又能怎樣,現在三大營總共有將近八萬人,如果讓他篩選出去一大半,在人數上就沒有保證了,也沒那麼多的軍戶可填充進來。
劉煥隨意地扭過頭去看了看緊跟在自己身後的忠武營,忽然,他的心中猛地一亮。對啊,怎麼沒有想到,幹嘛還要軍戶,幹嘛不學遼東兵,自己也可以招募啊!而且這樣募兵還有一個好處,新兵剛入營比較好管教,他可以順順當當地把忠武營的一些出色的將士給拉過來給他們當教官。這樣,就能從根本上整治三大營的朽敗局面,建立起一支跟忠武營一樣的新軍!